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朝的軍隊就這麽看著瀧水的城門緩緩開啟,林輝夜騎著馬,緩緩的進入到城門內,然後……城門……關了。


    “你……你放開我!”眼見城門就要關嚴實了,李虎再也忍不住,就要舉旗攻城,卻被伊晨一手攔下了,遂怒道。“這樣下去陛下真的會死的!”


    “你現在就攻進去,趙大將軍和陛下都會死。”死死的按著李虎的手,伊晨道。“陛下昨日不是說了麽,讓我們今夜……攻城。”


    “這……”迴想起林輝夜昨日找他們緊急議事的場景,李虎咬牙不說話。


    “我們隻要相信陛下的話,就是現在的萬全之策。”伊晨道。“陛下以前也入過錫地的城池,她與趙大將軍裏應外合,攻下了險要的錫地。”


    “這迴與上迴不同……守城的不是赤國,趙大將軍也……”


    “可是現在城牆裏的依舊是陛下,還多了趙將軍。”伊晨接道。“城外……還有我們。”


    “你說……我們剛才說給達耶的那番話……不知道他聽進去了多少……”李虎焦躁道。“他真的會以為陛下為了趙明河就這麽束手就擒了?”


    “不管他聽進去多少,我都相信他的心上都免不了那一絲大意。”伊晨眉頭深鎖道。“現在我國將軍和陛下都在他的手上,想不輕敵也很難呐。”


    “陛下就這麽相信我們今夜可以攻下這座城?”


    “陛下賭的不是我們。”伊晨道。“而是趙明河……和她自己。”


    “什麽……”


    “我們,隻需等待今晚動身之刻便已足夠。”


    趙明河隻覺得自己的思緒全部被林輝夜打亂了,就連被押迴牢房的時候都很木然,連續摔了好幾個跟頭。達耶見趙明河這幅模樣,笑道。


    “趙大將軍,您千算萬算,怎麽就漏算了你的陛下?”


    趙明河隻是被押著向前走,一句話也不說。達耶見她這幅落魄的模樣,心情愈加好了。


    “你的陛下若是不來,或許我們會需要你攻下磐朝。”達耶道。“可是……現在你國的陛下都在我手上,我們……可就不需要您大展神威了呢。”


    聽到達耶這番話,趙明河的喉嚨發出一絲難以辨別的聲響,但終究沒說出什麽話來。


    “你是要陪著你的陛下一起死?還是……獨自上路?”


    “她死不死,與我何幹?”半響,趙明河才輕笑道。


    “哦?”聽趙明河這麽說,達耶挑起眉毛道。


    “達耶將軍就盡管弄死她好了。”趙明河的聲音低低且嘶啞道。“本來……明河也是想要磐朝亡國的,這下子豈不是更快更好?”


    越來越不懂趙明河在說什麽,達耶斂去笑容,聽她繼續說下去。


    “至於我,將軍要殺要刮,明河都悉聽尊便。但是……最好等到磐朝滅亡的那一刻……達耶將軍在動手,好讓明河死個痛快。”


    “這有何難?磐朝的皇室血脈就剩下林輝夜而已。她死了以後,磐朝就算滅亡了。”達耶道。“畢竟你給我們立了這麽大的功勞,我達耶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這點小願望,還是可以滿足你的。”


    聽到達耶的應允,趙明河再次笑道。


    “那……就有勞達耶將軍了。”


    然,這世間總有太多巧合之事。當趙明河感到林輝夜的氣息掠過自己牢房的時候,思緒又停止了運作。


    那一刻……她想,或許,這一切都不是巧合。


    隻是……達耶的親手操控。


    雖想不聽不看,但是……


    林輝夜的腳步在離開自己沒多久,便停了。


    她……在自己旁邊的牢房裏。


    哈哈哈……達耶……!


    這個達耶,果然還是不相信自己所說的話,這就要拿林輝夜證實呢。


    趙明河如是想。


    對於陰暗的地牢,林輝夜並不陌生,從小到大,她曾無數次的待在這樣的地方。就好像……她本來就該屬於這樣的黑暗似的。


    押送林輝夜的侍衛一路上都很小心。因為……他們從未押送過這樣安靜的犯人。這樣的靜謐帶給他們危機敢,仿佛隻要稍不留人就會人頭落地一般。


    沿著牢房一路向裏,領頭的小兵將牢房的門推開,恭恭敬敬的朝裏頭行了個禮,便退到旁邊不出聲了。


    “啊啊……歡迎輝夜陛下來到佞刹國的領地。”早已等候在裏麵的達耶見到林輝夜,便笑道。


    林輝夜隻是盯著他的眉目看,並不說話。


    “原來磐朝唿風喚雨的陛下竟然是個啞巴麽?”見林輝夜這幅模樣,達耶笑。“這樣說話不方便,還是請陛下先上十字樁罷。”


    “十字樁?”林輝夜抬眸,就見昏暗的燭火中,麵前那個高大的十字木樁上血跡疊著血跡,已經看不出原先的顏色。


    厚重的鎖鏈纏了一層又一層,就像永生的枷鎖一般。


    永失自由……


    如同,皇宮一般的枷鎖。


    她林輝夜被皇宮束縛一層不夠,這……便又來一層麽?


    下意識的,林輝夜向後退了一步,正巧撞上身後的士兵。那士兵嗤笑一聲,抬腳便將林輝夜踹到地上!


    手腳都被深鎖牢牢束縛,林輝夜雖想很努力的站起來,卻不料又被一腳踩在地上!這隻腳不是別人的,正是達耶的。


    “什麽嘛……我還以為磐朝的皇帝有多麽神武,原來也怕上十字樁啊。”達耶笑,抬腳狠狠朝著林輝夜踢了幾腳後,踩在林輝夜的頭上,問道。“你怎麽不說話?”


    “你要朕……說什麽呢?”被達耶踩著頭,林輝夜的目光冰冷似水,唇角掛著一絲笑意,問道。


    “你怎麽就不說說……你是怎麽殺死離石殿下的?”達耶冷道。“離石殿下還那麽小……那麽善良……”


    “這有什麽為什麽?”林輝夜答。“那傻子……連我磐朝的青樓女子都配不上……也配與我磐朝第一丞相和親?”


    “你說誰自不量力!”顯然林輝夜這一番話激怒了在場所有人,達耶腳下用力,林輝夜隻覺得頭顱一陣劇痛,好像要裂開似的!然這劇痛還沒襲來多久,她便感覺頭上一輕,接著便有更猛烈的疼痛隨著全身襲來!


    “說那傻子,不懂?”林輝夜聲音輕輕,卻沒有一句不再挑釁。


    “你再說一遍?!”顯然達耶的怒火無處發泄,隻有腳上猛踢著無法動彈的林輝夜,精神卻無法得到救贖。


    “你們知道那傻子是怎麽死的麽?”林輝夜輕笑,冷眼看著暴怒的達耶,繼續道。“他身上所有的皮膚……都被刀……一片一片的旋下……血都要將我坤宏殿染紅了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那麽一瞬間,整個牢房的人都被林輝夜的黑暗所侵襲。落入了無盡的,憤怒與絕望的深淵中。


    聽見林輝夜的笑聲,趙明河隻覺得心中好似有一把尖刀再攪動!疼得連唿吸都不能!


    這個女人……不肯放過每一個傷害自己的人,更不肯放過自己!


    隻有她趙明河自己清楚,離石是自己殺的……跟林輝夜又有什麽關係呢……


    自己保護了林解語……將林輝夜……推上風口浪尖。


    而她卻因為自己一個隨意的謊言,就那麽開心的笑了。


    這一笑,恍惚的掩蓋了事實背後所有的後果與真相……


    每一次……


    每一次……


    明河……不管朕有多生氣……隻要你叫朕的名字……朕就……什麽都忘了……


    朕的心很強大……不需要依賴任何人……也不怕你的刺……


    朕等你……


    等到下一世……


    下下世……


    朕永生永世……等你。


    也不知為什麽,林輝夜那些不經意的話語就這麽在趙明河耳邊響起。趙明河隻覺得視線一下子模糊了。


    眼前的一切仿佛被淚水浸濕,什麽都看不清楚。


    現在戰亂未平,陛□為一國之君,都在想些什麽?


    想你。


    朕在想你……


    內心似有無限酸楚崩裂而出,趙明河隻覺得自己的眼淚順著臉頰留下來,將脖頸的衣衫都浸透了!


    朝陽……


    你是我的白日。


    我……是你的黑夜。


    我們……永遠交替纏繞……不會分開。


    “不……不……不!!!!”趙明河隻感覺有種巨大的疼痛從腦海中席卷而來!一雙眼瞳霎時間赤紅!變得好似能夠流出鮮血來!


    聽見旁邊的牢房傳出崩塌似的巨響,達耶停下了腳下的動作,剛一迴頭就看見了站在牢房門口的趙明河。她手持這一柄燃燒著烈火的巨劍,一雙鮮紅的眼睛即便在這樣的黑暗中也讓人心涼無比!


    “趙……趙明河!你……你怎麽出來的!”達耶嗬斥道。


    “放開她。”眾人隻聽趙明河聲音輕輕,如是說道。


    “你不是說你要……”


    “放開她……”深深的感受到死亡的危機來襲,達耶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麽,就見趙明河舉劍向前一砍,牢房的門……裂了。“放開她!放開她!!放開她!!!”


    在趙明河無數次瘋狂的揮劍中,牢房的門終於爆裂開來!


    她輕輕走到林輝夜的身邊,解開束縛在她身上的繩子,而後才從那一片血肉模糊的鮮紅中將那女人攔腰抱起,扛在肩頭,柔聲道。


    “輝夜……迴家。”


    “嗯。”聽見趙明河溫柔的聲音時,林輝夜笑了。她趴在趙明河的肩頭,頭一次笑得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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