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林的家住得很遠,在城外的郊區。


    我們換了兩次公交車,花了將近一個小時,又走了十來分鍾的路,還爬了整整七層樓梯,這才來到蔡林的家。此刻,我已經累得氣喘籲籲了。一路上誌遠還和我開玩笑說:“咱倆都跑餓了,又到了吃飯的時間,今天可要狠狠地敲上蔡林一下,讓他好好地款待我們”。


    可是當我們才爬到五樓的時候,就聽到七樓裏有吵架和扔東西的聲音,隻見誌遠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上去,敲開了大門。“天啦”!我看到蔡林的家裏一片狼藉,地麵上到處都是瓷碗和玻璃的碎片,連大櫥上的鏡子也碎了一半,還有一半正搖搖晃晃好象隨時都要掉下來似的,床上也亂糟糟的,上麵還躺著一個大約兩歲左右的孩子,正哇哇地大哭著。而此刻,看到我們的到來,蔡林夫婦停止了爭吵,象兩隻泄了氣的皮球,有氣無力地蹲在地上。


    看到這種情況,我趕忙上去幫助哄著孩子,誌遠開始勸慰著他們夫婦二人。


    看到我們來了,蔡林的妻子小錢心中的怨氣好象還沒有消掉,她一麵哭,一麵開始不停地數落著蔡林,而蔡林卻低著頭一付垂頭喪氣的摸樣。


    從小錢的哭訴中,我大致聽了個明白。這個家庭在經濟上遇到了重大的問題,他們的房子是貸款買的,每個月都要向銀行償還一定的房貸。本來憑兩個人的收入是勉強可以度日的,可蔡林遠在家鄉的父親,前段時間得了重病,需要一筆不菲的醫療費用。父親在家鄉靠種田和打臨工為生,沒有勞保和可靠的經濟來源,而蔡林又是他唯一的孩子,這個重擔也就自然地落在了蔡林的身上。


    這個小家庭本來就底子單薄,經不起一點風波。


    開始蔡林還能靠東挪、西借,勉強湊合著,可沒多久已經是債台高築。可屋漏偏逢連夜雨,蔡林所在的公司由於市場競爭激烈,最近一段時間經濟效益開始下滑,而一向工作十分認真的蔡林,由於老父重病、自己又負債累累,情緒十分低落,因此工作中也時常出現差錯。


    公司為了應付危機,辭退了部分員工,而蔡林也同時被辭退了。本以為自己有學曆,也有一定的工作經驗和能力,再找一份合適的工作不會太難,誰知自己在外麵苦苦地尋找三個多月過去了,竟一無所獲。


    這一下銀行催要房貸,家庭的生活也陷入了困境。妻子小錢隻是一家小飯店的服務員,每月區區幾百元的收入,根本解決不了什麽問題。今天銀行又來催要房貸,此刻這個小家庭幾乎陷入了絕境,這時,長期壓抑在小錢心中的鬱悶總地爆發出來了,她再也無法控製住自己,統統地向蔡林發泄出來。


    誌遠一麵努力地安慰著他們,一麵還幫著收拾這屋裏的殘局,臨走時他讓我把包裏的錢全部拿出來給蔡林,我悄悄地把他拉到一邊和他商量,想留下一部分。畢竟這個月才剛剛拿工資,要應付整整一個月的生活呢?可誌遠就好象壓根兒沒聽見我講話似的,他把包裏所有的錢,包括我的二千元錢,都統統地給了蔡林。


    蔡林卻死活也不肯接受,他感動地說:“誌遠,你也不容易,雖說你現在有了一份好職業,可也是底子薄,要用錢的地方太多,而且最近一段時間,你始終在幫助著劉軍,你的情況我是知道的”。誌遠卻不由分說,執意地丟下錢拉著我飛快地離開了。


    這一下給誌遠買電腦的計劃是徹底地落空了,我也明白了,為什麽誌遠拿著高薪卻口袋裏始終空空、經濟上十分拮據的原因。


    幫助朋友我並不反對,可首先得把自己的生活搞好,還得量力而行啊!而且我不得不往深處去想,以後我倆成家過日子,他還是那樣由著性子來,我們這個小家庭的日子將怎麽過呀!不行!我不能這樣遷就他,想到這裏,我心裏的一股莫名的怨氣頓時發作起來。


    “林誌遠你充什麽好漢,你把自己的錢給了人家也就罷了,憑什麽把我的錢也搭了進去,出手這麽大方,你還當自己是大款啊”!我一麵氣惱地數落他,一麵快步地往前走,想迅速地離開他。


    誌遠一麵快步地跟在我的後麵,一麵還笑嗬嗬地、耐心地,向我解釋著什麽。而我卻正在氣頭上,根本就聽不進他的解釋,我一時鬱悶難消,又想趁此機會好好地治治他,改變一下他的個性,話也自然地越說越尖刻,越說越難聽。情急之下我脫口而出:“難怪我媽堅決反對我和你在一起相處,她到底是一個過來人,看人看得準,你就不是一個能夠好好過日子的人”。


    其實這句話,我剛說出來就有些後悔,好象有些過分了,果然誌遠他不再追趕我,我迴頭看他,隻見他滿麵的笑容嘎然而止,瞪大著眼睛驚訝地看著我,一臉的茫然。我們頓時象兩個陌生人似的站在那裏,看著對方,誰都沒有向前邁上一步。


    接下來的幾天裏,我倆誰都沒有主動地去找對方。空閑的時候,我也時常意識到,自己所說的話也許有些過分,隻圖痛快地發泄,而傷了他的自尊。可我這樣做也是為了我們的將來,如果我現在處處遷就他,不講自己的原則,等到我倆成家以後,也許他的性格就更難改變了,那麽我們的將來就會產生更多的矛盾,而且會更難解決。


    要知道我對我倆未來的生活,始終是寄予多麽美好的期望啊!為了這一切,我一定得改變他,那怕付出點代價也值,我下了決心,我不會主動地去找他,我得苦熬著,看我們之間誰先沉不住氣。


    可是象所有熱戀中的人那樣,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唧唧我我片刻都不想分離。有時難得有兩天不能見麵,都有一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其實到了第三天,我就有點後悔了。


    誌遠本來就是那種個性單純、豪放、喜歡率性而為的人,要想改變他的個性,得有個慢慢的過程。而我卻用這樣尖刻的語言來刺激他,反而是適得其反,我開始擔心起來,這將會影響我倆之間的愛情。想想過去幾年來,他對自己百般的好,我的心裏就有一種失落的感覺,幾天以來,我都是在這樣極其矛盾的心理中度過的。


    咳!到了第五天中午,又是一個周末的時候,誌遠給我發來了一個短信息,邀我晚上到外麵吃飯,共度一個愉快的周末。


    我的心裏暗暗高興,心想這個倔強的家夥也有服軟的時候,他終於熬不過我。給他發個信息接受他的邀請?可我轉念一想不成!他的這種率性而為的習性已經由來已久,不是輕易就能改變的,決不能輕易地原諒他,而且他讓我看到了他的弱點,他熬不過我,他比我還沉不住氣。


    於是,我靈機一動關掉手機,幹脆得寸進尺不理睬他,可我的心裏又很矛盾,希望能夠見到他,希望他能夠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到了黃昏的時候,我竟忍不住地打開了手機,靜靜地坐在家裏等候著,盼望著他的電話會再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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