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近晚。


    大牢裏更是光線昏暗,潮濕的空氣裏還夾雜著各種難聞的味兒,稻草裏細細碎碎的聲響,像是有什麽在爬動。


    “老鼠!娘,是老鼠!”南若晴嚇得花容失色,“我不要在這裏,娘,我不要在這裏!”


    阮姨娘摟著她,不停安慰:“晴兒別怕,沒事的,有娘在,不會讓你受傷的。”


    “娘,怎麽會這樣?你明明說……”南若晴咬住嘴唇,眼中不甘,“娘,你不是說要讓南昭雪求死不能嗎?為什麽會變成素雲那個賤婢?”


    阮姨娘目光冷厲:“是我低估了那個小賤人!竟讓她給逃脫了,這次算她走運!”


    “娘,”南若晴眼中浮現陰毒的笑,“她走不了運。”


    阮姨娘狐疑:“為何?晴兒,你做了什麽?”


    “娘,她當街扒我的喜服,讓我丟盡了臉,我怎麽可能放過她?


    可笑她現在還以為她是戰王妃,真就能為所欲為了?我看她用不了幾天就得一命嗚唿!”


    “我在那件喜服上,悄悄下了毒。”


    南若晴聲音飽含恨意,“她一定會死,一定會!她早中毒了。”


    阮姨娘臉色微變:“你哪來的毒?”


    “就是……”


    “快說!”


    “娘,你不要這麽兇嘛,”南若晴嘀咕,“就是你梳妝台底下那個小盒子裏的。”


    阮姨娘眸子一縮:“你……你怎麽知道!什麽時候拿的?還有多少!”


    “沒了,就那麽一點點,”南若晴撅著嘴,“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你怕什麽?”


    “你知道什麽?那毒……”阮姨娘咬牙,“這件事情不許再對任何人提起,明白嗎?就當做不知道,聽見了沒?”


    南若晴不情不願:“哦。”


    “我真是把你慣壞了……晴兒,娘要你手上幹幹淨淨,不要沾染這些,以後這種東西不要再碰,記住!”


    南若晴看看四周,又怕又想發脾氣:“娘,我們什麽時候能出去?府尹要是審我們怎麽辦?會不會用刑?”


    阮姨娘語氣堅定:“不會,京兆府不會晚上審人,明日……我們很快就能出去。”


    “真的嗎?”


    “嗯,”阮姨娘輕聲安慰,“你爹會想辦法的。”


    南若晴放下心來,阮姨娘垂眸,南運程想不想辦法她不知道,但有人會想辦法的。


    南運程的確心急如焚。


    但他不是為了阮姨娘,而是為他自己。


    南昭雪說他是裝糊塗,沒說出口的“第三點”,就是他要把家裏遭受到的一切都推到阮姨娘頭上。


    他書房裏被燒,許多重要的東西都付之一炬,這可是大錯,他沒辦法交代。


    此時,他麵前站著一個穿黑鬥篷的人。


    “是我的錯,馭下不嚴,沒管住阮氏,讓她和我那個逆女起衝突,逆女一怒之下放火燒了書房,這才……今天她還趁我不備,去王府鬧事,現在還在大牢裏。”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是南昭雪放的火,隻是要把他自己摘幹淨罷了。


    黑鬥篷冷哼道:“沒用!連個女人都看不住,主子讓我問你,現在沒了南家的令牌,你要如何解決幾十家商號的事?”


    “請殿下放心,我會想辦法解決的,令牌雖沒了,但我也用過,能畫出來,找個能工巧匠……”


    他還沒說完,黑鬥篷抬手打斷:“這些事你不用說,主子也不感興趣,隻要別誤了主子的大事就好。”


    “是,是,我一定盡快解決,不會耽誤殿下的事。”


    “你知道就好,你要記住,想為主子效力的人,猶如過江之鯽,可你想證明自己,讓別人忘記從前的南家,洗刷你贅婿的恥辱,就要好好跟著主子做事。”


    南運程垂著頭:“是,我一定謹記。”


    “主子說了,今日你表現不錯,讓戰王露了麵,算你功過相抵吧!”


    “多謝殿下寬恕!”


    黑鬥篷沒再多說,轉身融入夜色。


    南運程長出一口氣,冷汗浸透裏衣。


    他跌坐在椅子上,拿出畫好的圖紙。


    他別的本事沒有,就是畫得一手好丹青,當年也是憑借這個,得了南家小姐的青睞,才有機會成為南家的上門女婿。


    圖上畫的令牌,正是南家的令牌,京城周圍的商號現在自是認他這個人,但其它州城,乃至關外的那些商號,還是要靠令牌才行。


    他看著圖紙琢磨,有人敲門。


    “誰?”


    “老爺,是我,胡山。”


    “進來!”


    胡山身上還穿著乞丐服:“老爺,大小姐應該是在站王府站住了,您看,這是她派人發的喜錢。”


    胡山把一個小紅紙包放在桌上。


    南運程掃一眼:“真是小看了她!越是這樣,越不能讓她長久留下去,今日你也瞧見了,她與我水火不容,根本不會聽我的話。”


    “老爺,您的意思是……”


    “明日一早,你去取出一千兩銀子,給京兆府的總捕頭送去,先探探口風。”


    “還得把晴兒救出來,她們母女可沒受過這種苦。”


    “是,老爺。”


    南運程目光微閃,救出南若晴,還有大用。


    至於去千巧閣的事,還得他親自去辦。


    胡山迴住處換衣裳,他是南運程的貼身奴仆,雖不是管家,但地位與管家不相上下。


    這幾年他撈了不少油水,在外麵買了套三進三出的院子,平時休假或者有事要在外麵辦的時候,他就住在自己的院子裏。


    在自己買的院子,他就是主子,不再是奴仆。


    天忽然下起小雨,雨絲綿密,帶著深秋的冷意,他打個哆嗦,趕緊迴去泡個熱水澡,燙壺酒,美美睡一覺。


    明天去見總捕頭,取出一千兩,他又可以落下二百兩。


    心裏想著美事兒,他加快腳步。


    他推門進屋,連著打了幾個噴嚏,摸索著找火折子,突然發現在桌前似乎坐著個人。


    他嚇了一跳,差點坐到地上,壯著膽子問:“誰?!”


    對方不答話,他咬牙道:“哪來的小賊?竟敢闖你胡爺爺的院子?識相的趕緊走,否則的話,我即刻報官,定叫你坐穿牢底!”


    胡山也是嚇唬對方,趕緊把人打發走了事。


    但對方坐著沒動,“嚓”,火折子亮了,點著桌上的蠟燭。


    “胡山,你好大的威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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