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卿並不喜歡《祝青雲》這首曲子,她總覺著有些悲傷。


    每次聽到這首曲子,她總會想起楚渝在杏林第一次吹起《祝青雲》的模樣。蜀王隻是聽過一曲《祝青雲》便離開了,趙長卿也攜夏玉迴付家。


    趙長卿隻與夏玉說是家中長輩的朋友,夏玉年紀小,很好糊弄,並沒有追問。趙長卿將玉玦握在掌中賞玩,她並不知道蜀王竟認得這件東西,當時她初見太爺,朱太爺覺著她挺合眼緣,隨手將這玉玦賞了她。後來,朱太爺給她的東西裏,她整理的時候見到了一幅蜀王題的字,才知朱太爺同蜀王是認識的。趙長卿卻是沒料到會在神仙府遇到蜀王。


    趙長卿遇到了蜀王,卻說不上奇遇,蜀王隻是打聽了朱太爺的事,餘者一概沒有多問,對於朱太爺的曾外孫女趙長卿更沒有多問一句。仿佛,就是匆匆而過,或者是這玉玦有靈,讓她帶給蜀王有關朱太爺最後的消息。


    趙長卿很快將此事拋諸腦後,專心的準備起夏秋舉用的東西。自衣裳到吃食,都有專門的規定,考試最防作弊,如衣裳,都要單層的。如吃食,糕點類要切成寸見方的小塊。哪怕饅頭也要切開,包子更不成,總之各種嚴格。


    別看夏念書訪友的忙碌,趙長卿這陪考的也不輕鬆。


    八月丹桂飄香的時候,院裏這棵桂樹很有些年頭了,開出的桂花是極燦爛的金黃色,香氣濃鬱,整個院子都芳香的很。夏昨夜一夜未眠,一大早吃過飯,馮殷就來找他,兩人在書房既未做詩也未行,皆神思不囑的等著榜單呢。兩人的小廝早飯都沒吃便去貢院外等著了。


    一時,永福捧進一瓶新鮮桂花,趙長卿喜歡用鮮花薰屋子,如今八月,夏書房裏插瓶的換了桂花。


    馮殷素日最淡定的人,見了這花極是歡喜,笑,“這花好。”


    永福笑,“我家奶奶已吩咐人往馮大爺的院裏送了一瓶。”


    馮殷笑,“多謝弟妹了。”他與夏素有交情,隻是家中境況遠不比夏家,此次能一道住在付家,本身便是極大的幫助。就是考前,趙長卿預備秋闈時的東西,也多給馮殷預備了一份。馮殷時常說夏娶得賢妻。當然,他家中妻子也很賢良,這些年他要科舉,都是妻子辛苦操持家事,侍奉父母。如若能桂榜得中,也能對得起妻子這些年的辛勞了。


    時間其實並沒有多久,隻是對於夏、馮二人而言,真的是太久了。當驕陽自東方冉冉升起,金光萬道散落人世間,兩個小廝一臉激動的跑迴家來,其實不必問,隻看這幅形容便知都是好消息。夏桂榜十一名,馮殷桂榜三十三名,都是極好的名次。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歡喜時。


    且不說馮殷歡喜的清淚長流,便是夏也眼圈兒泛紅……後麵的事不必說,俱是喜事,來報喜的官差還一人一個給係了大紅花,趙長卿打賞了官差,又聽了一套恭喜奉承話,便是付家上下也很為兩位爺高興。付老太太還張羅著擺兩席酒,一並熱鬧熱鬧。小夏姑媽笑問趙長卿,“可打發人迴鄉報喜了?”


    趙長卿笑,“已經叫平安快馬迴去了。家中公婆知道,還不知要如何歡喜。”


    小夏姑媽挽著趙長卿的手笑歎,“不枉你這一年多悉心照顧哥兒,他總算沒辜負你。”


    趙長卿笑,“小姑丈這樣的提攜指點相公章,相公自己也肯用功。”


    付老太太打趣一句,“我看,還有你旺夫的緣故。”


    趙長卿笑,“承老太太喜言,那我就盼著一路旺到底了。”


    一時間,屋內俱是笑語歡聲。


    夏又在付家住了兩日,基本上日日出去吃酒應酬,得意之人在一起,自然有說不完的慷慨激昂,拉不完的關係交情。待重要的幾場酒吃過,夏便同小姑媽、小姑丈告辭,得帶著老婆、妹妹迴家,家裏定也惦記著呢。付老太太、小夏姑媽都未苦留,均笑,“迴家好生樂嗬幾日。”


    夏笑,“在家也呆不了幾天,已經與幾個朋友約好,一道去帝都。明年是大比之年,轉眼既到的。”


    小夏姑媽點頭笑道,“哥兒運道起來了,隻管去,你姑丈說你章火侯已到,問題不大。”


    說了一時話,夏就帶著妻子、妹妹正式拜別,小夏姑媽小付姑丈帶著三個兒子一直送他們到門口,小夏姑媽很有些不舍,道,“一道住著不覺什麽,你們這一走,我心裏便空蕩蕩的。”


    夏寬慰小姑媽道,“姑媽放心,待去帝都前,我再過來。就是到了帝都,如今信件來往方便,您莫記掛我,我會好好的。”


    “好,好。”


    諸人又說了一席話,小付姑丈道,“去吧,青城縣離成都府雖不過大半日馬程,也別耽擱太久。什麽時候閑了,我送你們姑媽迴去瞧瞧也便宜。你們這就啟程吧,早些到家,我們也放心。”


    趙長卿聽到城中此起彼伏的笛聲,皆是一曲《祝青雲》,似是為了應喝城中喜悅,馮殷在後麵的車內也吹起了笛子,依舊是《祝青雲》。青雲直上,大約是世間男子共同的誌向吧。


    忽又一陣嗆人的香火味兒傳來,夏掀簾子瞧一眼便放下了,笑道,“如今這在神仙府還願的人,燒香燒的跟著了火似的。”今日他懶上一懶,不騎馬了,與趙長卿同乘一車。隻要彼此在一處,哪怕不說話,夏都覺著心中滿滿的歡喜。


    趙長卿笑,“神仙府的香火還是極靈的。”


    夏笑,“說起《祝青雲》來,還有個玉笛的典故,你知道不?”


    趙長卿如何不知,道,“史書上說過


    ,唐神仙首作《祝青雲》時,因曲調高昂,一支竹笛吹裂,因此先時隻得半曲。鳳武皇帝聞知此事,賜了一管玉笛給唐神仙,唐神仙就此完成整曲祝青雲。是不是這個典?”


    夏笑,“那管被鳳武皇帝賜給唐神仙的笛子,也有個極好聽的名字,你知道叫什麽嗎?”


    這個,趙長卿卻是不知了。


    “那管笛子,就叫青雲。”夏想到一則趣事,笑,“以往有個同窗,家資豪富,得到一管玉笛,上麵還有鳳武皇帝的落款,便以為是青雲,牛吹到了天上,後來拿到學裏給山長品鑒。山長就說了一句,‘那笛子名叫青雲,卻是紫玉所雕,故此史書稱紫玉青雲,你怎麽倒拿一管碧玉長笛來?’我們笑得肚子都疼了。夫子惱他枉念了書,罰了好幾日的功課方罷。”


    趙長卿不禁也笑了,道,“這不是被騙慘了。”


    “是啊,那笛子也是極好玉料所雕,但也值不了一千兩。他原是想撿個落,不想倒是給人騙了一大筆銀錢。被騙些銀錢也還好,卻又在學裏丟了大醜,麵子往哪兒擱。”


    趙長卿笑道,“你別總說別人,我就不信你念書時沒有糗事發生。”


    “要說有,也隻有一件。”夏笑,“有一次在學裏沒背好功課,夫子罰我去後山泉裏打兩罐泉水給他煮茶。那會兒年紀小,不懂水的分別,我想著,水與水還不是一樣,就隨便就近找了處小河,打了兩罐水給先生交差。夫子一嚐就嚐了出來,罵我拿河水糊弄他。”


    “後來怎麽著了?”


    “也沒怎麽著。”夏笑,“就是整整一個月放學後我不能迴家,得先去後山給夫子拎完泉水才能迴家,以後再不敢投機取巧。”


    趙長卿很是笑了夏一迴。


    一路有說有笑的迴家,夏家早盼的望眼欲穿,眼見夏迴來,街坊鄰居族人皆來賀喜,門口還點了兩掛爆竹,夏家那一通熱鬧就不必提了。當天晚上,夏太太臉笑得抽筋,夏不得不去給老娘針灸了一番。


    夏第二日去王老夫子的家看望老先生,迴來後便與父母商量著去帝都準備春闈的事。家裏雖是難舍,到底更盼著夏能一股作氣考出前程來,夏太太擔憂道,“這去了要住哪兒呢?”


    夏笑,“帝都何等寬廣之地,難道還沒住的地方?母親盡管放心吧,前些日子蘇先生的信送了來,說他們已到了帝都租賃了宅子,知道我們必要去的,特意留了一個院子給我們。我跟媳婦商量好了,去了帝都,就住在一處,大家在一起,也親香。”


    夏太太喜之不盡,“那可得好生謝謝蘇先生,我都忘了,可不是麽,阿白中舉比你還早一屆,那孩子才學是極好的。”不僅是方便,關鍵是可靠。夏太太又道,“隻是不知阿寧今年秋闈成績如何?”


    趙長寧笑,“到帝都便知道了。”


    夏老爺道,“你族長家的二伯正在帝都為官,我寫封信,你去了帝都別忘記去請安。”


    夏笑,“哪裏用父親寫信,我自己去就成。”


    夏老爺笑,“禮多人不怪,寫封信又費不了什麽事。”


    趙長卿剛在婆家歇了兩日便又開始收拾行禮,準備去帝都的事宜。當然,趙長卿是極想去帝都的,她已經很久沒見過蘇先生了。還有林姐姐,不知林姐姐的生意做得如何了。


    趙長卿正思量收拾行禮的事,就聽到一個消息:那位被蜀王世子強納入府的楊表妹,被放迴了家。


    這消息是夏玉同趙長卿八卦來的,夏玉道,“虧得舅舅家臉大,還請了娘過去。若知是去見姨媽,我再不去的。”夏玉是跟著母親一道去外祖母家的,故此知道的真切,與趙長卿說的繪聲繪色,“我一見楊表姐,都嚇了一跳。娘問她說,是不是迴家省親的。楊表姐還哭了。有什麽好哭的?當初大哥一中秀才,姨媽死活要結親,結親後表姐給蜀王府瞧上,姨媽屁顛兒屁顛兒的過來退親,咱們家也沒說啥。後來咱家無故遭了橫禍,都是因她的緣故。”


    夏玉頗是憤憤,問趙長卿,“嫂子,你說怎麽蜀王府讓她迴家了啊,是不是蜀王世子不喜歡她了?”


    趙長卿亦不明其中緣故,笑,“這我也不知道。隻是宮裏的宮女還幾年一放呢,想來蜀王府也是一樣的吧。”


    夏玉唧唧咕咕同長嫂說了半日話,過一時,夏太太就叫了趙長卿過去說起楊家的事。夏太太因今日見了楊家,心裏便不大痛快,與趙長卿說的話跟夏玉八卦的也差不多,夏太太道,“我興許是上輩子沒積德,修來這樣的姐姐。”接著便說起前事,“哥兒十六上就中了秀才,那會兒家裏日子也好,我娘家就這麽一個親姐姐,她嫁的楊家,也算書香門第,隻是你楊家姨丈一輩子也隻得了個秀才功名。先時要結親的話,也是你姨媽先提的,我想著,芙姐兒那孩子平日看著也乖巧,便應了。”夏太太話說的簡單,當初可是險些釀出家庭事故,無他,夏老太太一直想把娘家侄孫女嫁給夏,結果給夏太太提前下手,定了親外甥女楊玉芙,夏老太太險沒炸了。


    “後來不知芙姐兒怎麽得了蜀王世子的眼緣,你姨媽哭哭啼啼的來找我退親,說不敢得罪蜀王家。”夏太太歎道,“我心裏雖氣了一場,可咱家小門小戶的,如何敢跟王府爭,便也咬牙認了。誰曉得後來突然就大禍臨頭了。今天我原以為是你外祖母有事,帶著玉姐兒一過去,竟見到了芙姐兒,可把我嚇了一跳。你猜芙姐兒說什麽,她說蜀王世子恨她當初與咱家定過親,才示意手下人整治了你公公。”


    趙長卿略一思量便笑了,道,“表妹這話當真含蓄。她定過親,蜀王世子又不是不知道,何況咱家當初又不是死活不退親。要說蜀王世子恨她當初與咱家定親便示意手下人整治公公,我是不


    信的。不過可能是表妹對相公舊情難忘,在蜀王府裏惹怒了蜀王世子,由此遷怒咱家,還是有可能。”


    夏太太臉上尷尬一閃而過,趙長卿便心裏有數,想來楊家表妹很是跟夏太太哭訴了一番自己的不得已。夏太太怕她多心,不好與她直言,便委婉的改變了下說辭。夏太太歎,“反正不管她怎麽說吧。皆因她,家裏遭這一場大難,以後知道有這一門親戚就罷了,不必多往來。”


    “我知道了。”趙長卿笑勸道,“婆婆也別將這些小事放在心上,隻要相公前程好,那些當初嫌棄咱們家的,隻能說是沒眼光了。”


    趙長卿這話正中夏太太的心,如今兒子剛中了舉人,夏太太的心情正好。夏太太笑歎,“我沒什麽,苦日子都走過來了。就是老太太,不知又要說什麽了。”


    婆媳多年,夏太太算是摸準了夏老太太的脈。夏老太太知道楊玉芙自蜀王府歸家的消息後,當著夏太太的麵兒便道,“早就說那丫頭命硬,你非得給哥兒定了她。剛定親沒幾年,老大便遭了官司,咱家倒了大黴,還不都是她妨克著的。如今蜀王府放她迴來是救了自己一命,不然說不定怎麽著呢。”


    夏太太靜坐無言。


    趙長卿也不說話,夏老太太這種高論,她早聽過了。當初楚家出事,一樣有許多人這樣說她。即便趙長卿自己也時時懷疑,真的是因為她嗎?因為她的重生改變了楚家的命運。


    還是過來幫忙的夏二太太笑,“哎,要我說,再沒有比侄媳婦更旺夫的了。自打娶了侄媳婦,我覺著咱們哥兒沒有半點不順遂的。”


    夏老太太將嘴撇至腮幫子上,高揚著下巴道,“那也是哥兒有才學,十六就中了秀才,這世上有幾人十六便中秀才的!咱們哥兒這樣才學,誰嫁了是誰的福氣!”


    夏二太太剛要奉承夏老太太幾句,夏老太太簡直上趕著打臉,問趙長卿,“孫媳婦,你說是不是?”


    “相公能取得功名,我自然是最高興的。”趙長卿覺著自己若再不說話,夏老太太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遂輕描淡寫的笑道,“如夏氏這樣的曆經三朝的書香大族,出個舉人進士的原也不稀奇,就是我娘家親戚,舉人進士也尋常的很,誰家還敲鑼打敲的窮吆喝呢,沒的顯著小家子氣,也不是咱們這樣大族人家的規矩作派。以後的路還長的很,我時常規勸相公,若考個舉人便誌得意滿,一輩子前程也不過如此了。不要說一個舉人,就是明年金榜題名,也不必大驚小怪,朝廷六部九卿的堂官,哪個不是進士出身?翰林院裏,誰人不是飽學之士?當今皇後娘娘的父親承恩侯,當年十二歲為案首,十六歲中解元,十八歲獨占螯頭,禦筆親點金榜狀元,連中三元,至今引以為美談。內閣六位相輔,誰人才學不好?哪個沒有見識?老太太,你最有見識的,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一時自夏老太太屋裏散了,趙長卿迴自己房休息,夏二太太去了夏太太的屋,這妯娌二人自夏中舉後,關係愈發融洽了。夏二太太咋舌,“侄媳婦真是厲害,帝都的事都知道的這樣清楚。”其實,夏太太也不大懂,她不懂裝懂道,“官宦人家的小姐,又是自小念書的,自然更明白世理。”這就是夏太太想讓閨女念書的原因了,看趙長卿就知道,念過書見過世麵的人何等有底氣。


    夏迴家後聽說楊家表妹的事,驚訝過後隻是淡然一歎,道,“如今再想從前,倒跟上輩子似的。”


    趙長卿笑,“好在都過去了。”夏家又不是聖人,饒是楊家再有苦衷,也不可能盡釋前嫌的。


    夏並未將楊家的事放在心上,與妻子道,“這次咱們縣裏連我一共中了四個舉人,有一位劉舉人名次不佳,不準備明年下場,咱們三家一道同行。船已經定好了,我想著,明日咱們去小姑媽家走一趟,再去瞧瞧先生,這就起程了。”


    “好。”


    小夏姑媽自然又有一番離別叮嚀,小付姑丈在帝都做過翰林,還有一二交情不錯的朋友,給夏寫了引薦信叫他帶著,極是盡心。


    及至到王老先生府上,趙長卿去陪穆師娘說話,穆師娘笑,“男人大都是想去權利場見識一翻的。我知道,你們心裏是拿我同先生當成師父、師娘的,不過,到了帝都別這樣說。前幾年,福德親王一家子在封地上歿了。”穆師娘說著歎了口氣。


    盡管活了兩輩子,趙長卿的眼界還未寬闊到帝都宗室皇家這般層麵,她隻是聽著穆師娘似有未竟之意,斟酌著勸慰道,“師娘的意思,我記得了。我見的世麵小,心裏也羨慕師父師娘這般鶼鰈情深。”


    穆師娘笑,“你是個明白人,日子好壞都在自己手上。”


    趙長卿便陪著穆師娘閑話,中午在王老夫子府上用的飯。下晌夫妻二人告辭,夏身上帶了些酒氣,趙長卿問,“吃酒了?”


    扶趙長卿上了車,夏有些酒意,並未騎馬,一並坐車。夏低聲道,“隻吃了兩杯,先生並不好酒。十五公子也在。十五公子說,蜀王府的侍女年紀大了,除了配人,也會放一些迴家自行匹配。我覺著,十五公子是有意說的。”


    趙長卿思來想去也不能明白十五公子說這話的緣故,便道,“這些宗室人家,心腸都是彎彎曲曲的。”她可不認為蜀王會把她放在眼裏,何況,楊家表妹迴不迴家於她也無甚相關。就是於夏家,現在也無甚相關。


    夏考慮事情與趙長卿不同,夏向來是先慮憂喜,此時既不能知其中緣故,夏道,“管他怎麽彎曲,十五公子有意露個口風,想來是叫咱們放心的意思,我琢磨著不是惡意。咱們這就去帝都了,以後山高路遠的,蜀王府再大的勢力,也管不到帝都去。”


    趙長卿自荷包取出醒酒石叫他含著,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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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一行人依舊是丫環小廝行禮,太瑣碎的沒帶,也收拾了三大車,另外夏的兩位同窗,攏共也就一車東西。因是新舉人身份,俱都鳥槍換炮,一身的光鮮,身邊各帶了兩個小廝服侍,家人都送至碼頭,自有一番離情。


    夏太太第一千零一次的叮囑兒子,“注意身子,功名雖要緊,身子更要緊,也別用功太過。”


    夏皆耐心含笑應了。


    夏太太又拉著趙長卿的手道,“若阿一個人去帝都,我再不能放心的。有你在他身邊,我便萬事不擔憂了。你素來周全妥當,懂事細心,我原沒什麽要叮嚀的。隻是說一句,多對自己好一些,我便也放心了。家裏的事你們都別惦記,你們好,家裏就好。到了帝都,若便宜托人送封信迴來,家裏就安心了。”


    趙長卿也應了,又寬慰了婆婆一番。


    夏要去帝都,夏武是留在家裏的,盡管夏武年不過十五,可長兄一走,夏武就是家裏唯一的兒子,夏也自有一番話與他說。


    另外馮李兩家皆是如此,大家說了好一陣子的話,直待船工催了兩次,方依依不舍的上了船,與家人惜別北上。


    趙長卿這次暈船的症狀較上次好些,隻是三峽水險風急,仍是暈了個好歹。這時候,便很能體會到大夫在船的好處了。


    下了水路,便是陸路。如來蜀中時一樣,大家走官道,住驛站,不僅僅是方便,更重要的是安全。八月十六自蜀中出發,途中無半點耽擱,到帝都城的時間正好九月初一。


    九月初時,帝都的天氣已有些涼了,諸人都換了夾衣。車馬行在寬闊的街道上,兩旁皆是繁華熱鬧的店鋪行人,其氣派與蜀中又有一番不同。一行人直奔到蘇先生信中的地址,敲開門,門房一聽是趙長卿等人,連忙迎了進去,笑道,“前兩天趙大爺與朱大爺剛到,正念叨著夏大爺夏大奶奶呢。”


    趙大爺?難不成阿寧中了舉人?趙長卿不大敢信,隨著夏進了這處四進宅院。


    帝都寸土寸金,錢財上還好應對,今年又正巧是大比之年,能租到這處大院落想來必是不易的。


    趙長寧先歡喜的迎出來,笑,“姐、姐夫,我算著你們這兩日就該到的。”


    夏給趙長寧介紹了自己的兩位同窗,大家彼此見過,夏問趙長寧秋闈的事,趙長寧喜不自禁,撓撓頭,“再想不到的,隻比孫山好一位。”他是桂榜最後一名,趙長寧笑,“這迴是來見識見識。”


    夏道,“別說這喪氣話,寧弟運道正旺。”最後一名怎麽了,照樣是舉人!


    趙長寧笑,“你們路上可好?什麽時候出發的,自蜀中出來走了多少時日?”


    大家說著話進屋,如今這院裏住的多是西北的舉人,有如淩騰、朱唐、陳三郎,蘇白,今年新中的舉人如趙長寧、朱慶,再有就是夏趙長卿一行了,大家彼此見過,自有一番熱鬧。


    趙長卿很幹脆的把夏撇下,迫不及待的去後頭見蘇先生。


    蘇先生正在自己院裏忙,見了趙長卿微微一笑,溫暖一如在邊城十幾載朝夕未離的歲月,“快過來,給你看看我新做的琴。”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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