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無厭坐在前廳主位,藺鳴和廉書榮如同左右護法,一左一右地坐在下方,虞青鳳則是站在裴無厭身後。


    他們共同麵對著下方低頭跪著的一男一女。


    男人身材瘦小,其貌不揚。


    女子雖然身著素衫,未施粉黛,也掩蓋不住明豔動人的花容月貌,與秀芝不分伯仲。


    虞青鳳不禁感歎,頭牌不愧是頭牌啊,濃顏係的美女不化妝,仍舊能夠秒殺一眾全妝妖豔賤貨。


    這麽一個美女,也難怪孔山南抵擋不住誘惑,鬼迷心竅,甘願為之犯下殺人重罪。


    隻是這麽一個美女,為什麽會委身於一個瘦小的裁縫?


    “孔山南,你可知罪?”裴無厭目光懾人,威嚴冷厲,氣勢十足。


    孔山南抬頭,忽閃著一雙無辜的、水汪汪的大眼睛,“草民愚鈍,不知身犯何罪。”


    “春桃,你呢?”裴無厭明白了孔山南的態度,也大致看出了這家夥有演技,幹脆把攻勢轉向春桃。


    春桃也是見過大世麵的,不卑不亢。


    “民女愚鈍,不知。”


    裴無厭衝虞青鳳使了個眼色。


    虞青鳳便按照他們之前商議好的,分頭行事,先行退下。


    “來人,把春桃帶下去。”裴無厭下令。


    孔山南和春桃一聽要把二人分開,都有些慌亂。彼此對視一眼,似乎是在彼此鼓勵,暗中約定按照之前說好的,堅決不認罪。


    虞青鳳在偏廳等待,很快,衙役就把春桃給她送來了。


    “春桃姑娘,”虞青鳳起身相迎,指了指自己身邊的椅子,“請坐。”


    春桃一愣,狐疑地走向虞青鳳,還左右看了看守在房間兩側的兩名帶刀侍衛。


    “春桃姑娘,我叫虞青鳳,咱們坐下聊聊。”


    春桃苦笑坐下,“聊聊還需要如此陣仗?莫非虞姑娘是擔心我對你不利?”


    虞青鳳假裝不滿,“我想跟春桃姑娘說點女兒家的體己話,本不想有外人在場的,可是這兩位大哥,我趕不走啊,他們聽命於裴大人。”


    春桃冷哼一聲,對虞青鳳天然有敵意。


    “虞姑娘是聰明人,我也幹脆直說,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和口舌。我什麽都不知道。”


    虞青鳳的確是聰明人,一眼便看出了春桃對她的敵意。如果是清白百姓,又怎麽可能敢對官家的人有敵意?除非她不清白。


    “那我便直說,我很羨慕春桃姑娘,能嫁給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孔山南雖然看上去瘦弱無能,隻是個裁縫,卻是個聰明有膽識的男人。”


    春桃抬眼,眼神裏的敵意少了些許。


    果然,女人不管到了什麽時候,麵對的是誰,都愛聽好聽的,都愛聽別人誇讚她的男人,羨慕他們的愛情。


    “孔山南很聰明,懂得一石二鳥,他的殺人手法更是讓人拍案叫絕;他還很有膽識,敢於進入斷頭鬼塚,在傳說中鬧鬼的墳墓裏冒充墓主人的鬼魂,殺人。”


    “山南是無辜的。”春桃受用了虞青鳳對孔山南的誇讚之後,幽幽地吐出一句話。


    虞青鳳換了個角度。


    “孔山南能娶到你這樣的絕色美女,想必他對你一定很好吧?比那婁安易好上太多?”


    提到婁安易這個名字,春桃滿臉嫌惡。


    “婁安易就是個匹夫,從前在映紅樓,他就是我最厭惡的客人。說什麽贖身,就是他強搶。但山南不同,他對我的好,是細水長流,潤物無聲。”


    “沒錯,我也看出來了,孔山南對你很好,所以他自然不會告訴你他殺人的事,既然愛你疼你,又怎麽能讓你跟他一起負擔這樣的罪行,讓你跟他一起承受心理負擔,擔驚受怕,身負一同伏法的風險?”


    春桃嘴角抽動,白了虞青鳳一眼。


    這動作的潛台詞就是:不用你挑撥離間,我們的感情沒有那麽脆弱。


    虞青鳳篤信,春桃知情,她知道孔山南為她做的一切。因為那個殺人手法中,很可能也有春桃的幫助。


    “既然他沒告訴你,我來告訴你,你的男人設計並實施了一個多麽完美的殺人計劃。”


    春桃抿嘴不語。


    虞青鳳給春桃倒了一杯茶,娓娓道來:


    “首先,孔山南要殺的不隻是婁安易一人,周浪也是他的目標。至於他與周浪之間有什麽恩怨,我不清楚,但我猜測,周浪對他並無仇恨,也就沒有警惕。”


    春桃直勾勾望著茶杯,聽到“周浪對孔山南並無仇恨”之時,眼中閃過局促不安。


    虞青鳳更多了些把握。


    “孔山南一直在謀劃如何殺死二人,但一直沒找到能讓他自己全身而退的方法。孔山南必須全身而退,因為他還要與你長相廝守,所以他不能冒險魯莽行事。終於,被他等到了一個絕佳的時機——傳聞中的斷頭鬼塚被盜墓賊給挖開了。


    “孔山南有了個計劃的雛形,那就是把他想要索命的二人引入斷頭鬼塚,自己偽裝成斷頭鬼殺害周浪……”


    “那我就不懂了,”春桃打斷虞青鳳,“如果山南要殺兩個人,那麽為什麽不幹脆在斷頭鬼塚中把他們都殺了?你不是說,那是絕佳的機會嗎?”


    虞青鳳笑著搖頭。


    “我說過,孔山南得全身而退。而官府是絕對不會以斷頭鬼殺人作為案件結論的。如果沒有一個人來充當兇手,這案子就算知縣知府想結都結不了,很可能是一直查下去,甚至是驚動了更大的官來平川縣深入地查。”


    春桃無言以對。


    “所以我才說孔山南聰明啊,他知道,隻要使用那個殺人手法,不但可以毀掉周浪的屍身,隱藏周浪曾經是太監的身份,還可以讓婁安易變成兇手,有口難辯,死罪難逃。”


    “不要再故弄玄虛了,周浪不是被棺槨砸死的嗎?你也看到了,山南就是個文弱裁縫,他根本做不到。婁安易不同,他孔武有力……”


    這迴輪到虞青鳳打斷春桃了,“孔山南當然做不到,但婁安易同樣做不到,別看他身材高大,實則就是個養尊處優的胖子。我們大理寺的廉大人是習武之人,他也沒法把棺槨高舉起來砸死人。”


    “誰都不能,那你說,怎麽砸死人?難不成還真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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