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瑞德在固定的時間醒來,他轉頭看了看床頭的手表, 六點三十,一分不多, 一分不少。他的生活一向是如此的規律和固定,即使是起床的時間也是如此,從他有記憶開始,他似乎就沒有睡過頭的情況出現。


    不過今天從一起床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按了按太陽穴,仔細迴憶昨天發生的每一件事情,腦海中如同錄像帶般一幀一幀的將畫麵迴放,卻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


    他記得自己像往常一樣到了實驗室, 然後處理了研究所裏提上來的數據, 下午的時候,像往常一樣坐在桌子旁邊,為永生接著讀了前天沒讀完的故事,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離開。


    每一個細節都在他的腦海中放大, 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刷了門卡, 來到實驗室,熟悉的女聲傳來:“歡迎您,瑞德先生。”


    “永生,昨天過的怎麽樣?”


    “還不賴。”這是永生一貫的常規迴答。


    他卻還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他下意識的查看著四周的環境,和他記憶中沒有任何的不同。桌椅和他昨天離開的時候擺放的一模一樣,他走過去,順手從書架裏抽出一本書, 然後坐到了桌子旁邊,翻開書眼神卻不知道落在哪裏。


    他突然抬頭,眼前仿佛出現一個少女托著腮凝視的模樣,她的眼睛明亮而又璀璨,在一片黑暗之中,如同窗外那片沒有落進來的晨曦之光。


    ……


    卿然剛剛迴到任務空間,就落入了一個懷抱。


    還來不及掙紮,落在耳邊的話語就讓她失去了力氣。她伸手抱住來人,然後將頭靠在他的肩膀:“江謹。”


    江謹的肩膀寬闊而又溫暖,黑色禮服恰到好處的柔軟,卿然緊緊摟住他的腰身,恨不得將自己嵌入他的身體。


    “你怎麽才出現。”


    江謹沒有說話。卿然不是在責備,也不是在疑問,她隻是在難受,走過一個又一個的世界,看過一段又一段的感情,自己心愛之人,卻在自己尋不到的地方。


    “對不起。”他把頭靠在她的頭頂,隻能夠默默地抱著她。


    卿然沒有迴答。兩個人誰也沒有對不起誰,隻是彼此的身份讓這份愛太過於艱辛。


    “江謹,不要讓我忘了你。”卿然說道,“不論如何,讓我記得你,我不想像瑞德一樣忘記。”


    “不會的,”江謹喃喃說道,“永遠不會有那麽一天,相信我。”


    ……


    江謹並沒有在任務空間之中停留太久,很快便如同他突然出現一般再度消失,卿然望著空空蕩蕩的任務空間,沒有無缺,沒有江謹,偌大的空間裏隻有她一人,一種前所未有的孤寂感襲來。


    她捂著胸口,覺得裏麵隱隱作痛。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盡頭。


    上一個任務世界的畫麵還沒有散去,裏麵還有著瑞德的身影。他像是一台被上了發條的機器,每日按照固定的時間工作休息,做著相似的工作,臉上的表情似乎都是一模一樣的,很少笑,但每天下午還是會在固定的時間裏,為永生讀書。


    卿然也不知自己為何就不想關閉這個世界的窗口。


    她看著瑞德的麵容一點點的老去,突然想起了永生的話,或許讓瑞德忘記她,才是正確的選擇,而永生擁有那一日的經曆,也許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若是她維持著對瑞德的愛戀,卻看著心愛之人一日日的老去,自己沒有絲毫的辦法,若是瑞德發現了自己對永生的感情,卻發現愛人能夠永久的活在世上,自己卻僅僅能夠陪伴她兩百年的時光,這該是一件多麽殘忍的事情。


    瑞德坐在永生的麵前,這將是他最後一次接觸永生,研究所已經從別的地方調派到了另一個獲取永生權限的人過來接管他的工作,雖然永生的操作權限極難獲得,但在以全人類為基礎的篩選上,總會有幾個聰明人獲得這個資格,他雖然是最早的一批,但並不是唯一的一個。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的飛躍依舊靈活,雖然他沒有辦法改變自己老去的事實,但是卻可以延遲身體衰弱的程度,隻是他知道,這已經是他能夠繼續撐下去的日子已經為數不多。一旦他的生命機能到了極限,他原本僅僅是緩慢衰竭的身體就會在短短數日之內快速的凋零,直至死亡。


    他熟練地進入了一個文件,突然他的手指停滯在了鍵盤上。


    因為他發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東西。


    來自另一個人的權限。


    “很難麽?”


    “我是一般人麽?”


    一個少女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瑞德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他下意識的問道:“永生,你能夠告訴我這個權限是來自誰的嗎?”


    永生遲遲沒有迴答,就在瑞德以為她不會迴答的時候,他聽見她有些疑惑的聲音響起。


    “雖然我這樣說你可能會覺得很奇怪。”她說道,“但這個權限,的的確確是來自我自己。”


    “為什麽?”瑞德的嗓音有些幹澀。


    永生解釋道:“雖然我記不得這個操作,但是這個權限的確是我自己取得的,因為你們獲得的權限都是通過我對你們能力的衡量來進行分配,但是這個權限卻是最高的,而且是由我自己強製賦予的。”


    “真是奇怪……”


    瑞德卻突然癱軟在了椅子上。


    他的腦海中開始閃現許許多多的畫麵。


    卿然看見他的嘴唇開開合合,雖然聽不到聲音,但是能夠通過唇形看到他喊出的名字——永生。


    雖然永生是使用卿然的身份,卿然的名字進入的研究所,可是那不過是一個代號,愛著她的人自會知道,那具虛擬的軀體裏麵,藏著的是怎樣的一個靈魂。


    卿然有些不忍。她指尖在屏幕上輕輕地一點,然後那一日發生的事情以記憶的形式被她灌注到了瑞德的腦海之中。


    她知道自己違反了規定,卻不知哪裏來的勇氣,讓她覺得這樣做是對的。


    突如其來的畫麵衝擊著瑞德腦海,他痛苦的蜷縮在地上,接受著這一份屬於永生的記憶。


    “你從這裏開始讀可以麽?”


    卿然聽見他迴答。


    “榮幸之至。”


    夕陽的餘暉灑落在他的身上,瑞德停止了掙紮的動作,他努力的抬起頭,往窗外看去。


    “……在過去的時光裏,我的記性越來越不好,常常忘記許多人,忘記許多事情。我看著鏡子裏我的麵容如同漸漸枯萎的花瓣一般變得醜陋不堪,而記憶裏她的容貌卻依舊是往昔的那副模樣不曾變過,我甚至還能夠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笑起來臉頰上淺淺的梨渦,眼睛裏放出的微微光芒,明亮而又溫暖,一下子就照進了我的心裏。我的人生快要走到了盡頭,然而我卻並不覺得悲傷,因為我知道在另一個世界,有我心愛之人的存在。”


    我心愛之人,原諒我在生命快要結束之時,才想起了你。


    卿然輕觸屏幕,屬於永生的任務世界化作一片黑白,若是細看就能夠發現,畫麵中的瑞德,已經化作了飛灰。


    這就是她幫助瑞德想起永生的代價,接觸到了主神空間的人,除非像是卿然一樣的任務者,麵臨的都是灰飛煙滅的代價。


    但她想,這樣做是對的。


    因為她看見瑞德最後的笑容,是幸福而滿足的。


    這一段記憶,兩個相愛之人,每個人都隻能夠保留不到一天的時間,但是每個人都願意為此付出一切的代價。


    什麽是愛?對永生和瑞德來說,愛就是願意用盡一切的力量,來記住一分一秒和你在一起的時光。


    ……


    “什麽感覺?”黑暗之中,兩個人相對而立,一人問道。


    “我說不出來。”另一人迴答,他的神情有些茫然。


    ……


    卿然在一陣顛簸中醒來。


    “你醒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問道,她循著聲音看去,卻隻看見一雙黑色的眼睛,女子的麵容被掩藏在了黑布下麵,卿然從她的眼神裏麵看到了厭惡和不屑。


    卿然不願意和她說話,隻是轉頭打量起了四周的環境,這是在一個極為狹窄的空間裏,像是盒子一般,根據外麵傳來的軲轆的聲音,和不停的晃動,她推測自己應該是在一個封閉的馬車裏麵,唯一的光線和新鮮空氣的來源,是黑衣女子旁邊的三個指頭大小的洞口。事實山,看起來那三個洞口也像是人用手指直接穿透的。


    她動了動身體,沒有被捆著,但是卻能夠感受到一陣的無力,頭也發昏,想來應該是中了藥,而且腹中空空,卿然揣測自己此時的虛弱,應該不僅僅是藥物的原因,還有饑餓所致。


    她看向了坐在她對麵的女子,女子的衣著幹淨,眼神清明,顯然不是和她一樣的俘虜,那麽十有八丨九就是她的監視者。


    “我餓了。”她盯著女子說道。


    女子的眼神中出現了一抹嫌惡和輕蔑,不過她並沒有說話,隻是將眼睛轉到了別的方向。


    “我餓了。”卿然又重複了一次。


    女子依舊沒有動作。


    “不過是個下人,有什麽資格對我擺臉色?”卿然說道,微微彎起的唇角,掛著恰到好處的諷刺。


    “你!”女子狠狠地轉過頭來,伸手就揪住了她的衣領,卿然措不及防被拽了過去,唿吸急促的咳嗽了起來,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正在行駛中的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她撞到了黑衣女子的身上,在暈倒之前,她聽見了一個洪亮的男聲說道:“絕豔,你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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