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一望無際的沙海,並不是一馬平川,那些高低起伏的都是些大的沙丘和沙山。第一次參加沙漠訓練的人多會選擇翻越,可這裏的山沒有堅硬岩石。它們是軟的,軟到可以讓你的腳陷進去,等到拔出來就很費力,隨著時間的推進,新人將很快就會落在那些繞著走的老人身後。沙漠訓練,是一種體能極限的訓練,目的就是提高人的潛能,最大限度的發揮肌肉的爆發力和持久力。所以,如何分配和保持體力,才是這個訓練的終極目的。


    我的腦海裏浮現出夢中醫生跟我說過的話。


    不要翻越沙山,能繞到的盡量繞到。有些新人也會繞著走,但繞著走仍然有很多的學問。一是要判斷沙漠中風吹沙的方向,因為沙丘或沙山背風麵沙地很鬆軟,背風麵通常是風積形成的,沙比較鬆散,在上麵行走,同樣會陷入較深,消耗體力。隻有走在迎風麵和沙脊上則輕鬆許多,這裏沙子被壓得很實,比較硬,很省力氣。


    沙漠裏的動物有很多都是劇毒的,但真正死在它們手裏的旅行者並不多。


    沙漠裏的第一殺人是流沙,那隱藏在沙丘下麵的溫柔而美麗的家夥。


    它們就像一座座流動的墳墓,無數的徒步旅行者死在它溫暖的懷抱裏,包括著名的旅行家彭加木。


    我不敢一絲一毫的大意,那看不見的流沙隨時隨地可能將我吞噬,厚重的防沙鞋固然可以加快我的速度,卻極大的限製了腳底的感覺。一旦碰上流沙,恐怕不等腳底神經信號傳來,就已沒過腳踝。到那時,如果沒有學過如何在流沙裏生存的話,就隻能老老實實的躺在上麵等候救援。可在這裏,會有人伸手救你嗎?時間就是生命,救了你,或許斷送了他的命。


    不過,我還是選擇獨行。


    一來,我是新近的副教官,必須做出榜樣。


    二來,獨行對於群體行動而言,有更大的優勢,你不必為慢者等候,更不必為救援隊友犯愁。


    我穿越一個又一個獨行者,他們透過著厚厚的防沙鏡觀察著我。他們一定在笑我自不量力,不知節省,迴程遠比前進更累。


    那些成群結對的人都用羨慕的眼神看著我,他們都在佩服我的體力和勇氣,在這浩如煙海的沙漠裏,似乎隻有群行才能讓新人在寂寞和空虛中堅持走下去。


    我是第一個看見營地上飄動著的紅旗的人,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感從我的大腦傳遞到我的下體。我興奮了,興奮的都要蹦起來。


    不過,我沒有,不僅沒蹦起來,還繞著慢慢走了一圈,將體內的殘留的疲憊擠兌出來,讓狂跳的心髒平複,肌肉慢慢從高強度的運動狀態慢慢轉換成常態。


    這是一個高手所必備的素質,科學就是科學,沒有科學的指導,身體素質在好的人也不一定能成為高手。我在長舒了一口氣,把手腕上的牌子塞進自動售貨機,裏麵跳出了麵包火腿和裝在塑料瓶裏的水。


    我躲到車的後麵,避開風,坐在鬆軟的沙裏,開始享受午餐帶來的快樂,一邊靜心欣賞沙漠的美景。


    空曠,無聲以及有聲的寂靜可能是沙漠最大的特點,人長時間的看著它就會爆發出莫名的煩躁,跑動,抓狂,甚至傷害自己和能看見的所有物品。


    起風了,雖然不大,卷著黃沙風仍然肆虐起來。細小的沙粒隨著風一起旋轉,匯成了一個又一個黃色的旋風圈,這樣的景象出現在城市,人們會稱它們為揚沙,風的威力再大些,就是沙塵暴。灰黃色的沙塵將整個天空遮敝的如日蝕一般,能見度隻有3米,大口的喘氣吸進的沙子會讓你一天都想刷牙。


    在這裏它們卻是最溫柔的,風卷起沙海的陣陣波紋,推動著沙丘戰車緩緩的移動,遮蔽起毒辣的太陽,給人們一個愜意和清涼。


    它們也是是天然的雕刻師,風沙過後,沙丘就成了它們的作品,那鬼斧神工的設計是藝術大師們一生的追逐。


    沙漠裏生命力最頑強的植物莫過於駱駝草了,在這片被狂沙和暴曬肆虐的土地上,它們是生命頑強的最佳體現。雖然它們生就一副被風沙折磨的無力的樣子,但張揚倔勁連上帝也要暗暗欽佩。它們成群成片的頑強生長著,在這萬物不生的沙漠裏,它們頑強,頑強得與風沙鬥、與烈日鬥、與嚴寒鬥。它們堅忍,堅忍得能夠忍受生命的極度煎熬,忍受著自然界所能賦予的一切磨難。每棵草的腳下都堆積著一尺多厚的沙堆。就算是長年累月隨風流動的沙礫,遇上它們也要停下腳步,慢慢形成的規整沙堆。有人說在駱駝草稍多的地方,在那漫無邊際的沙漠裏,眼前就會出現百萬雄師排兵列陣般的恢宏畫卷,讓人聯想到成吉思汗的萬千鐵騎,這絕不是文人們想象。


    我看著它們,想著自己,隻要生命還有最後一絲希望,也不能浪費。


    突然,我發現了一朵紅色小花,綻放在駱駝草中間,向著太陽的方向。


    它簡直美極了,它叫什麽名字,我不知道。我想把它摘下來,卻不忍下手。因為一旦動手,毀掉的就是不是一株長在沙漠裏的植物,而是毀掉了追尋春天、追尋短暫輝煌的生命。


    我一直渴望著像它一樣,在這個非死即生的世界裏綻放自己最美的一麵。像它一樣的頑強,堅忍,然後活著離開這裏。


    醫生說過,我的記憶要想全部恢複過來,必須迴到外麵的世界。我的大腦受損是機械性損傷,丟失了就丟失了,不可能找迴來。能做的隻是尋找曾經的熟人,像曆史學家一樣,考證我的經曆。


    更重要的是,我要找出真相。到底是什麽人要害我,而且連辯白的機會都不給。


    醫生曾問我,是不是要報仇。


    我搖搖頭,我已經死過一次,我知道死亡的滋味。


    我不會,即使我有這個能力。我隻想證明自己的清白,然後,幹幹淨淨的活下去。


    我是第一個迴到基地的,之後的三個月裏,每天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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