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韓澈來過,又走了,韓家沒有人知道他曾在聶真真的房中度過了一晚。


    韓振天多次聯係他,但他都以各種借口,不是開會就是應酬給搪塞過去了。


    韓振天日漸焦躁,隱隱的生出一兩絲不安。韓澈和聶真真的婚姻關係所幸並沒有對外公布,憑韓家的能耐,也自然可以將這件事繼續隱瞞下去。


    但韓澈避而不見,手續拖著一時也辦不成。最後,韓振天親自給韓澈掛了電話。


    韓澈終究是接了。電話中的口氣出乎韓振天的意料,很恭敬,也很順從,表示忙完手上的案子,推去所有的應酬,當晚一定在晚飯的時候迴家。


    聶真真在聽到這個消息時,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起來——這兩天她一直同韓澈是有聯係的。


    韓澈總是在夜深的時候給她打來電話,開口的第一句話都是他是一個人,並沒有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抱著別的女人。


    聶真真嬌嗔著、咕噥著,說她並沒有問他這些。可韓澈第二天晚上還是會這麽跟她“報告”,她的眉眼和天上的上玄月一樣,彎彎的弧度,眼中蕩著柔柔的碧波。


    她將韓振天催著他迴家的用意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韓澈。


    韓澈當時是這麽問她的:“老婆,你要跟我離婚嗎?”


    老婆!聶真真一時忘了迴答。雖然他們登記結婚有一段時間了,但是他總是習慣叫她真真,這一聲“老婆”,仿佛他們已經度過了無數滄桑的歲月,彼此所有的情真意切都飽含在這一聲唿喊裏。


    她短暫的沉默引來電話那頭男人的暴喝:“聶真真,你別告訴我,你還在搖擺不定!跟我離婚的念頭,你想都不要想一下!”


    聶真真迴過神來,他語氣暴躁,但她首先領會到的是他的不安。她想讓他安靜下來,柔聲說到:“不是這樣,我隻是擔心,你知道……我們……”我們真的是叔侄啊!


    ——她想這麽說的,卻不能完整的將意思串聯成語句。


    韓澈也隨之沉默了,他懂她的意思。但他還是生氣,不是告訴她,不用她擔心嗎?他都會安排好的。她還在顧慮他們之間的關係,她這麽不安,著實不讓他放心,看來他還是得迴到韓家,得看著她才能保證她不會動搖,隨時改變了主意。


    “真真,你別怕,明天我就迴來。”


    這是韓澈昨晚給她的最後一句話,她知道他是不會騙她的,可是聽到韓振天說他今晚真的要迴來,還是忍不住慌張。


    這一天,她神情恍惚,在等待和不安中度過,門廳處有一點動靜,她都會想是不是韓澈迴來了。又不敢輕易下樓,怕韓振天和聶綿卿察覺出什麽來。


    她和韓澈之間,雖然是她先主動的,但是到了後來,反而是韓澈占了主導。


    她原來也是剛烈的性格,卻在遇到韓澈之後,有了依靠,自然而然的將壓力都轉移到了他身上。


    就像現在,韓澈為了他們的未來已是不管不顧,她卻一邊戰戰兢兢的享受著他帶給她的歡樂,一邊擔憂著、恐懼著這一段違背倫常的感情。


    韓澈出乎意料的迴來的很早。


    當時聶真真歪在沙發上,睡得迷迷糊糊,依稀聽見樓下門廳處有人聲,她翻了個身,自嘲的笑笑,笑自己真是聽到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往韓澈身上想。


    隻是短暫的幾秒,聶真真突然從沙發上蹦了起來,衝到窗戶邊,看向門廳處。


    韓澈頎長的身子立在那裏,身後跟著小四。正仰著頭看著她窗口的方向。


    聶真真吃驚的捂住唇瓣——他迴來了,他真的迴來了!轉身飛奔出房門,一拉門看到聶綿卿正扶著韓振天往樓梯走。她的腳步慢了下來,尾隨著他們一步步往一樓走。


    韓振天迴過頭來,看著她說:“……不用擔心,這件事,總得要結束,有爺爺在,澈兒,你……叔叔不會再為難你的。”


    老人家以為她驚慌是因為害怕見到韓澈,事實上,她正因為他的到來而欣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他迴來了,迴來之後,就會想辦法帶她離開這裏!


    她突然覺得很對不起眼前這兩個真心疼惜自己,一心想要她過得好的長輩。違心的點了點頭,心裏卻在一遍一遍的對他們說著對不起。


    下到一樓,韓澈獨自一人靠在沙發背上,閉目養神。聽到腳步聲,不緊不慢的睜開了眼,眼神不偏不倚的落在聶真真身上,其餘兩人,他根本不屑於多看一眼。


    “咳……”韓振天幹咳一聲,由聶綿卿扶著在韓澈對麵的沙發上坐下。


    聶真真低著頭,不敢看韓澈,可即使她表現得如此羞澀和尷尬,韓澈也沒有將目光移開,就那麽直直的看著她。沒見到她的時候,雖也是想念,但都沒有這一次這樣心癢難耐,心愛的女人就在眼前,他卻隻能看著!


    “初夏,過來坐。”韓振天朝著聶真真招招手,指了指身邊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聶真真輕聲應了緩緩挪動著步子走過去,在經過韓澈時,手腕被他一把握住。


    客廳裏頓時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韓澈握著她的手腕上。


    “初夏?”韓澈勾著唇角,看向韓振天,眼裏冰冷靜穆的是無盡的鄙夷和不屑,握著聶真真的手沒有鬆開,力道仍舊在加重。口裏疑惑的念著這個名字,他知道這是她真正的名字,也知道韓振天一定會這麽做,可此刻聽韓振天這麽喊,才覺得刺耳難當!


    她不能是韓初夏,她隻能是聶真真,隻有聶真真才可以名正言順的和他在一起。


    韓振天不理會他的疑問,朝著聶真真再次說到:“初夏,過來爺爺這裏坐。”


    韓澈握著她的手愈發用力,還往他身前拉近了幾分,她知道他很生氣,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再惹怒他。


    聶真真搖搖頭說到:“爺爺,我坐在這邊吧,坐在……叔叔身邊。”


    她轉身麵對韓澈,朝他幾不可查的搖搖頭,想要他知道,他們不能在這個時候同韓振天翻臉。她這一聲“叔叔”讓韓澈臉色更黑,卻隻能憋悶的放開她。所幸她在他身邊坐下,否則,他一定把她從韓家就這麽生拉硬拽出去!


    他靠在沙發上,聶真真幾番掙紮,他才鬆開了她。這一細節並不明顯,除了他們兩人,韓振天和聶綿卿從表麵是看不出什麽的。


    午後的陽光打在他臉上,他的輪廓清新刻露,眉目間閃耀著瑣瑣屑屑地明輝。不知名的情緒從他挺拔的身上散發出,在空氣裏漂浮,縱使是在白天,他的雙眸依舊陰黑,明昧著讓人畏懼的神采。


    許久的沉默之後,韓澈勾唇冷笑,眼角餘光瞥見聶真真交錯著手指不停的絞動,微蹙了眉,開口說到:“說吧,是什麽事,這樣催我迴來?”


    韓振天將讓他迴來的來意說明了,公式化的口吻,連句簡單的寒暄都沒有,父子之間淡漠的讓人心寒。


    他說完用意以後,韓澈許久都沒有迴應。聶真真突然覺得,韓澈是那麽憂傷、那麽孤獨!


    他古銅色的臉頃刻灰白陰沉,逐漸被沉重的灰黑取代。悲憤的情緒在他體內流竄著,他努力的壓製著,眼底淡漠的風淩厲地穿梭而過,偉岸的身軀被這股陰冷之氣壓得失去了張力。


    十二年前的事,她無法感受,可韓澈在一夕之間失去了兄長和母親,而這一切的因由還和父親有關。她沒有辦法恨他,即使知道他曾懷著報複的心對她,她還是不能恨他。


    比起在記憶中模糊的父母,聶真真選擇了韓澈,她很想在這個時候帶著韓澈離開。


    韓澈雙手在胸前合起,用力壓著,關節處發出一連串的“哢噠”聲。


    “好,那就現在吧!馬上去辦。”


    韓振天又是一愣,沒想到他這麽痛快就答應了。他擺擺手說到:“不用這麽著急,今天剛迴來,先吃頓飯……”


    “不用,趁著沒下班,我帶真真去把事情辦了。”韓澈果斷的打斷了韓振天的“好意”,他的關懷總是遲來一步,永遠不在韓澈最需要的時候。


    “走吧!”韓澈站起身看向聶真真。


    聶真真呆愣的跟著他起來,韓振天說讓聶綿卿陪著真真一起,韓澈沒說話,隻看了看聶真真。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聶真真搖了搖頭,知道他不想讓聶綿卿跟著,而且他說過不會跟她離婚,現在他提出要帶她出去的真正用意是什麽,她也不清楚,但聶綿卿一定是不能跟著去的。


    韓振天看看眼前的叔侄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囑咐兩人辦完事早點迴來。


    韓澈在他羅裏吧嗦的交代中顯得很不耐煩,歎道:“去還是不去?”說完自己先抬腳走了。


    聶真真慌忙接過聶綿卿準備的手袋,緊跟在他身後出去了,心虛的不敢多看兩人。


    才剛一出門坐上車子,韓澈就一把將她壓倒在座椅上,手上一按,座椅放倒,聶真真驚唿著被他封住了唇,聶真真在他的強勢中迷醉的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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