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裏雖然很冷,可是靠在韓澈懷裏的真真,卻睡著了。那一夜,她沒有夢遊,睡得很香甜。


    睡著的時候,耳邊還有韓澈喋喋不休的聲音。


    他問她:“老婆,你愛我嗎?”


    她答:“嗯。”


    “‘嗯’什麽?說人話!”他不滿意於這模糊的迴答,點著她的翹鼻子,抗議著直“說你愛我!”


    已經迷迷糊糊睡著的真真腦子裏混沌一片,隻好重複到:“你愛我……”


    韓澈啞然失笑,想想也對,咧著嘴圈住她的細腰:“對,我愛你。”


    誰知道,懷裏的人反抱住他來了一句:“我愛你。”


    韓澈愣住了,心裏隻嘀咕,這丫頭究竟是真迷糊了,還是跟他這裝的?不過……怎麽樣都好。他現在的感覺棒極了,這個晚上,好像又迴到了十多年前,他的真真青春正年少,卻一頭栽進了他的懷裏。


    天亮不過是幾個小時後的事,先醒來的是真真。


    大火已經滅了,隻有小簇的火苗還在不死心的跳竄著,空氣裏有枝葉的清新,混合著汽油彈藥爆炸燃燒後的特殊氣息。


    真真睜開眼,發現自己以很舒適的姿勢窩在韓澈懷裏,他的外套蓋在她身上,她的手腳都是暖暖的。


    抬頭看看他長滿青色胡茬的下頜,嘴角的梨渦輕輕一陷,羞澀的漩裏,她的唇吻住他的喉結。


    這是他性感魅惑的地方,也是他的敏感地帶。


    也許是他睡得太熟了,又或許是他在有意逗她,她的這個吻竟然沒有讓他睜開眼。真真淺笑著,嘴角揚起一抹壞笑。


    她把兩隻手從他腰上移開,塞進他胳肢窩下去撓他癢癢,嘴裏小聲嘀咕著:“這樣你還不醒?”


    然而,韓澈依舊沒有睜眼。


    真真的兩隻手插在他的腋下,觸手處是滾燙的溫度!


    這意味著什麽,真真自然明白,韓澈發燒了!才過去幾個小時,不多久前還把她摟在懷裏的鋼鐵一般的男子!


    努力深唿吸,調整著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


    韓澈發燒,一定是傷口感染了,槍傷的位置、深度沒有經過檢查一概不知,現在所能做的,便是離開這個鬼地方,他必須馬上去醫院!


    盡管已經心亂如麻,真真卻不得不逼迫自己鎮靜,不能亂了手腳,這個時候,韓澈能依靠的就隻有她了。


    她把昏睡的韓澈放在草地上躺好,起身去探路。


    夜晚的時候沒有發覺,天亮了以後,真真才真切的感受到,昨夜在這裏究竟經曆了一場何等慘烈的交戰!


    此刻的山穀,如同個修羅場,橫七豎八的臥著的,都是已經沒有生命的韓澈的兄弟,其中也包括了小四。


    真真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麵?要說不害怕,怎麽可能?她隻瞥了一眼,臉色就變得煞白。從那些“人”身邊走過時,沒能忍住,扶住膝蓋劇烈的嘔吐起來。


    恐懼從心底滲出,連指尖都在止不住的顫抖。


    可現在,不是她害怕懦弱的時候,韓澈傷的那麽重,他們不能再留在這裏。她咬住下唇,調整好唿吸心跳,繼續往前探路。


    正如韓澈前一晚意料的那樣,整個山穀已經被炸毀了,看來江淩菲不是一般的恨韓澈,照山穀炸毀的程度來看,不止是車上被綁了炸藥,恐怕山穀裏也埋藏著。


    麵對著那麽一堆廢墟似的石礫,真真退了迴來,又朝著四周查看了地形,這才驚異的意識到,他們竟然被圍堵在了這座山穀裏!


    如果是韓澈,一定沒有什麽阻礙就能夠逃離這裏,可是……韓澈明明就可以走的,就是因為她,他才留下來的?!


    “你這個傻瓜!”


    麵對著絕路似的境地,真真又是生氣又是害怕,生氣是因為自己沒有用拖累了韓澈,害怕也是因為自己沒有用,恐怕不能將傷重的韓澈帶離這裏。


    抱著一絲希冀,她從包裏掏出手機,心又往下沉了一寸,手機果然已經沒有電了!


    沒有其他路可以走,眼前就隻有這一座憑空多出來的怪石淩亂堆成的“小山”,真真理智的思考著,這恐怕也是目前二人唯一的出路了!


    隻是,她要怎麽帶著韓澈跨越這障礙?


    她按原路返迴,將長裙紮起一角,又從背包裏取出壓縮食品往嘴裏塞了幾口,這東西不好吃,但在這種時候卻相當管用。


    胡亂塞了幾口,感覺肚子沒那麽空了,才又擰開瓶水走到韓澈身邊。他依舊緊閉著眼,昏睡的樣子看得真真心驚膽戰。


    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真真提高了聲音喊到:“韓澈,韓澈!你醒醒!”


    在她的唿喚下,韓澈竟也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然而他畢竟身受重傷,昨晚已是硬撐著,現在起了高燒,眼皮隻能勉強睜開一條縫。


    “真……真……”


    他嘶啞的聲音,讓強作鎮靜的真真一下子慌了,緊抱住他的肩膀,眼角頓時濕潤了:“韓澈……”


    韓澈知道這下壞了,睡了一覺,情況沒有好一點,好像更糟了。該死的是,他竟然又讓真真哭了。


    他吃力的抬起手來,想要替她擦去淚水,手臂懸在半空,卻無力的垂下了。


    “韓澈!”


    真真尖叫著捧住他落下的手,恐懼充斥著她的靈魂。


    韓澈的恐慌並不比她少,老實說,他很怕死。果然是老了啊,年輕的時候,比這兇險多少的情況都曾遭遇過,可那個時候,他何曾害怕過死亡?對年少血氣方剛的韓澈來說,死亡不過是另一世叱吒風雲的開端!


    可現在,他一點也不想寄希望於下一世,那個下輩子指不定有沒有,他得牢牢的抓住這輩子,守在真真身邊才行!


    韓澈明白,即使是弱成這樣的自己,也還是真真的支撐。


    他扯扯嘴角,對著她露出安慰似的一笑:“我沒事,沒什麽力氣而已,畢竟是槍傷,你別害怕,我絕不丟下你一個人。”


    “嗯,嗯。”


    真真捧住他的手,淚水灣在他的掌心,他掌心的薄繭滑過她柔滑的肌膚,像一劑上好的興奮劑,讓他提神不少。


    “扶我起來,我們得先離開這個鬼地方!”


    韓澈朝著真真伸出手,真真先是把背包背在身上,而後才轉過身來扶他站起來。站起來的那一瞬,韓澈眼前一陣漆黑,金星在眼前亂晃,若不是有真真扶著,他險些就要站不住。


    他是靠著頑強的毅力,才沒在真真麵前表露出來。


    盡管身上的傷折磨的他行走困難,可他並不敢言語,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帶著真真離開這裏。


    看到被堵住的山穀,韓澈倒吸一口涼氣,炸的還真叫一個徹底啊!


    “真真。”韓澈側過頭看著真真:“急救箱裏應該還有止痛劑吧?”若是不注射一劑止痛劑,他恐怕沒有能耐帶著真真翻越這座廢墟。


    真真從肩上取下背包,在醫藥箱裏翻找了一陣,點頭到:“有的。”


    韓澈沒說話,已自顧自的卷起了袖子。真真取出針筒熟練的抽取藥液,做好消毒就給他進行了注射,拔出針頭的時候,抬起手背從眼瞼上掠過。


    “傻老婆,我沒事,要說多少遍你才信?”


    “我信!誰說我不信了!”真真收好醫藥箱,突然提高了音調,眼角的淚跡尚未擦幹,卻神情嚴肅的盯著韓澈:“你給我記住了,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信的!我都記在心底裏了,迴去以後都要你兌現的!”


    韓澈拉過惶惑不安的小妻子:“好,我知道了,不敢食言。”


    注射了止痛劑的韓澈,精神好了許多,先一步跨上廢墟石礫,朝著真真伸出手:“老婆,把手給我!”


    “嗯!”


    她纖細的四指被他堅實寬厚的大掌握住,他的堅強和力量傳遞給她,她覺得,隻要他們在一起,就不會有過不去的艱難坎坷,那麽多年了,他們還愛著彼此,不就是上蒼給他們的指示嗎?


    亂石堆成的“山”,陡峭程度快趕上九十度角,又沒有路可以走,雖然高度沒有多少,但走起來卻十分困難。


    韓澈怕真真一個不小心摔下去,讓她從包裏取出攀爬器,一頭綁在她身上,一頭係在自己腰間,這樣就算要摔,也是兩個人一起——今後不管是享樂還是受苦,他都不要她一個人承受了。


    “真真,抓牢了,千萬別鬆手!”


    韓澈迴過頭來,看向真真,走過的坡成直線呈現在他眼前,他朝著真真一笑:“不許看別的地方,隻要看著我,一步步跟著我走就好,知道了嗎?”


    “嗯!”


    真真已是手腳發軟,渾身打顫,不用任何提示,她也知道現在的情形有多險峻,這個時候,她也還是韓澈的累贅!


    但是,怎麽辦?她就是賴定他了!


    “老婆……”韓澈往上走著,眼看著就要到達頂峰:“以後,別對別人好了,你不知道,我最受不了那個……”


    真真抿嘴笑著:“好。”


    “老婆,我想告訴你件事。”


    “說吧,我聽著呢。”


    “那個離婚協議書,我還沒簽字……”


    “嗯?”真真微愣,他沒簽字?什麽意思?


    韓澈的腦袋已經高出了坡麵,陽光從枝葉間流竄到他臉上,他的臉色中透著青灰,卻掩飾不住嘴角a的歡樂:沒簽字的意思,就是你還是我的……傻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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