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沒有後悔藥,但人們還是止不住的喜歡後悔,前赴後繼,撞了南牆也不迴頭。


    韓澈就是這其中之一。他怎麽也沒想到,原本以為一招足以製勝,女人最討厭什麽?他以為他已經掌握的很準,卻不料在聶真真這裏,或者說在賀明宸這裏不管用了。


    聶真真和賀明宸的關係,就這麽又恢複到了以前。


    所有人都以為這是賀淩雲親自“負荊請罪”的效果,聶真真也曾不止一次的聽說這個說法。


    所謂聽說,除了從下人那裏“恰巧”聽到之外,當讓也有聶綿卿喋喋不休的功勞。


    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一定好好把握賀明宸,並且替她分析了此等貴婿的各項優勢,其他的都好說,什麽家世、學曆、人品的,受不了的是,聶綿卿最後那賊兮兮的一笑:“真真,看他父親那樣兒,雖然是個小兒子,可以後這家業是要交到他手裏的……”


    她還沒說完,聶真真就喊了停,這種意淫,就算隻是想想,聶真真就覺得罪惡。她本來心裏就覺得挺愧疚,拿人賀明宸當治愈良方,之所以這麽容易就讓他和江淩菲的事過去了,其實,是因為她除了愧疚之外,愣是覺得她實在沒辦法吃醋。


    賀明宸又迴了美國,電話打得更勤了。他在那邊並不輕鬆,好幾次隔著電話,聽著他的聲音,聶真真都能感覺到他的疲憊。


    “明宸……”她想說,不用這麽勤的打電話也沒事。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口。


    因為那一頭,賀明宸疲憊沙啞的聲音低聲說到:“我想你,真想……”


    聶真真靜靜的聽著,以為他要掛電話了,卻又聽他補充說:“特別想。”


    若是一年前,她或許會以為這是男人的甜言蜜語,但是現在,她不這麽覺得了。因為,她深知,這麽簡單的幾個字,聽著煽情,甚至很瓊瑤,但是,這其中的滋味,並不好受。


    然後,她就抱著手機,迎著皎潔幽藍的月光,想著讓她不好受的那個人,淚流滿麵。


    這一幕很不湊巧的被進來送牛奶的聶綿卿撞見了,直笑話她沒出息,前兩天還鬧著不見人家,現在又在這裏隔著大半個地球掉豆子。


    聶真真也懶得解釋,一是不能,二是,每每這個時候,她的胸口總是堵得說不話來。若是換個正常的戀人,她還能理直氣壯的發揮她“彪悍”的一麵,可現在對象偏偏是她叔叔,她難道還能義正言辭的質問她叔叔,為什麽惦記著他嫂子嗎?


    這情景想著都讓人毛骨悚然,終究,隔開他們的依舊還是這層血親關係,至少,那個時候,的確是如此。


    繼聶真真“思念過度”事件之後,韓賀兩家更加熱絡起來。


    這當中意味著什麽,聶真真雖然沒有親自參與,但心裏是清楚的,她的養母聶綿卿一定是對韓振天說了什麽。


    韓振天最近看她的目光都格外慈愛了,大有她成長的很有出息的意思。然後,更直接的效果就立竿見影了。


    在某個烈日高掛的日子,賀淩雲帶著賀明宸一同上門來了。


    聶真真被聶綿卿強拉著起來的時候,還很糊塗,不知道是唱的哪一出。她一向在家養身體,都是家居服,這一天,卻偏偏囑咐她穿上正裝。


    她稀裏糊塗的點著頭,等到被聶綿卿捯飭好了拖下樓,頭腦才完全清醒過來。然後就看見了器宇軒昂的賀氏總裁賀淩雲端著茶杯細細品茶的優雅姿態,而他的兒子賀明宸,本該在地球那一端的人正神清氣爽的陪笑著。


    但那家夥顯然心不在焉,時不時的往樓梯口這邊瞟。當然,結局毫不意外,他們四目相撞。


    撞出長輩眼裏的火花四射,撞出賀明宸眼裏的心花怒放,撞出聶真真第六感裏的不祥征兆。


    ——賀家是來正式提親的。


    整個過程,賀淩雲足夠虔誠,也很有誠意,但他也是絕對的不苟言笑。大概所有站在高位上的人,都需要克製自身的情感,這是聶真真自己揣摩的,她也很快總結這種不苟言笑和某個人與生俱來冷硬的風骨,絕對不在同一個段數。


    本來就是兩家心照不宣的事,賀家此番來也不過是走個形式,商討一下具體事宜。


    都是豪門貴胄,錢財方麵從來不是問題,而韓振天對聶真真這個孫女,那可謂是不知道該怎麽疼才好,商量起訂婚事宜來根本不費任何力氣。


    聶真真一臉抽搐,覺得韓振天那架勢根本就是怕賀明宸跑了。她的堅強和韌性在這一刻發揮到了極致,因為在此後若幹年、十數年,她都沒能鬧明白,當時她是怎麽用心如刀絞的狀態,接受了韓振天把她許給賀明宸這一決定。


    她隻記得,那個時候,她心裏是有些奇異的快感的,這種快感和開心無關,更和幸福八竿子打不上關係。


    隱約的,她猜那是一種毀滅的快感。盡管,她壓根都不肯定,她這麽毀自己,那個人是否在乎,但她想,失去了最像的替代品,他終歸是會不爽的吧?


    長輩們繼續討論訂婚事宜,兩個主角,就偷空一訴“相思之苦”。


    幸福來的太快,太順利,賀明宸高興的找不著北,隻知道咧著嘴笑。聶真真看著他,罪惡感分分加重。


    但有一點,她很清楚,不管她跟賀明宸是用什麽樣的方式走到了一起,她又是懷著怎樣齷齪的心思。眼前這個溫潤儒雅的賀明宸,是她以後一輩子將要攜手走過的人。


    這個決定,她是必須負責任的。


    她也曾經對那個人說過,要一輩子守著他,永遠不放開他的手。負責任,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曾有人說過——如果不是你,那麽換成誰都一樣。


    這話聽著很酸,細想還會讓人痛到骨子裏,那是怎樣一種絕望,才會說出這麽寸草不生的話來?


    但聶真真覺得,至少,她還不是這麽想的,她甚至因為即將牽手的人是賀明宸而高興,至少,是賀明宸,而不是隨便某個她根本無法接受的男人。


    賀明宸繼續飛迴美國,處理家族事業,用他的說,已經到了收尾階段,就快能夠迴來和她“長相廝守”。


    訂婚的事情,自然兩家都會交給下人負責。


    對於這事,聶真真沒有多少抗拒的意思,麵上也看不出她有什麽不情願。隻有一次,她漏了陷。


    那一天,聶綿卿陪著她去婚紗店定製訂婚婚紗,光是選樣式,就已經花去了很長時間,加上新郎沒有來,還得備幾套給他過目。


    臨了設計師才說要量一量尺寸,這一兩尺寸,聶綿卿的眼神就不對了。


    聶真真個子高,瘦是瘦了點,但她骨架小,十幾歲的年紀,原來還有點偷著胖的趨勢,可一看設計師量好的尺寸,聶綿卿有點傻眼,這孩子瘦的有點離譜。


    明明看著她頓頓好吃好喝,和賀明宸通話也是喜笑顏開,到底這問題是出在了哪裏?


    聶真真站在那裏,一身純白,配合著設計師的要求抬胳膊伸腿,臉上一直保持著淡淡的笑,細聲細語的不時低下頭和人交流著,似乎對於婚紗的要求還蠻高。


    但聶綿卿卻猛然迴過神來,她一個一輩子為情所困的人,竟然沒有發現女兒的異樣。她那哪是幸福的期望,分明就是逆來順受的服從,眼裏的笑再敷衍也沒有了。


    要不還是女人敏感,但聶綿卿還是覺得自己察覺的太晚了,然後就有些懊悔,不該幫著韓振天這麽倉促的催著這孩子訂婚。


    和韓澈那麽一段,論誰也不能這麽輕易的翻過。


    看著她沒心沒肺的笑,聶綿卿在迴去的路上沒忍住說到:“真真,累嗎?又瘦了。”


    聶真真靠在座椅上,沒了在婚紗店裏的精神,懨懨答到:“嗯,沒事。”


    “要不,訂婚的事……我們緩一緩?”聶綿卿說這話時心裏七上八下,說不上來是不是希望她答應,也做好了她發泄的準備。


    可聶真真依舊保持原來懶洋洋的姿勢,連頭都沒有迴過來,看著窗外出神,好半天才說了一句:“媽,我沒事,總歸你們不是要把我嫁人的嗎?這樣,你們放心,我也死心了。你們選的賀明宸,我覺得挺好。”


    聶綿卿眼神沿著她的頸側一路往下,停在她空蕩蕩的腰身那裏,鼻子一酸,忙掏出紙巾掩蓋了。


    天氣越來越熱,韓家熱鬧的氣氛使的這炎熱愈加沸騰。


    等到韓澈半個月後再迴到家中,才從下人口中驚獲了聶真真和賀明宸即將訂婚的消息,日子竟然就定在下個月初。


    他嗤笑了一聲,去了小樓,韓振天雖然老了,雷厲風行的手段卻是與以往無異。


    站在小樓的窗口,抬起手擋在眼前,月光燈光透過指縫反射進他眼裏,他覺得連著這光都帶著嘲笑他的意味。


    訂婚?


    看來不是他瘋了,韓振天瘋了,聶真真也瘋了,大家都忘了他韓澈的存在,還真是什麽都敢幹!他的人,他活到現在就隻有這麽一個想要獨占的人,誰以為可以這麽輕易的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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