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郎中一個趔趄,順勢直接跪地,顫聲哭喊。


    “稟大人,小的招,小的全都招。是大公子,哦不,是孫震平,是他收買,哦不,是他以小的一家性命為要挾,逼迫小的在湯藥中下毒,毒害少夫人啊!”


    孫震平瞠目結舌,指著崔郎中罵道:“見風使舵的小人,居然敢誣陷我?”


    崔郎中在地上蠕動,頭都不敢抬,牙齒打架,咯咯作響。


    虞青鳳無奈搖頭,這人渣到現在還在演,還真是抱著一線希望自己能蒙混過關呢。


    “稟告裴大人,木桶上的血痕字跡已經拓印下來。”


    仵作捧著一張紙走到裴無厭身前,彎腰托起。


    裴無厭的手微微發抖,接過那張印著暗紅文字的紙,低頭去看。


    孫震平的身體向裴無厭這邊傾斜,他張著嘴,瞪著眼,雙腿抖若篩糠。此刻,就是他的生死一線間。


    “一切正如虞青鳳所言,”裴無厭揚了揚手中的紙,“這便是房映秋臨死前以血書寫的訴狀,你跟楊植對她犯下的禽獸罪行,鐵證如山!”


    “咣當”一聲,孫震平栽倒在地,昏死過去。


    裴無厭差人把暈厥的孫震平抬到縣衙大牢,由大理寺侍衛親自監管。


    虞青鳳的任務過半,接下來該輪到楊家滅門案了。


    “雖然楊家現在唯一還剩一口氣的隻有楊絲婉,按理來說,我該在她麵前道出滅門案真相,可是……”


    虞青鳳多少有些遺憾,放眼望向周圍,在場之中有誰適合代替楊絲婉呢?


    當然是沈昱俠。


    此時的沈昱俠灰溜溜地,正帶著女兒想要溜之大吉。


    “沈捕頭!好戲正要開始,你怎麽就要走啊,你以為自己來滅門案現場,真的隻是走個過場嗎?”


    虞青鳳一邊說一邊用眼神示意大理寺侍衛攔住沈昱俠。


    沈昱俠的麵前馬上多了兩條粗壯的手臂,他走不了,隻能迴頭,硬著頭皮跟虞青鳳對抗。


    “沒能發現房家小姐的屍體,算是我的過錯,但是滅門案,如果不是孫震平做的,那除了梁磊還能是誰?這可是,可是知府大人斷的案。”


    虞青鳳被沈昱俠逗樂了,他要是真那麽自信,幹嘛拿房清玄當擋箭牌。


    “梁磊是無辜的,是被真兇栽贓陷害。”


    “怎麽可能?那你說,真兇是誰?”


    “真兇有兩人,楊絲婉是幕後主謀,張漢忠是被楊絲婉收買的殺手。”


    “張漢忠?”沈昱俠歪頭眯眼,似乎是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張漢忠是誰?”


    沈莫離小聲提醒,“張漢忠是向梁小花求親被拒的肉鋪夥計。曾經幫梁小花出頭,後來又為楊植作證。”


    沈昱俠一敲額頭,總算是想起來了。


    “他啊,你憑什麽說他是真兇?還有,楊絲婉怎麽可能是幕後主謀?她可是楊家人!”


    虞青鳳把之前分析楊絲婉殺人動機的種種又說了一遍。聽得在場之人無不震驚,震驚過後又讚同。


    虞青鳳又講述了張漢忠母親從菜地裏挖出銀兩行賄之事。引導大家聯想二者之間聯係。


    “我們已經設好了局,如果不是孫震平見我這個大理寺的人頻繁去找楊絲婉聊天,擔心他的秘密暴露,最後加大了毒藥的劑量,讓楊絲婉命在旦夕,這個女人一定會想辦法殺害同夥張漢忠。”


    沈昱俠反應了一會兒,突然笑了。


    “這麽說來,你現在也沒有證據證明楊絲婉和張漢忠就是滅門案的真兇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哪有女兒屠娘家滿門的,哪有男子會因為求親被拒便自己去殺人,還是屠戮滿門,栽贓報複的?”


    楊絲婉沒有落入他們的圈套,虞青鳳現在的確沒有證據,但是麵對沈昱俠氣勢上絕對不能輸。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哪有一天之內便草草審結如此重大的滅門命案的?哪有不深究原委,屈打成招逼人認罪的?哪有今天審結明天就斬首的?”


    “你這丫頭……你給我等著!”沈昱俠恨不得撕爛虞青鳳的嘴。


    裴無厭認同地“嗯”了一聲,又緩緩接上一句:“哪有區區一個捕頭敢妄議朝廷從三品命官的?”


    沈昱俠吞了口口水,再無辯駁之詞,隻能轉迴原來的話題。


    “總之,你沒有證據證明是楊絲婉和張漢忠犯案,可我,哦,可房大人可是有現場赤色狐毛以及梁磊家中的兇器血衣狐皮為證的。”


    裴無厭走到虞青鳳身邊,側頭低聲說:“怎麽?說不過了?”


    虞青鳳懊惱地翻了個白眼,“都怪那孫震平,不早不晚,偏偏這個時候加害楊絲婉,不然她肯定會掉入我們的圈套,被抓現行。”


    裴無厭衝身旁一個侍衛點頭。


    侍衛行禮之後匆匆朝前院走去。


    不久,人未到,聲先到。虞青鳳聽到了前院傳來腳步聲和怒吼聲。


    “是楊絲婉,是那毒婦楊絲婉以十兩白銀收買我,讓我以梁磊的鐮刀殘殺她楊家滿門!她還承諾,待到風聲過去,再給我二十兩白銀!她說此事神不知鬼不覺,任誰都不會懷疑到她頭上,隻要她安全,我便是安全的。”


    一個披頭散發、涕淚橫流的男子連滾帶爬,撲到裴無厭腳下,“裴大人,我招,我全都招,是楊絲婉,是那毒婦,請裴大人為我娘做主!”


    虞青鳳一頭霧水,這人應該就是張漢忠,可他為什麽搞成這副尊榮,還突然就認罪了?


    難道是裴無厭也搞了嚴刑逼供那一套?可是,什麽叫“為我娘做主”?


    “你把話說明白。”裴無厭命令腳下跪地磕頭的張漢忠,抬眼瞥了一下沈昱俠。


    “小人張漢忠,本是肉鋪屠夫,傾慕梁小花。楊植調戲梁小花時,我出手相助,反而被楊家家丁當眾毆打,顏麵盡失。盡管如此,我再三求親,再三被拒,便對那不識好歹的梁磊懷恨在心。


    “後來,後來那楊絲婉找上我,給了我十兩白銀,讓我手刃楊家十六口,她說,知道我憎恨楊植和梁磊。隻要我屠楊家滿門,再嫁禍給梁磊,便可全身而退。


    “我,我一時鬼迷心竅,便,便與那毒婦合作……可毒婦過河拆橋,得知我娘親拿出那十兩白銀賄賂衙役之事,擔心大理寺追究十兩白銀的來曆,擔心我出賣她,想要殺人滅口。”


    “哦?”虞青鳳好奇發問,“你怎麽知道楊絲婉要殺你滅口?”


    “楊絲婉買通獄卒,在牢飯中下毒,陰差陽錯,我娘親吃了我的那碗飯,已經,已經毒發身亡!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請裴大人替我做主!”


    虞青鳳狐疑望向裴無厭,滿臉問號。


    裴無厭衝虞青鳳得意挑眉,又對張漢忠橫眉冷對。


    “你可知,你坦白罪行指控楊絲婉,等於與仇人同歸於盡?”


    “我知道,我知道,請大人念在我主動認罪,指證主謀的份上,讓我先替家母收屍、料理後事、守喪七日,再給小人留一具全屍!小人隻是受楊絲婉蒙蔽利用,那楊絲婉身為楊家人,心如毒蠍,該碎屍萬段!”


    虞青鳳明白了,不光自己會設套放餌,這裴無厭也是個中高手。


    他也不知道用什麽辦法,竟然讓這對兒母子在獄中互換了牢飯,讓張母假死,蒙騙張漢忠。


    對,一定是假死。裴無厭可是男主,哪能那麽心狠手辣,毒死無辜老母?雖然這老母親生養出了一個敗類人渣。


    “沈捕頭,你剛剛所謂的鐵證,狐毛狐皮鐮刀血衣,都是張漢忠栽贓嫁禍之手段,”虞青鳳得意洋洋歪頭衝沈昱俠微笑,“石井種種蹊蹺你沒發現,害得房映秋在井下窒息而死,栽贓的偽證你當做鐵證,看來案發後你來這裏連走過場都不算。你這麽一來,兩條無辜性命葬送。你可真是端州名捕,該流芳百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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