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趙明河在宮中來往的時間裏,小七已經將皇宮的構造和路線打探的一清二楚,所以她尋找林輝夜並沒有費什麽力氣。她想,現下已經入夜便直接去了延年宮。輕輕落在瓦簷上了後,小七屏息靜候,隻想待時機成熟就潛進去,卻不料……林輝夜倒是自己出來了。


    小七就見黑暗的夜色中,林輝夜披著深藍的披風前行,遂也跟上去。


    是要去什麽地方呢。


    小七一麵靜悄悄的跟著,一麵在心底暗自思忖著。她就見林輝夜一直朝西前行,但在小七的認知中,西麵的偏殿多年都是空著的,如今……已是住了人麽?若是能住在延年宮的偏殿裏……此人一定非同一般。那裏是住著林輝夜的皇妃……?還是……


    她就這麽想著,卻並未發現林輝夜的路線有所偏離。然而待她發現的時候,林輝夜已經停在了原地。


    “為什麽跟著朕。”林輝夜問。


    小七隻覺的那聲音在這沉靜的黑夜中,有種薄涼之感。她並不出聲,隻是靜靜站在林輝夜身後。


    “想殺朕?”林輝夜又問。


    小七抿嘴不語。


    “你的武功不低。”林輝夜道,小七就見她灰色的發微散,柔軟,隨著夜風輕輕撫著肩頭。“朕的禦前暗衛都擋不住你。”


    “林輝夜。你若是死了,一切都會結束的。”小七握著劍,聲音止不住的顫抖。


    “朕終有一日會死。”聽完小七的話,林輝夜安靜了好一會兒,終而道。“但是,與你無關。”


    小七就見林輝夜迴頭拔出自己別於腰間的佩劍,眼瞳中閃現出平日裏從未有過的涼意。


    “朕也……好久沒有殺人了。”


    與林輝夜纏鬥的時候,小七的腦海中總是浮現出小時候在靈犀穀她與趙明河比劍的情景,卻終沒有看到最後,那是明河的事情,小七這麽想。


    這麽多年下來,自己日夜勤練武功且資質極高,與明河儼然已經不分高低,又如何殺不掉一個體弱多病的林輝夜?小七想,沒有暗衛擁簇,沒有林解語鞍前馬後的林輝夜,就如同紙做的老虎,一撕就破!


    然而,隨著時間的慢慢流失,小七的心也涼了。眼前的林輝夜就如一座看不見頂端的高山,她的劍氣鋒利,咄咄逼人,隻要稍不留人就會命喪黃泉!如今的她隻有招架之力,卻無還手之功!


    撤離的念頭才隱約從小七腦海裏冒出來,就很快被付諸了行動。這不是開玩笑的,小七想,明河還需要她,需要她迴去!


    然就在她準備抽身之時,隻聽一聲唿喚!


    “輝夜!小心!”


    被熟悉的聲音一下攥緊心髒,小七迴頭,就見昏暗的月光下,“趙明河”隻著一件睡袍站在那裏!她神情擔憂,所有的目光都凝在林輝夜身上!


    “怎麽會……”小七望著眼前的光景簡直驚呆了,她喃喃自語道。“明河……明!”


    霎那的神思渙散後,迎接小七的時一丙穿透心髒的劍刃!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還來不及麵對死亡。


    “明河在哪。”


    隻聽林輝夜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小七笑了,卻才一動嘴角就感覺那猩紅的液大量的湧出來。


    “陛下……趙明河死了……您不知道麽?”


    “你為什麽活著。”林輝夜接著道。


    “為什麽……為什麽呢……”小七忽覺神智都已模糊。“因為……死的人是趙明河……又不是……我……”


    “她在哪!!!”眼見麵前之人就要死了,林輝夜心急如焚,隻恨自己下手太快!


    “我隻是……替她……”


    替她……


    鋪平通往幸福的路罷了……


    “趙明河在哪!!!!你快說!!!快告訴朕!!!!”


    小七隻覺林輝夜的吼聲越來越遠,眼前一片模糊。


    恍惚中,她仿佛迴到了小時候,迴到了第一次看見趙明河的時候。


    那時大雨滂沱,明河的眼睛……明亮溫暖……


    如……


    和煦……


    陽光。


    柳睿一刻不停的往延年宮飛奔,卻在路上看見了暗衛的屍體,她隻覺得心髒被什麽東西攥緊,連唿吸都困難了起來。


    在柳睿的印象中的林輝夜體弱,且不會武功,她大病那陣子還都是自己守在床前替她處理刺客的。有那麽一瞬間,柳睿有些腿軟,她不敢去看,她害怕,怕下一個屍體就是滿身鮮血的林輝夜。然猶豫歸猶豫,柳睿還是去了。也在那血腥味濃重之地,她看見了立於血泊中央的林輝夜。


    “陛……”柳睿就見林輝夜正執劍立於一片冰涼的月色中,氣息肅靜森冷。


    “把她給朕吊起來。”然林輝夜卻似是沒看到柳睿一般,對著正跪在自己身前聽命的暗衛道。“一直吊在城門上,沒有朕的命令,不準取下來。”


    “是!”接到刺殺訊息火速趕來的伊晨低頭道,而後利落的將林輝夜腳邊那刺客的屍體拖走。


    然就在那屍體被伊晨扛起的瞬間,柳睿望見了她的臉,霎時心驚起來。那刺客睜圓了眼睛,血色盡失的臉上寫滿不甘,然這些都不是重點。真正讓柳睿心驚的是……


    趙……


    這不是趙明河身邊的……!


    眼見暗衛扛著刺客散去,林輝夜也沒多做停留,轉身便要走,卻被柳睿叫住了。


    “陛下……”


    林輝夜站住。


    “陛下……迴……迴偏殿休息罷?”柳睿上前一步,試探道。她知道,眼前的這個林輝夜並不是平日裏的陛下。那人好像隱隱藏著什麽還未爆發的怒意,透著危險的氣息。


    然林輝夜並未理會柳睿的話,隻是徑自走了。


    柳睿一直跟在林輝夜後麵,完全沒有安全意識。她就見林輝夜一直朝著宮殿的深處走,然後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坐了下來。


    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柳睿就跟上去,摸黑坐在林輝夜身邊。


    “滾。”這是長久的靜默後,柳睿聽林輝夜說的第一句話。


    “臣會滾。”柳睿道。“隻等陛下怒火消弭,臣立刻滾到天邊。”


    林輝夜不再說話,柳睿見狀繼續道。


    “臣聽聞,人在傷心生氣的時候,都會需要有個人陪在身邊說說話,哪怕什麽都不說,就這麽坐著也好。”柳睿道。


    “朕不需要。”


    “是人都需要的啊,莫非陛下不是人?”柳睿剛耍起嘴皮子,卻忽然覺得頸間一涼,微痛。


    “陛下自然不能與人這種生物相提並論,陛下是龍,陛下乃天子,是上天的珍寶啊。”


    柳睿訕笑,推開自己脖子上的劍。


    “你要是再多說一個字,朕就讓你去陪她。”


    “誰?”


    “……”


    有那麽一瞬間,林輝夜連殺柳睿的心思都沒了。


    後半夜的時候,柳睿怕林輝夜就這麽坐著睡著會著涼,便找點話來說。


    “陛下會劍術?”


    林輝夜沒有理會。


    柳睿想了想,所幸性又不怕死道。


    “陛下……既然那刺客已經死了……為何不按照以往的慣例處理掉……反而……掛在城門上?”


    “為了抓明河。”許是經過時間的沉澱,林輝夜已沒了剛才的躁怒,迴答道。


    “抓……明河?”柳睿隻覺得林輝夜是真的要瘋了。要她說多少遍呢,趙明河死了死了死了!


    “她跟朕說,隻要朕死了,一切都會結束。”林輝夜道。“可見,這一切都還未結束……明河……說不定還活著。”


    “就算趙明河沒死,抓她迴來又有何用?她明明已不想……”


    “朕若是不緊緊攥著她,她就真的會消失了,再也不會迴來了。”林輝夜如是道,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已經適應了黑暗的雙眼,此刻能清晰的看到掌心的紋路。“朕已經攥了她這麽久,不介意攥她一輩子。”


    “可是……”


    “沒有可是。她愛朕,她會愛朕。朕知道的。”


    “就算她會愛您,可是……這刺客對她極為重要,您不但殺了她還將她吊在城門……明河豈不是……”會恨您入骨?


    柳睿想說,卻終究沒忍說出口。


    “恨?”林輝夜聽見卻笑了。“她對朕的恨意早已彌天……再加上這點……又算得了什麽呢?”


    聽到林輝夜這麽說,柳睿隻感覺心中一涼,她所見所聞都是林輝夜對趙明河的寵愛至極!趙明河對林輝夜又是哪來的恨意?總不能無端生恨罷?以她對趙明河的了解,這是絕不可能的。


    莫不是她們之前……還有什麽過節?


    她的陛下是如何傷了趙明河……現在的寵愛難道又是補償不成?


    可是若是不愛,一個皇帝又哪裏會去彌補些什麽?


    然林輝夜卻並不知柳睿所想,隻低聲喃喃道。


    “恨也好……愛也罷。”


    “朕現在……隻要見到活著的趙明河!”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新就掉收t-t是不想讓我更得節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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