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原和許鳶一起下樓。


    原本看似疲憊的許老爺,眼神頓時亮了起來。


    李智知道老爺子方才在演戲,給他泡了一杯茶,問道:“您的心情還好吧,別因為趙原生氣,現在的年輕人不懂溫良恭謙讓,做事情沒考慮那麽多!”


    許老抬眼掃了一下外孫,淡淡一笑,“你覺得我會因為輸幾局,會遷怒於一個年輕人嗎?”


    李智麵露不解之色,“那您剛才為何下逐客令?”


    許老白了一眼李智,“年輕人和一個老頭在一起有什麽樂趣,我是有自知之明。”


    李智意外道:“您對趙原很滿意?”


    許老微笑,“趙原雖然年輕,但論城府與謀略,很多中年人都拍馬不及。他今天第一盤棋,瞧出了我在下指導棋,所以配合我下了半局指導棋,已經表現出一個男人的容忍。換做是你,實力明顯比對方強,對方卻下指導棋,你會有什麽感覺?”


    “羞辱?”李智輕歎。


    許老點頭,“他表現得很大度,後麵逐步起勢,通過棋語告訴我,他要開始反擊。不過,我太過輕敵,沒有注意到變化,才會兵敗如山倒。”


    李智驚訝,沒想到棋盤之中,藏著這麽多細節。


    許老又接著複盤,“第二局他下的比較簡單。他明白我與他下棋,是為了窺探他的性格,所以在這盤棋裏將自己展現出來。他的棋路中正、謀局偏陽,處理事情果斷迅速,在古代戰場上適合擔任騎兵先鋒大將,能起到迅速撕裂對手陣地的奇效。”


    “那第三盤呢?”李智好奇追問。


    許老沉默片刻,“第三盤在表明自己的理想和抱負。年輕人當然要有舍我其誰的雄心抱負。”


    李智沉吟,“會不會太鋒芒畢露了?”


    許老認真地看了一眼李智,“若是一個善於隱忍、城府很深的人,能放心將鳶鳶交給他嗎?”


    李智沒想到外公對趙原的評價如此高。


    他其實並不看好趙原和許鳶的關係。


    兩人的家庭差距太大。


    趙原的家庭隻能算得上中等小康之家,許家卻是一個龐然大物,而許鳶更是許家嫡係如今唯一的血脈,因此許鳶的另一半,需要承受很大的壓力。


    不過,從老爺子的態度來看,他對趙原還是頗為欣賞的。


    有了老爺子的支持,這段感情還是有機會成功的。


    李智還是挺佩服趙原今天的表現,若是換成其他人,知道外公的身份,肯定是偷偷放水,博取好感。


    趙原卻是反其道而行之。


    敢贏,為他加分不少。


    ……


    許鳶將趙原送到小區門口,一路上遇到不少數人,她雖然現在不住在這裏,但打小在這個大院長大,年長一點的都認識許鳶。


    許鳶和趙原並肩走著,路人更多盯著趙原猛看,尤其是上了點年紀的阿姨,仿佛要將趙原裏裏外外看個透徹。


    趙原表現得很自然,若是許鳶喊一聲,他就會衝著那人微笑點頭。


    許鳶覺得內心如同一團亂麻,大院裏的阿姨們討論話題,經常沒有邊際,不出意外,肯定會編排自己帶了一個男朋友迴家。


    仔細一想,倒也盛事,省得她們在背後瞎操心,整天給自己介紹這個介紹那個,歪瓜裂棗的一大堆。


    當然,其中不乏優秀的男性,但許鳶總覺得相親是世界上最不酷的事情,所以即使見麵了,也會反感排斥,沒有下文,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人給她介紹了。


    “肖克的案子處理得如何了?”趙原問道。


    “法院已經接受案子,肖克找了律師,與我的委托人接觸過幾次,律師建議委托人能降低賠償款,他們似乎有點動搖。”許鳶漂亮的眉頭鎖起來,多了一絲知性的氣息。


    趙原蹙眉不解,“為什麽會動搖?”


    許鳶苦笑,“當然是威逼利誘了。一方麵表示肖克的賠償能力有限,逼急了他大不了來一個魚死網破,他們什麽也得不到;另一方麵當地醫院找到那幾個受害者,做他們的思想工作,比起醫院,他們還是太弱勢了。”


    趙原歎了口氣,“那就盡力而為,給他們盡量爭取多一點賠償款吧。”


    許鳶微笑,“那幾個違規製造巴德補片的工廠已經被封掉了,從哪幾個工廠還找到了其他偽劣醫療器材,你這次可是做了利民的善舉,不然,還有更多人會受到傷害。”


    趙原感慨道:“國內的醫療器材市場還是得更加規範,尤其是三四線市場。”


    許鳶側目看了一眼趙原,喜歡看他現在的樣子,瘦削白皙的麵容,一股正義之氣使得他充滿男性的剛毅。


    “對了,我得告訴你一個壞消息。”許鳶按捺加速跳動的心髒,輕聲說道。


    “什麽?”趙原不解問道。


    許鳶撚了個響指,“律所準備讓我以後多接一些醫療糾紛有關的案件,以後我會經常朝醫院跑,你得給我小心一點,千萬不要做出什麽違規的事情,不然咱們就成敵人了。”


    趙原愕然半晌,搖頭苦笑,“那就走著瞧唄?”


    趙原不像很多醫生排斥醫療維權,任何行業不乏害群之馬,病人與醫院相比,屬於弱勢群體,需要通過維權贏得合法權益。病人有維權的渠道,有了外部監督,醫生才會有敬畏之心。


    “好啦,請留步,我的車到了。”趙原凝視許鳶數秒。


    許鳶瞧出趙原欲言又止,“有事?”


    趙原想了想,還是和盤托出,“讓老爺子抽個時間去醫院做個檢查!尤其是心血管方麵。”


    言畢,趙原鑽入車內。


    許鳶呆在原地,駐足良久。


    別人聽趙原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可能會覺得趙原是胡言亂語。


    但許鳶知道趙原的實力。


    他突然這麽說,肯定是發現了什麽。


    不過,許鳶知道不能直接告訴爺爺,得找個借口,讓爺爺去醫院做個體檢!


    趙原對老爺子的病情診斷,實屬推測。


    他在下棋時,通過觀察瞳孔、氣色得出的結論。


    老年人都有心血管疾病隱患,但從趙原的經驗來看,許老的病,十分隱蔽,檢查結果或許會比推測要嚴重,如有必要,還得及時手術治療。


    醫生這行講究“醫不叩門”,不能太主動,強拉病人,病人會覺得不靠譜,而且頗為反感。


    趙原隻能委婉地點一下許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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