本是在玲瓏殿深處待著,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麽地方不自由,然就在趙明河走到大殿門口的時候,卻發現那裏燈火通明,似乎派了重兵把守。


    “陛下吩咐過,有什麽需要就遣小的去跑腿,庸然大人請迴。”說話的是個眉開眼笑的太監,趙明河沒見過這個人,想來也是林輝夜新調動來的人手。


    見被禁足,趙明河自是不悅的,她挑挑眉,終而是沒說什麽,折返迴去了。


    然她並沒有迴屋,而是輕身一躍,躍上了宮牆!


    似乎是太習慣於這種飛簷走壁的事情,趙明河沒有費多大的力氣就出了玲瓏殿,卻很快又被林輝夜的暗衛盯上了。眼見四五個黑衣人朝著自己圍過來,趙明河心中暗“嘖”一聲,與之纏鬥起來!那些暗衛顯然不是趙明河的對手,很快敗下陣來。但是很快就又有新的圍了上來。


    以前也不見她的暗衛如此難纏……今日到底是怎麽了!


    趙明河想。


    明明隻是想散散心,為何卻要惹上這麽多的事!


    就一直被暗衛圍追堵截,趙明河飛快的在磐朝的瓦壁之間遊走!也不知過了多久,趙明河居然發現自己周身的暗衛竟一個都不見了。她停下來,想要弄個明白,卻在猛然間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偏離玲瓏殿太遠,現在連身處何方也不知道了。


    趙明河四下一望,茫然起來。


    這裏……


    是什麽地方?


    趙明河雖不知道這裏是哪,但是卻知道一點,那便是……這裏是個連暗衛也不敢接近的地方。她思來想去,卻也隻能將此地當作自己離開宮殿後,林輝夜另建的宮殿。


    輕輕從屋簷躍下,落地。趙明河順著曲折的青石甬道向前走,卻在甬道盡頭看見一片光亮。


    而站在那片溫柔之光中的人正是……


    林輝夜。


    “誰!”似乎感到了身後有人闖入,林輝夜不悅極了,她攥緊手中的玉佩,迴頭。


    趙明河就見她眼中那濃重的怒意在看到自己後,漸漸散去,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朕還以為是誰,原來是庸然將軍。”林輝夜望著庸然道。“睡不著?”


    趙明河點點頭。


    林輝夜見狀又道。


    “朕也是。睡不著。每到這幾日,朕就會來這裏,跟這些燈籠待在一起。”


    趙明河聽著林輝夜的話,目光漸漸飄到了林輝夜身後的湖上。


    那寧靜的湖麵上,飄著零星的船燈。


    “朕命人做的。”林輝夜也望著湖麵上的暖燈道。“給它們賜名,長明燈。朕看著它們,就覺得不那麽孤單了。”


    林輝夜的聲音柔柔暖暖的,聽在趙明河心裏,卻不是滋味。


    此刻,她才想起,這日,便正是自己乍亡之日。


    “庸然將軍怎麽了?為何用這樣悲傷的眼神望著朕?”被林輝夜問起,趙明河才恍然迴神,竟發現那女人已經來到自己身邊,手中還握著一個玉佩。


    這個玉佩,她認得。


    叫做……祈安。


    『這是朕給明河的護身符。』


    『朕從小就一直帶在身上,遂經曆過萬分兇險之事,卻總能化險為夷。』


    『再多的……朕也不記得,唯一就記著娘親說過,此玉可保朕永世平安。』


    『現在朕把它給你……你帶著它,也會永世平安。』


    『此玉太貴重,關係到陛下的生死,明河不能收。』


    『若不收下,便關係到你的生死。』


    『臣乃賤命,死又何惜?』


    『你的命就是朕的命……』


    『明河,朕要你快快迴來。』


    『小七,我的玉佩呢?』


    『什麽玉佩?』


    『就是……就是我一直帶在身上的玉佩,上麵寫著祈安的那個!』


    『不知道……會被會是你被林解語刺傷的時候,掉在客棧了?唉明河!你去哪啊!你不會要去找吧?!傻子!!丟了咱們再買一塊就是了!這麽急做什麽……等等我!』


    “庸然將軍的手真好看,如同女子的一般。”就在趙明河陷入一片迴憶中的時候,林輝夜將她隱藏在袖中的手捧起,放在手心細細端詳。而後,便將祈安放在了她的手心裏。玉佩冰涼的觸感惹的趙明河一驚,連忙要縮迴手來,卻被林輝夜緊緊抓住。


    她就聽林輝夜道。


    “此玉佩乃上古美玉世間難尋,現在朕將它當做與赤國示好的禮物送給庸然將軍,將軍收下可好?”


    手中的玉佩好似有千斤重,重的趙明河都有些拿不穩。


    時間似乎靜止了似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趙明河搖搖頭,她拉著林輝夜細致的手腕,將她的手心翻過來,而後把那帶著溫度的玉佩放於物主的手中。


    “也就是說,庸然大人無意與磐朝交好麽?”林輝夜淡淡望著手中的玉佩,用一種難以名狀的語氣道。


    趙明河隻是站著,一句話也不說。


    然後她就見林輝夜握著玉佩轉身,一揚手就將之扔進了潭水中!


    “咚!”的一聲。


    湖麵上的長明燈隨著水紋開始搖晃。


    光影就亂了。


    趙明河隻感覺心中一墜!心似乎隨著玉佩一起沉入湖底去了!


    “既然如此,它便沒有存在的價值了呢。”


    聽著林輝夜的話語,趙明河隻覺心髒鈍痛,深思恍惚。她隻覺那湖水冰冷,祈安的周身正被寒氣籠著,心也跟著涼了。無法抑製心中的鬱結,趙明河朝林輝夜行禮,準備退下。


    卻在轉身的瞬間,聽林輝夜道。


    “明河。”


    身體好像習慣了這兩個字似的,趙明河下意識的迴過頭,正巧對上林輝夜認真的明眸,這才發現原來是那女人的計策!


    隻是……現在做什麽都為時已晚!


    她隻感覺林輝夜猛地上前一把將自己拽入懷中,柔軟的發絲就這麽貼著自己的臉頰。


    “朕就知道是你。”林輝夜擁著趙明河笑,將頭埋在她的頸間,言語裏含著輕軟地溫柔。“你讓朕等的好辛苦,差點就騙過朕了……可是還好……還好你來了……”


    趙明河被抱著,腦海一片空白。事情來得太快,讓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唯聽林輝夜喃喃道。


    “隻有你……隻有你……是朕不知該如何安放的存在。”


    世界因這一句話霎時崩壞!


    趙明河隻覺周身一片黑暗,自己似乎掉進了一個萬年的冰窟中,冷的發抖!


    林輝夜就見那人瘋了一般的推開自己,眨眼間落荒而逃,逃進了無邊的黑暗裏!


    傳儀後半夜來接林輝夜的時候,發現林輝夜坐在地上,便趕忙跑了上去。


    “陛下!”那太監急得一頭冷汗,尤其是在看見林輝夜唇角的血跡的時候,嚇得命都去了半截。“陛下!你怎麽了?”


    “不礙事,朕緩緩就能站起來。”林輝夜揮開傳儀道。


    “怎麽奴才一會不來,您就成了這樣,您……”傳儀心急如焚,剛想說兩句,才發現林輝夜的麵容上帶著笑意,似乎心情不錯,後半句話硬生生壓迴喉嚨裏去了。


    “傳儀。”


    “奴才在。”


    “朕開心。”林輝夜道。“朕好開心。”


    “陛下開心就好。”傳儀偷偷撇林輝夜的嘴角,發現那形狀嬌美的唇正上揚著,露出一個美好的弧度。


    然而……隻是……


    隻是啊……


    那美好的唇角,竟掛著淚水。


    傳儀不敢抬頭去看林輝夜的眼睛,他怕看到林輝夜滿眼淚水的樣子。


    趙明河不停地跑,覺得自己就要瘋了!


    『朝陽。隻有你。隻有你……是我不知該如何安放的存在。』


    耳邊殘存的那句話,與兒時記憶中的話語完全重疊。


    讓她驚得喘不過氣來。


    怎麽會……


    林輝夜怎麽會跟自己說那句話……莫非她知道自己就是朝陽!


    隻是……方才……方才她卻喚自己明河……


    也就是說……


    哈哈哈哈……


    也就是說,她已經……什麽都知道了。


    原來……


    時間什麽也沒有改變……唯獨讓那個本來就強的人變得更加強大!她披著昏庸的偽裝,讓自己看上去那樣膚淺……!自己就像她手心裏的跳梁小醜……永遠都是漏洞百出!那麽認真,滑稽得可笑!


    『怎麽辦……你對我出爾反爾,我卻這麽快就想要原諒你了。』


    她知道……


    她知道我是朝陽。


    她……一直都知道。


    『怎麽辦……你騙朕……朕卻信了。而且……開心了。』


    她知道,知道我是趙明河。


    她……一直都知道。


    朝陽。


    明河。


    無論我變成誰,總也能被她發現。


    隻有我。


    隻有我……


    隻有我這個人。


    『輝夜,一直在一起吧。』


    她知道,我給過她承諾,卻再也不會兌現。


    『輝夜,沒關係。』


    『嗯。』


    『因為還有我。因為還有我……我絕不傷害你,絕不跟他們一樣。』


    『嗯。』


    輝夜……


    輝夜……


    輝夜……


    她知道我還是同那些人一樣了,留在她身邊,隻為傷害她,隻為有天能夠報仇。


    然……她卻對我說。


    『朕的心很強大,不需要依賴任何人,也不怕你的刺。朕會一直等你,等你迴到朕身邊。』


    她為什麽堅持?


    她還在等待什麽?


    等待我有一天,會放下一切愛她?


    『朝羽不喜歡我。所以你不要再見我了是不是?』


    『哭泣真是一件有用的事情,隻要哭了,就什麽都能得到。可是……那些不被愛著的人,又要用什麽方法來得到自己想要的呢?』


    她愛的人又是誰呢。


    是朝陽?


    還是趙明河?


    『為什麽我總是贏不了。』


    『這還用問麽?因為我比你大,練習的比你多,自然就會贏。』


    『也就是說我日後要是多多練習,就會超過你咯?』


    『那是絕無可能的。』


    『為什麽?!』


    『因為……因為我永遠都比你大。所以……練習的永遠也比你多。你不可能贏我,隻能……追在我身後。』


    我永遠都贏不了她。


    永遠都追在她的身後。


    看著她遙遙領先的身影。


    『你幹什麽!』


    『你不是說要陪我練劍麽,我在練劍啊。』


    『為什麽都不說一聲?』


    『你不來可有跟我說一聲?』


    可是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


    永遠,不會把她放在第一位。


    『朝陽。』


    『我有信心,一輩子對你好。』


    我要……


    丟下她。


    到……更遠的地方去。


    天快亮的時候,趙明河終於找迴了玲瓏殿。


    她遠遠的就看見烏瀾身穿寬大的鬥篷,站在庭院的角落裏等她。


    模樣像極了小七。


    “怎麽,掉進井裏了?全身都浸著水。”眼見趙明河烏紫著唇,神色懨懨的迴來,烏瀾倒是有些奇怪了。


    趙明河就跟麵前沒人似的,徑自從她身邊掠過,攥著手中的東西就進屋了。


    “拿著什麽?”烏瀾跟著進來。


    “出去。”趙明河也不換衣服,就濕漉漉的躺在床上,閉起眼睛。


    烏瀾知道這人今日不大對勁,也不招惹她,就終而瞧了瞧那滿床的狼籍搖著頭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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