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林皓兮的死訊後,皇帝陛下雖看上去並沒有什麽異常。但是,在他連續上朝兩個月之後,終於昏厥在坤宏殿內,從此一病不起。朝廷兩年間損失了兩位皇子,一位公主,現下就連皇帝也性命垂危。


    然而這卻並不是結束。


    得知皇帝陛下病倒的消息,磐朝周圍附屬的小國開始戰亂不斷。然而這點細小的紛亂很快被派往邊境的將軍們平定了。大家本以為能安穩上一陣子,卻不料北部邊境於一個月後被敵國突破。這個國家名號為赤,是在這一個月內迅速崛起的新國。它將北部邊境的小國融合在一起,實力強盛,迅速的將磐朝的北方土地大麵積占領。


    皇帝在病床上看著這樣的消息,氣憤的將奏折朝地上一摔,咳出一大口血來!


    “父皇。”卻在這時,太子林恆之求見。


    “說。”聽見林恆之的聲音,皇帝陛下的怒火稍稍平息。


    “兒臣,想率兵遠征赤國。”林恆之低垂著眉目,恭順道。


    聽著林恆之的話語,皇帝陛下躺在病床上久久沒有說一句話。然而林恆之卻像是知道皇帝陛下心中所想一般,又道。


    “兒臣一定會滅赤國,平安歸來,請父皇安心。”


    “修澤也跟朕這麽說過。”半響,皇帝才道。“朕害怕聽你們說這樣的話。”


    “父皇,男兒當誌在四方。”林恆之道。“該來的,就算躲在皇宮裏,也一樣會來。”


    “……”聽到林恆之後半句,皇帝的手明顯的緊緊一握。似乎是想到了死於深宮之中的林皓兮。“那朕……”


    “父皇。”還未待皇帝說什麽,另一個熟悉悅耳的聲音便自他耳邊響起。


    “輝夜。你也來了?”


    “父皇,你的身體有沒有好些?”林輝夜走進皇帝寢宮,工整的跪在林恆之身邊。


    “好些了。”皇帝陛下顯然知道林輝夜此次來訪並不是想問這些,遂道。“你又想跟朕說些什麽?”


    “父皇,輝夜想同皇兄一起,遠征赤國。”林輝夜道。


    “皇妹!這不是開玩笑的!你……”身邊的林恆之一聽急了,想要阻止她,卻無能為力。


    “二皇兄三皇兄已去。我又怎麽能在父皇如此焦心的時候悠然當我的公主呢。”林輝夜輕飄道。“況且,赤國實力強盛不容小覷,輝夜想,皇兄一人出行沒有貼心之人的照應必然不夠安全。輝夜雖然能力不如皇兄強悍,但也是從小同皇兄一起長大的。希望父皇能將輝夜當一名皇子一般對待,準我助皇兄前去殺敵,為國效力。”


    “將你當一名皇子?”似乎沒料到一直幽閉的林輝夜能說出這樣的話,皇帝竟然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容。


    “對。”林輝夜也彎起眼睛,望著自己的父皇笑。“父皇的兒女,有哪個是不能馳騁沙場的呢?”


    得知林輝夜要前往磐朝北方殺敵的消息,林解語開始坐立不安起來。她一直等,等到深夜才在延年宮的門口等到林輝夜。那人還是如往常一樣,微冷,微靜。


    “輝夜,你要去征討赤國?”接過林輝夜遞來的披風,林解語跟在她身後。


    “嗯。”林輝夜淡淡答。


    “什麽時候走?”林解語問。


    “三日之後。”林輝夜走進大殿內。


    “三日……這麽快……”林解語隻覺得心中一緊,悶得難受。


    “我還嫌太慢了呢。”林輝夜坐上軟塌,端起林解語為她沏好的雪頂清茶,道。“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裏,你安心待在暗部,幫我看著涵鈺。”


    “涵鈺公主?”雖然早就知道林輝夜不會帶自己出宮,但親耳聽她說出來,卻又是另一番滋味。林解語隻是將心中那種煩躁的情緒壓下,輕聲答話。


    “對。”林輝夜道。“萬一她不是真的瘋了,而是裝瘋賣傻,在我走的這段時間去父皇那裏一趟,一切……就不好控製了。”


    聽到林輝夜吩咐下來的話語,本來想好所有言語,僅僅融合進一個字裏。


    林解語聽自己說道:“好。”


    “是不是很想隨我出宮?”見林解語迴答的遲疑,林輝夜問。


    “沒有很想。”林解語答。


    “等你的武功高過暗部所有人,成為禦前暗衛,我就帶你出宮去。”林輝夜站起來,上前一步頭微低頂上林解語的前額,小聲問道。“好不好?”


    “好。”


    夜裏的時候,林解語依舊睡在林輝夜床榻的最外延。她翻身,背對著林輝夜怎麽也無法入睡。一想到林輝夜三日之後會走,會離開不知道多久的時間,也不知道會不會出事,林解語的心就就在一起,疼痛難忍。


    她環起雙臂,將自己抱緊卻也無法驅趕心底的寒意。


    “冷麽?”卻在這時,一個溫溫的懷抱將她整個人包裹進去。


    “不冷。”被林輝夜抱在懷中,林解語隻覺得自己的心髒瘋狂的跳動,完全不受控製。


    “那為何這樣環著自己?”林輝夜的將頭埋在林解語的頸窩裏,輕聲道。


    被林輝夜的氣息吹拂著脖頸,林解語隻覺得全身都酥|癢起來。她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她懼怕這樣陌生的感覺。


    “解語,暗衛的訓練是不是很辛苦?”林輝夜環過來的手輕輕觸碰林解語的手臂,隻是摸到了一條又一條細小的傷痕。林輝夜知道林解語身上還有無數道類似的傷痕,她不知道這樣的傷痕是在怎樣的訓練中留下的,卻也從來不問。


    “為了你,沒什麽辛苦的。”林解語隻覺得喉嚨灼燒,也不相信這樣的話語是從自己口中說出的。然,就在這句話說出後,她忽感林輝夜懷抱的收緊,將自己完全抱入懷中。


    林解語覺得自己幾乎要被那一霎那的幸福感所擊潰,她很想轉身將林輝夜緊緊抱住,卻聽林輝夜輕輕說了兩個字。


    “謝謝。”


    那一霎那,林解語再也無法轉身,她隻是淚流滿麵,不明緣由。


    三日之後,林輝夜隨林恆之以及振威大將軍一起,出征磐朝北部。林解語沒有去城牆上看她,因為她怕自己止不住朝林輝夜奔跑的步伐,就這麽衝下城牆隨她一起去了。她坐在延年宮的庭院裏曬了一會太陽,終而站起身來,對自己說道。


    “解語。一定要完成輝夜給的任務。”


    林輝夜坐在馬車裏看著窗外的風景漸漸淒涼下來,仿佛覺得心也隨之平靜了。這雖不是她第一次走出皇宮,卻是最致命的一次。


    因為這次出宮,她遇到了趙明河。


    長期的馬車顛簸讓林輝夜疲倦急了。一到了白日她就昏昏沉沉的在車廂裏睡覺,晚上的時候卻清醒的不得了。林恆之笑她這屬性,跟貓兒似的。


    整個軍隊向北前行了兩個月,終於到達了北部地區,林恆之命人再次紮營休整。林輝夜從馬車上下來,看著一望無際的沙漠沉思,忽聽身邊的林恆之問道。


    “輝夜,在看什麽呢?”


    “在看這場景。”林輝夜笑。“我喜歡。”


    “想不到皇妹心胸倒是如此寬廣。”林恆之隨著林輝夜的目光去望著沙漠,感慨。


    “皇兄原先以為輝夜是心胸狹窄之人?”林輝夜側目去看林恆之,淡淡道。


    “我隻是在想,女子不是該喜歡一些小橋流水,明月西樓什麽的麽。”見林輝夜要誤解自己的意思,林恆之擺擺手,笑得憨厚。


    “小橋流水,明月西樓?”林輝夜轉身,朝著正在紮營的人群走去。林恆之隻聽她道。“我以為那些早該在皇宮裏看夠了呢。”


    “你去幹什麽?”見林輝夜向著還未紮好的營帳走,林恆之連忙喚她。


    卻見林輝夜挽挽衣袖,迴頭笑道。


    “紮營。”


    林恆之看著跟士兵們混在一起的林輝夜,忽然覺得,自己或許真的不太懂自己的皇妹。


    黃昏的時候,全部的營帳都布置好了,林輝夜獨自一人一個營帳。她似乎有些累了,躺在鋪好的床位上,就那麽沉沉的睡了過去,她隱約感覺到在這期間好像有人來叫自己去用膳,可是林輝夜覺得極度困倦,怎麽也醒不來。


    等她再睜眼的時候,已經是明月高懸了。


    就這麽靜靜的在屋子裏坐了一會兒,林輝夜起身,走出營帳去。


    寂靜的營帳孤零零的紮堆在廣闊的沙漠中。


    林輝夜靜靜聽,然而除了風聲,她什麽也聽不到。


    就這麽獨自一個人漫步在營帳間,林輝夜恍惚的覺得幸福。在這安靜的黑夜中,她竟然不覺得寂寞,仿佛樂於與黑暗為伴。然就這麽走了一陣子,林輝夜便聽身後一陣馬兒的嘶鳴,她轉身,正見有一批高大威猛的戰馬掙脫了韁繩的束縛正朝著自己衝來!


    林輝夜冷睨著那匹戰馬,麵朝它站好,一手握住腰間的劍。


    她陰沉的盯著那匹朝自己狂奔而來的馬,就見那匹馬一下子來到自己麵前,舉起雙蹄就要朝自己踏下來!林輝夜握緊劍柄,想要將馬頭砍下來,然而就在她即將要抽劍而出的時候!


    馬頭被砍掉了。


    林輝夜隻感覺猩紅濕熱的馬血瞬間噴了自己一身,而後那巨物轟然倒下。一個身著鎧甲,士兵模樣的人立於巨物之後。他雖是站在深沉的夜色裏,卻讓林輝夜感到一種強盛的溫暖之力,像……太陽一般。


    林輝夜隻聽他道:


    “公主殿下,您可還好?”


    林輝夜也不擦掉麵上的血跡,隻是靜靜的盯著自己麵前的這個人,仿佛心中的某個緊閉的閘門被慢慢拉開似的,心髒狂跳起來。


    她鬆開握劍的手,最後一點殺氣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公主殿下?”那人見林輝夜站在原地不動,以為是她受到驚嚇,便上前一步,叫她。


    林輝夜見那人慢慢朝自己走來,豔麗的眉目隨著她踏入月光中的步伐而漸漸顯露出來。


    是個女人。


    強悍的女人。


    林輝夜這麽想。


    她敢肯定,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女人,無妝卻依舊妖嬈無比。


    眼見那人已經走到自己身邊來,林輝夜上前一步,仿佛想要確定什麽似的靠近她。那小兵見公主靠近自己懷裏,以為她是受了驚嚇,便順手將之攬住,溫聲道。


    “別怕。它已經不會再傷害到您了。”


    “誰在那!?”戰馬的騷動吵醒了周圍的士兵,他們追著馬上來,卻見戰馬倒在地上,有兩個人相擁而立於朦朧的夜色中,遂嗬斥道。


    “跟我走。”眼見那些士兵就要追上來,林輝夜一把抓住那小兵的手腕,就朝營地外麵跑。


    鎧甲士兵隻聽周圍風聲唿唿,公主的長發順著風揚起,與印象中的有所差別。


    兩人就這麽在營帳裏一路狂奔,終於竄進了曠漠的深處去。


    “已經沒有人追上來了。”見林輝夜跑地氣喘籲籲的卻依舊不停止,那小兵將她一把拽住。


    林輝夜被小兵猛然向後拽,一個站立不穩向後躺倒在地上。


    “公主殿下……您壓到我了。”小兵隻覺得林輝夜整個人摔下來的時候,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被她壓碎了。


    “我怎麽說不太痛的樣子……”林輝夜輕聲道,然後從地上坐起來。


    “您為什麽跑?”小兵也坐起來,揉揉被林輝夜壓到的肚子。


    “不知道。”林輝夜脫口而出,她想了想,又道。“或許就是不想陷入麻煩裏。”


    “現在,我們也沒有擺脫麻煩吧?”聽林輝夜這麽說,小兵道。她四下望了望,發現除了一片漆黑以外,已經分不清楚東南西北了。“在沙漠裏迷路,會送命的。”


    “迴去的路我知道。”林輝夜這麽說著,又抬頭看今晚的月亮,那月亮太亮太圓了。她就這麽望著那一輪巨大的月亮感歎道。“宮裏,從來沒有這麽大的月亮。”


    “有時候塞外確實擁有宮裏沒有的東西。”那小兵隨性坐在林輝夜的身邊,也望月亮,道。


    “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不想林輝夜不接小兵的話,反而問道。


    “每到月圓的時候,我總是很難入睡的。總覺得那月光太過明亮……夜色……太過濃重……”聽林輝夜這麽問,小兵緩緩接道。“本來我一個人在營帳裏麵晃,不太想被人發現,卻見那馬向您狂奔而去……所以就……希望公主殿下不要怪罪我才是。”


    “沒什麽。”林輝夜擦了擦臉上的血跡,而後朝著小兵道。“我喜歡你馴馬的樣子。很特別。”


    “多謝公主殿下誇獎。”小兵笑。


    林輝夜不明白,明明是最簡單的字,最普通的微笑,卻為何都能讓她的心砰然跳動。她聽過太多的“公主殿下”,見過太多的絕倫“笑容”卻……從未曾有過這種陌生的感覺。


    林輝夜壓下心中那種莫名的情緒,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


    “趙明河。”那小兵迴答。


    “明河……”林輝夜喃喃重複這兩個字,而後才淺淺道。“孤漠圓月……天星明河……”


    “您在說什麽?”隻聽林輝夜的話語融進風中,趙明河追問。


    “沒什麽,我們迴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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