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濃好濃的霧啊,象白白的牛奶就這麽淌來淌去,好象要把縣城昨天蒙受的一天的灰塵髒物蕩滌幹淨以迎接新的太陽。王大學與蓮花吃完早點分別後,便往縣委辦公走去。


    在街上走著,走著,突然前麵出現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背影:一米六左右的個子,勻稱而有曲線的身材,一身紅色衣褲燦若珠光,一抹青油油的披發在腦後擺動,柔柔如水、飄飄如夢,一個高級小皮包輕輕的掛在右肩,顯示出高貴的風度,擺動的左手白皙如藕,微彎的手指自然成趣,兩個細嫩嫩的最好看的耳朵綴著閃亮的墜子,襯著那時隱時現的紅仆仆的臉頰,光豔照人,那渾圓的充分顯露著的股部,一擺一擺的,仿佛一身的全部優美的曲線是從這裏擺出來的。倏然間,一種至美的靈氣,透入王大學的腦際而潤澤全身,驅趕了存在心中的一切雜念。他不敢、更是不願破壞這美的景色、美的時刻,隻靜靜的跟在後麵走著,欣賞著,就這麽走了百多米。然而似曾相識的誘惑,又驅使他去揭開這貢獻至美的人兒的麵紗。於是他趕走幾步搶到美人兒前麵,猛迴頭,四目相遇,幾乎同時驚唿:“王成龍!”“封小燕!”原來,她是王大學完小和初中的同學封小燕,也就是那個在當時的班上最漂亮的封小燕,後來卻嫁給了一個粗暴的木匠,生了三個兒女,改革開放後便去跑廣,其丈夫就用寄迴的錢打麻將、泡女人的封小燕。


    兩人同時駐足,其欣喜之狀從各自的嘴角流出來。王大學先問道:“你現在在幹什麽?我們有十多年沒見麵了呢。”封小燕笑答道:“我還能幹什麽?三個月前在橫街租了個門麵搞批發,我弟弟在給我守攤,這不,我也準備去上班呢。聽說你後來考了大學,今年又當了幹部啦,還是你有出息。”王大學道:“當幹部有什麽了不起,現在這世道隻要有錢呢。聽說你嫁了個木匠,他對你怎樣?”王大學已知道的,可他不好直說,隻得如此問了。仿佛一層陰影掠過封小燕的雙頰,但隨即恢複了原狀,輕鬆的微笑道:“我跟他離了。”王大學心裏一陣激動和高興,又想問:“那三個孩子呢?”但他忍住了,而是尋根問道:“為什麽?”“說來話長。”封小燕道:“我在吳家彎租了一套房子,還請了一個保姆,離這裏不遠,何不到我那裏去坐一坐?”王大學欣然應許。封小燕便到街旁的公用電話亭給她弟弟掛了個電話,說她有客人,上午不去了。便帶了王大學順便到農貿市場買了魚和雞爪,說要老同學吃了中飯的,王大學也順了。隻是念著蓮花等他,又不想將蓮花現在就介紹給封小燕,於是找借口離開封小燕在公用電話亭打“114”問到總工會招待所的電話號碼,再打電話告訴那裏的服務員,請她轉告中午要迴招待所吃中飯的“314”房間的蓮花,說他的男朋友中午有事,要她不要等他吃中飯。打完電話,便與封小燕談笑著來到了她的住處。


    這是一棟比較偏僻的、臨溪而建的、四層高的私人住宅,封小燕的租房在四樓的右邊。這是三室一廳的普通住房,房子雖寬,但擺設簡單。客廳裏隻有一套上麵擱有一部彩電的矮組合,一張茶幾和一套沙發,三個房間,有一間空著,隻有兩間各擺有一廳木質高低床鋪,一個轉動衣架,其中一間的床頭有個梳妝台,上置一部電話,這可能是封小燕的臥室,此外別無它物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婦孩在忙著家務。封小燕介紹說:“這個是我請的保姆,姓陳。我三個小孩,離婚後,我帶了兩個,在吳家小學讀書,所以我忙不過來,就請了這個保姆。”又向小陳介紹道:“這是我初中同學,姓王,他在當幹部,去年當老師,你就喊他王老師吧。”小陳便含羞的喊了一聲“王老師”,眼睛水靈靈的,倒是一個可愛的姑娘。見王大學幾個房間都看遍了,封小燕又道:“租的房間,也不想買什麽家具,能夠生活就夠了。幸好房租不貴,每月隻有兩百元的。”


    王大學道:“這已是小康生活了。你現在有多少錢?”封小燕笑道:“不多,反正現在搞的這個批發部還沒有借錢的,大概十幾萬吧。”王大學驚道:“要相當於我們幹部五六十年的工資啦。你真有本事!”“我在廣州打了七八年的工麽,還不是感謝鄧小平的政策好,別人都埋怨政策這樣不好,那樣不好,我說比起以前來要好上十倍、百倍呢。”說著,她給王大學端來了一杯芝麻豆粒茶,並要小陳從矮組合裏拿出白瓜子糖粒來,又對王大學道:“你坐啊!”王大學心裏道:“你賺了錢,當然說好啦。”嘴裏卻說:“是啊,當今政策給了人們以充分發展的空間,那些埋怨現行政策的人,是繼承了搞集體所形成的吃大鍋飯的缽子,現在要他自己單獨去搞吃,如何不埋怨?”說著,便在沙發上坐下了。“你說得有理。不過社會不安定也確是弊端呢,稍不注意就上當受騙的,錢越來越難賺,生活也越來越累了。”封小燕說著,自己也端了一杯茶挨著王大學坐了下來。


    王大學道:“這裏,你可要告訴我你離婚的事了?到底是怎麽迴事?”封小燕沉默半晌後道:“你是我的同學,說一下也無妨的。我記得初中畢業後,你好象由於階級不好而沒有讀書了,我因為階級好就繼續混了兩年高中。畢業後,我才十七歲,隻知道玩,很不懂事的,那時在婚姻上一是講成分,二是講家庭條件,我嫁的那個對象就正好符合這兩個條件。開始兩年倒是恩恩愛愛的,可他心眼太狹窄,太小氣。你知道的,我是個好動、貪玩的女孩子,愛說、愛笑、愛唱,可他一點也容不得。開始是罵,後來竟發展到打,我如何受得那氣?所以,政策一開放,我就賭氣走了。在外麵混了幾個月,由於太掛念孩子和父母,便又迴來了。結果他不僅不悔改,而且還用最惡毒、最粗魯的語言當眾羞辱我,打我;不久我又走了。在廣州賺了一點錢,為了孩子,每月按時寄迴一點錢,可這個不通人性的東西,他不僅不讓孩子念書,而且用我寄迴的錢泡女人,賭博,不務正事,連田土也荒蕪了。後來我提出離婚,他竟以殺我和我娘家相威脅,我娘家害怕,又擱了幾年。這不,我大的兒子十二、三歲了,還在讀四年級。去年,我才在一個朋友的幫助下上訴到縣法院,才擺脫掉那條惡魔,我才鬆了一口氣。”說著、說著,就掉下兩滴淚來。王大學同情道:“自古紅顏多命薄呢。不過,你還是強者,用你自己的本領改變了命運。可是我還是有點擔心,你在這裏做生意,離家隻有這麽遠,你那粗男人不來尋你鬧事?”封小燕道:“這個,他不敢的,他在家裏是個橫蠻不講理的光棍,可一到外麵就沒了一點膽量;我用黑道人物向他一嚇,他就戰戰戰兢兢的不敢露麵了。”她說著說著又笑了起來,又問王大學道:“你的妻子是幹什麽的?”王大學道:“我大學畢業才兩年,哪有條件娶妻呢。”封小燕道:“你是有事業心,有抱負的人。不過,娶妻育子,也是人的責任呢。”又笑道:“你能不能講點關於你的事與我聽聽?”“當然可以。”王大學笑道。


    他本來隻是簡略的說說的,可不知怎麽,他卻願意細細的講給她聽,而且講得很投入,很真摯;使得封小燕也隨著王大學情感的起伏而起伏著,進而流淚,時而興奮,使得小保姆也停止了手中的活兒,正正當當的坐著聽王大學講自己的故事。王大學呢,不僅被自己曲折和豐富的生活感染著,而且被聽者的專注和顯露的情感感染著,因此,當說到動人處,他不僅得很慢、很細,還添了一些細節,帶一些誇張,加用一些形容詞,再使一些手式和表情,還舉一些古今詩詞和例證,使聽者好象不是在聽王大學的身世,而是在聽一個傳的故事。從她們的表情中看出了對王大學的敬佩和愛慕來。末了,封小燕道:“你的故事很動人,講故事的水平也很高呢;還用了那麽多詩呀,詞呀什麽的,記性也好,我真佩服。”那小陳也說:“真好聽,你今後還要來給我們講故事好嗎?”封小燕一看表,結果已近十


    一點了;趕快起身邊喊小陳道:“快到中午了,趕快搞飯給這位王老師吃。要拿出手藝來呢,不然他不會來講故事的。”小陳便連忙起身淘米煮飯去了。


    吃中飯時,封小燕的一兒一女結伴而迴了。王大學摸摸口袋,知道不很豐裕,隻得不好意思的摸出兩張五元分別給了兩個孩子,說是王叔叔給他們買支筆的,來時無空去買,隻得請他們自己去買了。孩子們開始不願接,封小燕說:“這是王叔叔鼓勵你們讀書的禮物,如何不收下?”孩子們便說聲“謝謝”後愉快的收下了。


    飯後,他們又談了一會兒話,王大學見已到了城市人上班的時間,便起身告辭,封小燕很誠摯地邀請王大學多來走動,小陳也要求他再來給她講故事的,王大學均一一應許了。


    出屋後,便筆直向縣委大院走去。王大學這是第二次走進這個大院。這是個集縣委、縣政府、縣人大辦公樓為一體的大院。院內高大的古樹和較高的地勢,充分顯示著這處地段的莊嚴;雖然沒有嚴格的門衛製度,但穿製服的守門人的嚴肅表情,又使這個院落帶上些許高貴與神秘的氣味。


    王大學有第一次進去的經驗,便落落大方的走過那扇鐵門,而未遭到守門人的詢問——上次來時是被詢問了幾句的。王大學也知道縣委辦公樓的所在,便直接向那棟六層樓的建築物走去。在一樓過道的牆壁上,從掛著的平麵圖中找到了縣委辦公室的處所——在三層樓的右邊。


    走到三樓,向右一望,從門上方的小牌子上一下就找到了縣委辦公室,可王大學的心裏卻怦怦跳了起來。他穩定了一下情緒後,再故作從容地走到辦公室門口,見一西裝革履的中年人在收拾桌上的報紙。便很有禮貌的喊道:“同誌。”那中年人抬頭見了王大學,微笑著問道:“有什麽事嗎?”王大學語氣十分輕緩地說:“我是小樂鄉的幹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向縣委書記匯報,不知他在家不?”那人邊收拾桌子,邊道:“不巧,他今天下鄉去了,要到明天才迴。你能否跟我講一講,讓我代你轉告?”王大學道:“這不能代為轉告的。”那人道:“那你後天來吧。”又很客氣地說道:“進來坐坐吧。”王大學道:“不坐了,隻有請你跟他說一聲,我後天一定來找他。”那人道:“如果要來,就請上班時來,不然,他事情多,恐怕難以會麵的。”王大學很恭敬地說聲“謝謝”後便故意有節奏的踱著方步離開了辦公室。


    要知後事,下迴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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