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原接到齊鳴的電話。


    “聽說你要做移心氣管重建術。”齊鳴開誠布公,直接進入主題。


    “沒錯!”趙原蹙眉,“病人的氣管鱗癌範圍太大,用這個方案是無奈之舉,也是唯一能救他的選擇。”


    齊鳴沉吟,“多年前我和一個師弟有過這個想法,不過因為失敗率太高,所以放棄了。”


    趙原驚訝,暗忖齊鳴莫非是勸自己放棄。


    “患者的情況已經十分危急,除了這個辦法有辦法根治,其他策略都是杯水車薪。”


    氣管鱗癌對放療藥物一點也不敏感,稍有不慎壓迫氣管,導致堵塞,容易引起窒息,會讓病情直接進入最壞的局麵。


    齊鳴道,“晚點我將之前做過的幾台手術發給你,雖然都失敗了,但對你而言,應該有一些參考價值。”


    趙原怔了怔,沒想到齊鳴會如此坦誠。


    “謝謝齊院。”


    齊鳴笑道,“跟我這麽客氣做什麽。我知道此次患者的身份特殊,其他國家的醫療團隊虎視眈眈,你現在的身份不僅是天華的醫生,還代表著華國。”


    趙原感慨這些資深醫生雖然平時看上去特別冷酷,但內心的情緒飽滿,骨子裏充滿了韌性與堅守。


    “行,我會竭盡全力。”


    掛斷齊鳴的電話,很快收到齊鳴發過來的案例。


    趙原趕緊點開,裏麵記錄了二十多個案例。難怪齊鳴的語氣悲觀,僅有四五例成功,也就是說,術式的成功率沒達到百分之五十,像這種術式根本沒法公開。


    一將功成萬骨枯。


    趙原調整心情,開始閱讀案例細節,分析這些案例失敗的原因。


    很多術式查文獻的時候,僅有一兩個醫生發表過論文。


    其實對術式的研究,每天都有醫生在默默鑽研。


    當成功率太低,沒有普及意義,患者做了手術,很有可能是人財兩空,醫生會選擇放棄術式的方向。


    趙原看著齊鳴的案例,深受觸動。


    齊鳴不虧是胸心外科領域目前公認的實力最強者之一。


    手術思路十分清晰,每個步驟都很簡練、縝密。


    講道理,這麽縝密的方案,失敗率這麽低,是不應該的。


    趙原開始解構手術的細節,將每個操作的理解,詳細記錄下來。


    翌日,早晨。


    齊鳴起床的時候,發現手機裏有新消息。


    趙原半夜給自己發了案例剖析。


    齊鳴一開始沒有太過在意,他並不覺得趙原一晚上能給出什麽合適的答案。


    齊鳴點開文檔,很快眼神變得凝重,最終轉為驚訝與喜悅。


    他沒想到趙原找出了手術成功率很低的原因。


    而且在自己的術式基礎上進行了改良和創新。


    齊鳴迫不及待地將文檔發給申公圖。


    申公圖很快迴複消息,語氣滿是驚訝,“思路是趙原想出來的嗎?”


    齊鳴唏噓,“除了他,還能是誰呢?”


    申公圖沉默數秒,“師兄,他真是個天才啊!”


    齊鳴啞然失笑,“鍾師和秦老為何對他關懷備至?他倆的眼睛何等毒辣?”


    申公圖感慨良多,“以前覺得秦老收徒弟的眼光一般,沒想到這是個誤會啊。這個衣缽傳人找得太對了。他才二十八歲,就有這等紮實的功底,三十年內,華國胸心外科將會在世界舞台綻放光芒。”


    齊鳴道,“你沒有意見的話,那麽我就直接迴複他了。”


    申公圖哂笑,“雞蛋裏挑骨頭的事情,我可不願意做。”


    齊鳴打完電話,給趙原迴複消息,“思路清晰,方案縝密!”


    趙原得到齊鳴的迴饋,暗自鬆了口氣。


    這個手術的難度特別大,絕對是世界級的!


    趙原雖然有思路,但畢竟沒有嚐試過。


    一些細節不知道會不會發生,然而,齊鳴提供的資料,很好地彌補了經驗上的不足。


    趙原腦海中不斷做著重構,一遍又一遍地演繹、推導,心中有了極大的信心。


    對任何一個技術行業而言,信心是十分重要的。


    就好比是戰場上的常勝將軍。


    為什麽能力挽狂瀾,常勝會建立強大的心理防線,即使遭遇挫折,也能靠著意誌,堅持下來。


    趙原抵達醫院,先給梁先生做了查體,再跟他解釋手術思路。


    “梁先生,必須要跟你提前說一下。術後,你需要忍受幾天痛苦。”


    梁先生錯愕,“什麽意思?”


    趙原耐心解釋,“氣管是空氣進入人體的通道,具有防禦、清除異物、調節空氣溫度和濕度的作用。當做過重建之後,一次咳嗽、一次感染都可能置患者於危險的境地。為了保護吻合口的安全,必須長時間維持低頭的姿勢,以最大限度地減輕各種原因對氣管吻合口的牽拉壓力。”


    梁先生苦笑,“我沒法保證自己保持長時間低頭啊!”


    趙原解釋,“我會在你的麵頰兩旁皮下各縫一針雙10號線在鎖骨上,中間下頜再縫一針在胸骨上,用三根弦來固定頭部姿態,盡可能減少使氣管發生意外的幾率。”


    這個創意來自齊鳴和申公圖,趙原進行修正。


    梁先生頭皮發麻,“這不是跟武俠,鎖琵琶骨、廢人武功類似嗎?”


    趙原怔了怔,解釋道,“有點像!大概一周時間,就可以輕鬆一些,三個月之後,你就可以正常行走、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梁先生沉默數秒,“反正是賭嘛,昨天我就決定梭哈了。一切按照你的想法來辦。無論生死,我不會怪任何人。”


    趙原鼓勵道,“你的心態很好,一定能戰勝病魔。”


    梁先生認真地看了一眼趙原,“你是個很好的主刀醫生。手術講得很清楚,即使我死了,也能死個明明白白。”


    此話恰好被進來的女兒梁詠瑩聽見,她瞪了一眼病床上的父親,偷偷瞟了一眼趙原,埋怨道,“爸,說什麽不吉利的話呢?”


    梁先生哈哈大笑,“我這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趙原認真地與梁詠瑩說道,“梁先生如今很樂觀,對於手術而言,是一件好事。我去做準備,一個小時之後,手術正式開始。”


    梁詠瑩目送趙原離去,宛如鹿撞的心跳節奏、逐漸穩定下來。


    她也不知道為何,每次見到趙原,都有種緊張感。


    莫非……


    梁詠瑩趕緊調整心緒。


    如今父親正麵臨人生最大的險境,自己怎能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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