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頭領被身邊的一名侍衛給推出來當他們的代言人。


    “那個,廉大人,卑職代表弟兄們發誓,若是孤身入敵營,我們真的不會皺一下眉。敵營裏隻是敵人而已。可,可幽冥塔是連接幽冥地獄的,若是進了地獄,那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生永世承受煉獄酷刑……”


    “沒錯沒錯,幾位大人跟馬磊說話的時候,卑職在門外都聽見了,他跟葉宣朗已經進入了十八層地獄的第一層,拔舌地獄,太慘了!”


    “是啊是啊,就算僥幸逃出來又怎樣?馬磊出來了,可不照樣被鬼差又給抓迴……”


    藺鳴大聲嗬斥,打斷侍衛們,“一派胡言!什麽幽冥地獄都是謠言。”


    裴無厭一直黑著臉,聽到最後幹脆閉上眼,冷冷地說:


    “願意今晚與我們一同入幽冥塔的,留下。不願意的,趁本官還未改變主意,馬上消失,大理寺絕不容留迷信謠言、貪生怕死之輩。”


    裴無厭話音剛落,個頭最小,也是年齡最小的那個轉身便跑。


    虞青鳳想要把人叫迴來,又覺得叫也是徒勞。


    “你們可都是男子,難道還不如我一個女子?”


    “您是大理寺的大紅人,六品司直,還是裴大人的……我們不過是侍衛。我們家中還有父母妻兒,我們不想客死異鄉。”


    “哼,客死異鄉還是好的,頭兒剛剛不是說了,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十八層幽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嚐盡所有酷刑!”


    虞青鳳還想再說什麽,剩下的十一名侍衛根本不給她機會。沒過十秒鍾的時間,全跑了。


    裴無厭睜開眼,隻看得到落在最後的三名侍衛的背影。


    “鼠輩,若是他們還有臉迴大理寺,趕走。”裴無厭對廉書榮說道,“別心軟,大理寺不收廢物。”


    “心軟?哼,他們若是敢迴去,我親自給他們踹出去!俸祿別想拿一文錢。”廉書榮憤憤地做了一個腳踢的動作。


    虞青鳳哭喪著一張臉,咬著嘴唇嘟囔,“就咱們四個了,還去嗎?”


    廉書榮猛然轉頭衝虞青鳳,“喂,虞青鳳,你該不會跟他們一樣?”


    虞青鳳看到侍衛們全部打退堂鼓已經夠鬱悶了,廉書榮還在此時給她添火,更為氣憤,直接反駁:


    “當然不是。我隻是覺得這事兒應該從長計議,還是找夠了人手再行動穩妥一些。”


    “哼,我看你就是怕。不是言之鑿鑿、信誓旦旦說幽冥地獄根本不存在,一切都是他們的幻覺嗎?如果是這樣,有什麽不穩妥的?”


    藺鳴趕忙打圓場,“好啦好啦,我理解你們心情都不好,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內訌……”


    “我心情是不好,”廉書榮白了虞青鳳一眼,“之前不經我允許,就拉著我演戲,完全不顧及我的感受。如今說要入塔是她,害怕打退堂鼓的也是她。哼,若不是裴大人,區區一女子,如何坐上這六品……”


    “夠了!”裴無厭及時打斷廉書榮。


    “看看,又要護短了吧?”廉書榮拉著藺鳴這個同盟,指著裴無厭,“藺鳴,我早就說了,我們這位破格勝任大理寺卿的裴大人任人唯親,你還不信。”


    裴無厭抬眼看了一圈,這出鬧劇早就吸引了一群王府裏的下人們遠遠觀望。


    這些看客們剛剛欣賞了大理寺侍衛臨陣脫逃的好戲,如今矛盾又轉移到了他任人唯親,這個親還是他喜歡的女子身上。


    真的是太丟臉了。


    “四人又如何?計劃不變,今晚就入幽冥塔。”


    虞青鳳大吃一驚,“裴大人,你不能為了你的麵子就……”


    “夠了,這件事就這麽定了。鬧劇也該結束了。”裴無厭說完便要走。


    虞青鳳一把拉住他,“裴大人,就算幽冥地獄什麽的都是幻覺,我們也得小心不要被有心人下了藥不是嗎?這根本就是防不勝防。”


    “致幻的藥物需下在酒中,虞司直難道非要喝酒壯膽嗎?”裴無厭冷冰冰地反問。


    虞青鳳緩緩鬆開手,任憑裴無厭離去。


    廉書榮得意洋洋,路過虞青鳳的時候特意大笑一聲,說道:“太好啦,趕快解決案子,趕快迴京城,這鬼地方,我這輩子再也不來嘍。”


    藺鳴走到虞青鳳麵前,“青鳳,你放心,今晚有我。”


    虞青鳳感激地凝望藺鳴,“藺大人,你知道的,我不是貪生怕死,我隻是想要更加穩妥周全。不如這樣,你去找孝南王商量一下,由他派人同我們一起?”


    藺鳴猶豫了一下,“好,我去試試,但,唉,還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虞青鳳迴到房中,琢磨著何時去裴無厭的房中。


    她知道今晚要入塔,現在應該好好休息才對,可就是亢奮到坐立難安,連閉目養神都做不到。


    虞青鳳推開窗,望向裴無厭的房間,又想起了昨晚齊遙敲門,裴無厭為她開門,把她拉入房間的畫麵。


    雖然明知道裴無厭對齊遙無意,當時是幻覺下認錯了人,可是想起來就是讓她不舒服。


    虞青鳳有預感,齊遙還會再去找裴無厭,尋死覓活地要裴無厭為她負責,帶她迴京城。


    昨晚的事雖然是誤會,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知道齊遙跟裴無厭共處一室,共處一床。齊遙不惜犧牲清譽為代價占據了主動權,這個主動權,她一定會用。


    正想著,果不其然,齊遙又一次出現在了裴無厭的房門口。


    齊遙敲門,裴無厭開門,齊遙在門口說了句什麽,裴無厭讓她進門,又關門。


    虞青鳳氣勢洶洶,推門便朝裴無厭房間而去。


    虞青鳳沒有急著敲門,而是老套路,隔牆有耳。


    她把耳朵貼在窗邊,偷聽裏麵二人談話。


    “無厭哥哥,你若是丟下遙兒一人,那遙兒隻有死路一條了。”齊遙可憐兮兮。


    虞青鳳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殿下慎言,殿下是孝南王妃,安南州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來死路一條?”


    “無厭哥哥,你還要裝傻?昨晚的事,整個王府都知道了,用不了多久,整個安南州,整個大雍都會人盡皆知。你讓遙兒有何顏麵麵對世人?”


    齊遙情真意切,哽咽委屈。


    “可以澄清。”裴無厭冷冷地,惜字如金。


    “無厭哥哥若是不澄清還好,你越是澄清,遙兒越是無顏麵對世人。難道要讓天下都知道無厭哥哥不願對遙兒負責嗎?”


    “那殿下要怎樣?”裴無厭依舊冷若冰霜。


    “遙兒不敢奢求無厭哥哥垂憐,隻求今晚與你們一同入塔,與無厭哥哥同生共死。”


    齊遙嚶嚶哭泣,委曲求全,不知情的人聽起來還真會憐香惜玉。


    “你不怕?”裴無厭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問。


    “不怕,遙兒相信無厭哥哥,你說幽冥地獄不存在便是不存在。無厭哥哥的決定,遙兒無條件讚同擁護。”


    虞青鳳聽不下去了,齊遙這不是擺明了要把自己比下去嗎?剛剛那些看客中果然有人給齊遙傳話了。


    “裴大人!”虞青鳳大力拍門。


    裴無厭開了門,滿臉不悅,“你來做什麽?還想要勸我?”


    虞青鳳直接越過裴無厭,徑直走到齊遙麵前,不情不願行了個不到位的禮儀。


    “公主殿下,孝南王妃,我們今晚是要入塔調查葉宣朗失蹤案,不是去遊玩的,更加無暇照顧您的千金之軀。”


    齊遙一雙大大的杏眼又湧出更多清淚,無助地朝向裴無厭。


    “虞司直,你僭越了。”裴無厭揮手,“你先迴去,這件事我同殿下商議即可。”


    “我不走,”虞青鳳向前一步,一把抓住裴無厭的手,“除非裴大人答應青鳳,絕不會為了負責而跟殿下……”


    “虞青鳳,”裴無厭用力甩開虞青鳳,大聲嗬斥打斷,“你過了!你迴去準備吧,晚膳後出發。”


    “無厭,你果真是變了,從前不是你說的嘛,就喜歡不順從你的我,就喜歡有主見的我,怎麽如今,你還是對殿下這樣的女子……你們男子果然都是一樣口是心非,膚淺愚蠢。”


    裴無厭閉上眼,強忍怒氣,無力揮手,“你先迴去,我稍後再同你解釋。”


    虞青鳳雙眼擒著淚,不情不願地退出了房間。


    裴無厭又關上了門。


    走不是可能走的,虞青鳳還得繼續偷聽。


    “殿下,臣今晚一定會入塔調查,也一定不會帶殿下前往。望殿下理解。至於說昨晚的事,是否澄清,是否負責,都不是殿下與臣能夠做主的。”


    “無厭哥哥,你的意思是,若是父皇下旨,你便會……”


    “聖旨不可違。我的婚事本就不是自己可以做主,我能夠決定的,能給心上人的,除了一個六品官銜,也不過是一個側室的身份而已。”


    虞青鳳攥著拳,因為看不見,隻能想象著齊遙聽聞這話是什麽樣的表情,什麽樣的心情。


    齊遙心裏一定樂開了花,臉上的表情也一定控製不住。


    “遙兒懂了,”齊遙的聲音裏隱隱含著喜悅,“這趟迴京城,遙兒會請求太子哥哥與遙兒一同去奏請父皇允許和離。這個什麽安南州,什麽孝南王,遙兒早就受夠了!”


    “和離?恐怕不是那麽容易吧?畢竟當初是陛下指婚,如今讓他推翻當初的決定,總要事出有因。”


    “有啊,昨晚的事……”


    “昨晚的事不過是醜聞,陛下遮掩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因此同意和離?臣以為,殿下還是早些死了和離這條心吧。”


    裴無厭說完便走向門口,突然開門送客。


    虞青鳳嚇得趕忙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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