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偃月迴到雲潭別館,經過外麵的花園時,便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喬貫華和夏雲舒。


    花園的小亭子裏,喬貫華和夏雲舒正麵對麵坐著,似乎是在閑談,兩人臉上都帶了笑,看起來十分開心。


    林偃月沒想到夏雲舒也來了羅浮城,但想到昨晚桑白及說白泉山莊主動將“紅蓮”交了出來,也就知道了前因後果,如果讓白泉山莊知道千音閣的閣主、月使、花使、雲使同時來了羅浮城,除了主動投誠,也已經沒有更好的道路可選了。


    林偃月見喬貫華和夏雲舒二人相談甚歡的樣子,不禁冷笑。她故意引謝淩風毀了那柄薔薇劍,傷透了夏雲舒的心,又在婚禮那天勸說喬貫華追求夏雲舒,如今,二人倒是果真如她所料,漸漸走到了一起。


    林偃月一邊往亭子那邊走去,一邊慢慢吟道:“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


    坐在亭子裏的喬貫華和夏雲舒聽到林偃月的聲音,立刻停止了交談。


    夏雲舒聽林偃月說到第二句時,已經唰地站起身,冷冷地看著林偃月,臉色極為難看。夏雲舒知道,林偃月隻是想說最後一句——“不如憐取眼前人。”


    夏雲舒和喬貫華方才正好遇到,便坐下隨意聊了幾句,卻偏偏被林偃月撞見。夏雲舒知道,林偃月是在諷刺她之前一直喜歡謝淩風,謝淩風一成婚,便很快學會了“憐取眼前人”,和喬貫華親近。


    喬貫華看到夏雲舒的臉色,自然也知道夏雲舒心中所想,不禁覺得心下苦澀,麵上卻沒表現出來半分,岔開話題道:“偃月,你迴來就好,昨晚大家一直在擔心你。”


    林偃月聽著喬貫華的話,那句話既未深究她去了哪裏,又表現出了十足的關心。林偃月不禁笑道:“貫華,你說話總是這麽八麵玲瓏、滴水不漏,難怪一直招女孩子喜歡,如今就連雲舒都能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真是可喜可賀啊。”


    從昨晚得知真相開始,林偃月的心早已痛到近乎崩潰,一想到謝淩風、喬貫華、夏雲舒三人當日的所作所為,就覺得滿腔憤恨。她不會揭開南柯的秘密,但是她也不會讓他們好過。她原本便打算先撮合喬貫華和夏雲舒,然後再讓他們分開,如今也恰好到了棒打鴛鴦的時候。


    饒是喬貫華脾氣好,聽完林偃月這樣的挖苦諷刺,臉色也有些僵,正要說話,便聽到腳步聲從不遠處響起。


    喬貫華側過臉去,就看到謝淩風正從花園的另一側向他們走來。


    謝淩風走進亭子,見三人麵色有異,卻像是沒有看到一樣,對喬貫華和夏雲舒一笑算是打過招唿,然後神色溫柔地看著林偃月,道:“用過早飯了嗎?我讓人熬了蓮子粥,用的是今秋的第一波嫩蓮子,味道應該不錯。”


    林偃月轉過臉去看著謝淩風。昨日下午在半夏湖畔,他們二人的對話委實說不上愉快,可今日謝淩風卻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依舊是她溫柔體貼的夫君。


    林偃月心中冒出一股無名火,頓時便冷了臉色:“不會是半夏湖的蓮子吧?昨日剛死了人,隻怕還帶著血腥氣呢。”


    謝淩風的臉色僵了僵,垂了眼眸,聲音卻是一如方才的溫柔:“是雲潭別館的蓮子。”


    林偃月隻覺得心中愈加生氣,麵上卻露出了一個笑,笑得格外甜美,看著謝淩風道:“淩風,我今日的胭脂好看嗎?”


    謝淩風有些疑惑地抬眼看向林偃月,卻在那個笑裏微微愣了愣,下一刻便隻覺得心中一陣苦澀,他知道林偃月這樣笑的時候,下麵說的話,肯定會比方才鋒利百倍,將他傷得體無完膚。


    但是,他還是順了她的意,輕聲道:“好看。”然後等著她接下來的話,心甘情願地等著她的刀刃割上他的心。


    林偃月卻沒有如謝淩風所想的那樣說什麽刻薄言語,而是轉過身去看著夏雲舒和喬貫華。


    夏雲舒在聽到林偃月問謝淩風胭脂是不是好看的時候,就已經邁步向亭子外走去了。本是夫妻間私下的甜言蜜語,林偃月非要當著她的麵說,分明是故意讓她難堪。


    夏雲舒邁步的時候,喬貫華也和夏雲舒一起向亭子外走去了。


    林偃月道:“雲舒。”


    夏雲舒停下腳步,卻沒有迴頭。


    林偃月笑著道:“雲舒,我記得九年前,你曾經送了我一盒胭脂。”


    夏雲舒已經不記得這件事了,不過女孩子之間互相送禮物也很正常,於是道:“是嗎?怎麽了?”


    林偃月輕笑一聲:“沒什麽,就是突然想起來,那盒胭脂很漂亮。”


    夏雲舒不禁有些疑惑,於是終於迴過身來,麵前的林偃月還像方才一樣笑著,可當夏雲舒的目光掃過謝淩風和喬貫華的臉時,心中立刻有些發慌。


    謝淩風和喬貫華的臉上如同罩了寒霜一般冰冷,而那冰冷中,似乎還夾雜著被極力掩藏的痛苦。


    夏雲舒求助地看向謝淩風和喬貫華:“什麽胭脂?我……我不記得了……”


    不待二人說話,林偃月已經重新轉向了謝淩風:“淩風,陪我去吃早飯吧。”


    謝淩風神色木然地道:“好。”說罷,沒有看任何人一眼,便徑直向他和林偃月住的院子走去了,竟然也沒有等一旁的林偃月。


    林偃月倒是毫不介意,自顧自地跟在謝淩風的身後,慢慢往前走去。


    待林偃月和謝淩風走後,夏雲舒才轉向喬貫華道:“貫華,林偃月說的究竟是什麽意思?”


    喬貫華勉強笑了一下,道:“雲舒,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我不記得了。”


    夏雲舒哪裏肯信:“你騙我。你和淩風的臉色那麽差,我們認識十多年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喬貫華看著夏雲舒道:“偃月她不過就是為著過去的事情心裏難過,所以故意說一些話讓我們不舒服罷了。可是,過去的事,其實早就已經塵歸塵,土歸土。你不用想起來,我們也都不用理會,過好現在的日子,就夠了。”


    夏雲舒看著喬貫華,他臉上的複雜神色已經不在,又恢複了慣常的風流笑意,隻是那語氣卻格外認真。


    夏雲舒也終於露出了一個微笑:“你倒是難得這麽正經地說話。”


    喬貫華笑:“哪有,我一直很正經的。”


    夏雲舒道:“放心吧。我聽你的。那些事,本就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說罷,夏雲舒便邁步向自己的房間走去,但在越過喬貫華之後,夏雲舒唇邊的那抹笑容卻逐漸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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