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年貴妃主事的時候,大家經常還得去昭陽宮請安,現在貴妃已經降到嬪位,宮中事務由四妃共同打理,有要事四妃會碰頭商量,平常各宮主位約束偏殿住的低位妃嬪,請安的事就不常有了。


    除非哪個有事找來,馮念見其他妃嬪的時候不多,哪怕見了麵別人關注在她那張臉以及頭麵首飾上的多,腳上真沒幾個注意。


    這也是因為纏足興起不過二百餘年,哪怕已經盛行全國,還沒發展到非常極端的地步,麗妃纏得就挺標準的,但也不止三寸。


    以前沒人注意,裴乾這一嚷嚷別人不就知道了嗎?


    他因為生出心裏陰影,躺下來也沒碰過麗妃,麗妃想來能不委屈?想到宮裏除了熹妃之外別人應該都纏了,至少她有印象的都纏了,麗妃覺得這事應該找人說說。她清早起來拾掇一番,特別仔細將哭過的痕跡蓋住,而後去了柔福宮。


    要跟人說起這事,麗妃又感到一陣鼻酸,她強忍住,說:“都這樣了,熹妃還要趕盡殺絕,丁點不給我們活路,這女人也太狠了。”


    乍一聽,敏妃覺得莫名其妙。


    她想起昨天皇上翻了麗妃的綠頭牌,心裏有了猜測:“皇上拿你跟熹妃比較了?比的什麽?竟將妹妹氣成這樣。”


    麗妃略略抬腳。


    敏妃不解。


    麗妃紅著眼眶說:“就這個,腳啊。”


    “皇上覺得熹妃纏得比你漂亮?”敏妃試著迴想了一下,她沒印象。


    麗妃崩潰道:“她要是纏得比我漂亮我也人了,她壓根就沒纏。皇上好像是在長禧宮看過她的腳,來我宮裏時非要我脫給他瞧瞧,我還能抗旨不遵?隻能脫啊,我脫完他說‘你做什麽把一雙腳纏成這個鬼樣子?’”


    要是其他事,敏妃明裏不笑在心裏都該笑翻了,這會兒她卻完全笑不出來。


    熹妃沒纏過,皇上覺得她好看,嫌棄麗妃雙腳醜陋。


    敏妃低頭看看自個兒,這雙腳跟麗妃沒二樣,那豈不是也要被嫌?


    真要說誰是主動願意纏呢?敏妃都能想起來她當初多疼,最早什麽也不懂,隻是聽母親還有嬤嬤說小腳才是美,不纏嫁不了好人,讓她忍著。試纏是在四歲,距今都有二三十年,這雙腳已經長城尖尖的樣子,也感覺不到疼了,隻是清洗的時候非常費勁,尤其夏天,侍寢之前都得仔細洗淨再穿上熏過香的白襪和睡鞋,就怕有味兒。


    本來,吃這些苦能換來今天的體麵風光,她覺得值,可是麗妃卻說皇上不喜歡這樣的了,他喜歡像熹妃一樣沒纏過的。


    腳這個東西,纏的時間長了就已經長成那樣,放開也變不迴去。


    要是皇上當真那麽想,那她們這些又怎麽辦?


    麗妃都顧不上丟臉,她說:“因為這……皇上一夜沒碰過我,我都不敢想要是皇上真的厭了小腳,咱們往後會是什麽處境。你說熹妃哪那麽多毛病?人人都纏隻她不纏,分明是她怕吃苦忍不了痛,怎麽得便宜的竟然也是她?皇上到底怎麽迴事?前頭非說她天下第一美,現在又誇起她一雙腳來,她一雙天足有什麽好看?”


    “聽沒聽過愛屋及烏?這就是了。皇上要真是厭惡小腳,還能十幾年都不發作嗎?”


    麗妃覺得,她昨個兒真從皇上眼中看到嫌棄了。


    以前不嫌興許是沒看過纏過之後的裸足。


    現在看過了,情況還能一樣?


    兩人正說著,又有其他人來,就這樣,參與討論的越來越多。因為纏足的是宮裏多數派,哪怕她們也覺得纏過之後脫了很不好看,但總不能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結果就是妃嬪們大力抨擊了熹妃,都說從沒見過這樣的人,明明是自己不按規矩來,怕疼怕苦搞了特殊,還要反過來給講規矩的潑汙水。明明已經很得寵了,都不肯給別人留條活路,手段這麽狠絕真不怕遭報應嗎?


    私下抨擊這種事,都不是一迴兩迴了。


    唯獨這次陣仗特別大。


    自從皇上說出那話,宮裏的氣氛就變得古怪起來,別說其他人,在長禧宮伺候的都好奇想看看熹妃的腳到底多美。寶黛瑞珠她們看了,看了之後都不好意思再看自己那一雙,跟娘娘比起來那活似豬蹄。


    這個後續發展在馮念的意料當中,怎麽說呢?


    哪怕放足是天大的好事,要推行肯定阻力重重,這阻力不光是男人給的,還有已經纏了腳的女人們,自己吃了那麽多苦,還要被人說醜,誰忍得了?


    陳圓圓就說過,抨擊裹小腳行為對已經纏足的這些人來說,是很殘忍的事。


    呂雉迴她:“但如果放任不管,還會迫害後代,難道要看這種陋習一代代傳下去嗎?”


    楊玉環:“讓皇上表達厭惡是結束它最快的方法,皇上都不喜歡的東西,還有幾個敢拿來吹噓?”


    陳圓圓:“我明白,就是覺得已經纏過的人有些可憐。”


    呂雉:“劉邦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西施:“不要動搖,想想好的方麵。”


    馮念比群裏的大家更明白纏足是多惡心的陋習,她非但不會猶豫,還在裴乾來長禧宮時添了把火,開了聲甲天下外加西子捧心同他哭訴:“妾往常都很小心,從不把裸足給別人看,卻不知怎麽大家全都知道了我沒纏足,這些天宮裏都在議論,說妾怕疼怕苦不肯纏還恬不知恥的抨擊那些纏過的。妾哪裏說過這樣的話?妾如今連宮門都不敢出,出去她們全用那種眼神看我……”


    一直以來,馮念都是樂觀積極的,從她嘴裏幾乎聽不到喪氣話,看她被逼到這個地步裴乾能不心疼?


    他摟上去就哄,馮念還是很難過,帶著濃重鼻音抱怨說:“誰呀,誰傳出去的?傳話的人有沒有良心?我哪說過別人不好?”


    裴乾有一丟丟心虛,還是承認道:“是朕說的。”


    馮念雙眼瞪得跟貓眼似的圓溜。


    裴乾怕她誤會,又道:“都說天足難看,朕看了愛妃的多漂亮啊,後來去麗妃宮裏就好奇纏過的能有多美,讓她拆開給朕看了。”


    陳圓圓:“……”


    東哥:“……”


    夏姬:“……”


    妲己:“聽他這麽說妾真是一點兒也不意外。”


    這時馮念都收了聲,她沒再哭,而是好奇地問:“好看嗎?妾隻看過穿上鞋的樣子,沒看過纏過的裸足。”


    她不問還好,一問裴乾又想起來,跟著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大概是嫌棄中帶點惡心,惡心中又帶點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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