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打點了禮物過來,淩氏對陳家婆子道,“我聽我們家老爺說了。哎,大水衝了龍王廟,誰還真就放在心上了,你家太太實在太客氣了。跟你家太太說,莫要多心才好。本是親戚,該多走動才是。什麽時候你們太太閑了,隻管過來說話。”


    陳家婆子奉承了淩氏一迴,淩氏命人給了賞封,便打發她走了。


    後知陳家也往小梨花兒家打點了禮物,淩氏對趙長卿道,“陳二太太做事糊塗,陳二老爺倒是個明白人。”


    趙長卿笑,“有個明白人,事就好辦。”她何嚐願意去得罪陳家,隻是她窩囊了上輩子,如今早已明白,人活著,真不能一點脾氣沒有。不然,若自己活成個麵人兒,誰都要來拿捏你一迴的。


    說陳二太太糊塗,那是跟陳二老爺比,自然是糊塗的。殊不知,人比人該死,不用比別人,隻一比淩二太太,陳二太太便是個再明白不過的人了。


    淩三姐與林皓順順當當的定了親事,淩二太太說得上心順意順,隻覺此生再無煩心之事。淩三姐定親不過一二日,娘家嫂子梁大太太帶著閨女上門說話。雖娘家兄長不成器,到底是自己兄長,淩二太太對娘家也頗為照應。


    梁大太太帶了幾樣果子蜜餞來,淩二太太笑,“大嫂來就來了,還帶什麽東西。”


    梁大太太笑,“就是家常的零嘴兒,我記得姑太太在家時就喜歡吃這幾樣。”


    梁大姐笑,“我在家無事,給姑媽做了兩雙鞋。”


    淩二太太接來細瞧過,好生讚了一通梁大姐的針線,道,“比我年輕時強多了,這花繡得鮮活。”握著侄女的手道,“真是天生的一雙巧手。”


    染大姐笑,“姑媽喜歡,就是我的福分了。我知道三妹妹的好日子近了,定要繡嫁妝的,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姑媽隻管說。”


    “少不得要麻煩你。”原本淩二太太是瞧上趙長卿,結果,如今趙長卿定了將軍府。梁大姐倒是很合她的心,隻是自己娘家的境況,到底委屈兒子。何況有先前趙長卿的硬件在這兒擺著,哪怕趙長卿不成,淩二太太的心也拔得高高的,想著定要給兒子說一門比趙長卿還好的親事才成。這樣左右思量著,淩二太太笑,“你們姐妹許久沒在一處玩兒了,去說會兒話吧。”


    打發了女孩兒們出去,淩二太太問嫂子道,“說來大姐兒比三姐兒還大一歲,婆家可有了?”


    梁大太太臉上微宭,含糊道,“倒也有人來提親,隻是我跟你哥心裏還沒拿定主意。”這些年,梁家沒少仰仗淩二太太幫襯,如今孩子們都長大了,淩騰又有出息,梁大太太雖知有些高攀,可這年頭,講究“高門嫁女,低門娶婦”。梁家雖不大富庶,到底梁大姐兒是淩二太太的親侄女、淩騰的親表姐,親上作親也是常有的事。


    淩二太太勸道,“大姐兒樣樣都好,可女孩兒花期就這幾年,大嫂可得抓緊一點了。”


    “這事說急也急不來。”看小姑子這樣,是一丁點“親上作親”的意思都沒有的,梁大太太心裏有些發堵,索性不再說兒女之事,一笑道,“我今天來,倒是有一樁發財的事與妹妹商量,不知妹妹可有意?”


    既是發財的事,淩二太太怎能無意?


    隻是想到兄長一把年紀仍一事無成,淩二太太對梁大太太說的這“發財的好事”便有些猶豫了。梁大太太笑,“不瞞妹妹,也是聽說趙姑娘攀上將軍府的好親事,你哥才尋了這路子。”


    “到底什麽事?”淩二太太問。


    梁大太太道,“賣糧。”


    “賣糧?”


    “是啊。”梁大太太目光灼灼,熱切無比,道,“西北十幾萬的軍隊都歸楚將軍管轄,民以食為天,我的妹妹,一人一天吃半斤糧,這就得是多少消耗!妹妹不知道,整個陝甘,最富的人就是供應軍隊的糧商!”


    “妹妹想一想,這軍隊都歸將軍府管,隻要將軍府一句話,肯用咱們的糧食,那咱們就發了。”梁大太太道,“若別的時候,咱們想都不敢想的。可是如今,趙姑娘有造化,同將軍府做了親,以後就是將軍府的少奶奶。隻要趙姑娘跟少將軍說一聲,不是我說狂話,一年少說有十幾萬的利。”


    十幾萬?


    淩二太太乍一聽此數目,頓時驚了個心率不齊,不禁再次問道,“大嫂可打聽清楚了,難道賣糧食這般賺錢?”


    “我要不打聽個清楚,也不敢過來跟妹妹說呢。”梁大太太笑的篤定,“妹妹想一想,哪怕咱們就幹一年呢,這一輩子的花銷也掙出來了。我知妹妹家也不差銀子,隻是銀子又不咬手,誰還嫌銀子多不成?就是三姐兒成親,妹妹手裏寬裕也能給她多陪嫁些個。騰哥兒科舉,妹妹也能多給他預備著些了。”


    梁大太太巧舌如簧,又有重利相誘,淩二太太當真有幾分心動,當下又細問起梁大太太來龍去脈來,梁大太太笑,“這也是你大哥的運道來了,他在外頭遇著個馮大爺,這個馮大爺年紀不大,為人卻極有本領。家裏便做著糧鋪的生意,一應的進糧渠道都是有的,隻是沒路子供應軍糧罷了。我們也是才知道趙姑娘有這樣的好前程,一日你大哥在外頭說起話來,馮大爺那樣機警的人,當下就想了這個路子。因是難得的好財路,你大哥忙叫我來問妹妹一起,若妹妹有意,咱們一起發財才好。”


    淩二太太聽著還算穩妥,隻是想到趙長卿素來不好相與,歎道,“嫂子不知道,我雖是做舅母的,可長卿那丫頭素來精明,若她不點頭,咱們商量得再好也沒用,總得她願意幫咱們,咱們這事才能成呢。我想著,有錢能使鬼推磨,她是在外頭有鋪子生意的人,等閑不好糊弄,到底要給她些好處,我這才好去開口。”


    />


    梁大太太早有心裏準備,笑,“這有何難,哪怕白送趙姑娘三成幹股,我也是樂意的。”


    淩二太太不意梁大太太如此大方,心裏思量著三成幹股已是不少,笑道,“那可好,嫂子這般敞亮,我趕明兒就去我小姑子家裏問問。”


    梁大太太笑,“此事我就托給妹妹了。”


    淩二太太一口應下。


    梁大太太握著小姑子的手笑,“妹妹隻管安心,好日子在後頭呢。待有了銀子,非但可重整家業,倘能再給你大哥活動個小官兒,更是體麵。”到時丈夫有了官位,不怕閨女配不上淩騰。


    淩二太太想到娘家若能出息總是好事,也禁不住歡喜起來。梁大太太總覺著把事實砸實著才妥當,便笑道,“若妹妹有意,何不拿出千八百銀子入個股?”


    淩二太太雖覺著這生意尚可,不過,淩二太太的脾氣,銀子入她兜容易,若想從口袋裏拿出去,那是千難萬難的。一涉及到銀子,哪怕對著娘家嫂子,淩二太太亦是萬分謹慎,笑,“一則,這事不是小事,沒有不叫騰哥兒他爹知道的理;二則,我正在給三姐兒置辦嫁妝,不瞞嫂子,前兒才花出去了二百兩,如今家裏隻剩下些過日子的散碎銀子,現在叫我拿出千八百兩我也拿不出來呢;三則,親兄弟明算賬,既是做生意,該簽的契,誰打的頭兒,嫂子也得叫我見一見才好說拿銀子買糧的事。”


    梁大太太忙笑,“妹妹說的是,我這心也太急了。要不我在家常說,都說養女隨姑,大姐兒能跟上妹妹一半,我就得燒香拜佛。”


    姑嫂兩個說了好半日私房話,中午留梁大太太母女用過飯,直待下晌,梁大太太方攜女兒告辭迴家。


    此事畢竟不是小事,淩二太太先同丈夫商議,淩二舅倒不是對賺銀子沒興趣,他是看透了自己大舅子,根本不信老婆說的那些天花亂墜的話,隻道,“卿丫頭畢竟還沒嫁入將軍府,你這就叫她去求將軍府的人情,叫將軍府如何看她呢?不許去,沒的丟臉。”


    淩二太太卻是心熱的很,道,“這事咱們看著天大,不過是將軍府一句話而已。你想一想,就如同咱們家,丫環去哪家買麵哪家買米,我不吩咐時自然隨她,我一吩咐,她就得聽我的。軍中還不是一個道理麽?何況,我也不是白托付她,大嫂都說了,若此事成了,白送給卿丫頭三成幹股。這也得成千上萬的銀子呢?她又是要嫁到將軍府去的。這就當我做舅母的給她添妝了。”


    “不成。”淩二舅道,“若是有要命的事,親戚間幫忙,是應當的。我能吃幾碗飯,我知道。你別想去發那大財,若咱家能發財,早前就發了。何況,軍中的事沒你想得那般簡單,這軍中多少官員,又有彎著繞著的多少關係,豈是你我能明白的?那些與軍中運糧的大商家,哪個沒有關係?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容易,叫外甥女如何開口呢?今天求財,明天是不是還要求官了?你別沒個足饜!隻管好生與我守著鋪子,將來咱們阿騰出息了,福分才在後頭。”


    淩二太太再三道,“我聽大嫂說,一年獲得就有十幾萬兩,哪怕咱們隻做一年呢。”


    淩二舅就要發火,淩騰自官學迴來了,淩二舅立刻把事情同淩騰一說,道,“你跟你娘說一說,這事能做不能做!”


    淩騰還未換下學裏穿的青衫,茶也未用一口,便得坐下同他娘掰道理。淩騰問,“要娘說的,這樣天大的好事,難道隻有舅舅家想得到,別人就想不到嗎?”


    “別人就是想得到,他也得有咱家的關係啊!”淩二太太還是很以將軍府少奶奶的二舅母的身份為榮的。


    淩騰點點頭,“怎麽沒有?姑丈認識的朋友、同僚,哪個沒有些關係,再有,就是趙家同族,也不是沒有能人。別的我不知道,就是姑丈買的他們後鄰的宅子,那個叫趙鴻的族人,是姑丈的堂兄,就在牌坊街有大買賣。趙鴻早去了姑丈家十來趟,想謀軍中的生意做,姑丈都沒點頭,照樣跟姑媽本本分分的過日子。難道姑丈的堂兄,不比我大舅可靠?”


    聽兒子話裏話外的瞧不上兄長,淩二太太頓時不悅,橫眉豎目道,“怎麽了?你大舅怎麽了?你大舅是咱家親戚,那個什麽族人堂兄,還不知是什麽八竿子搭不著的族人呢?哪裏有你大舅可靠!”


    淩二太太這般疾言厲色,淩騰眉毛都不動一下,溫聲道,“娘,那是我親大舅,難道我是嫌棄他?不過實話實說罷了。娘想一想,這些年,大舅大買賣小買賣做過多少,就是咱家也沒少幫襯。舅媽來借銀子,說是借,何時指望她還過?因是親戚,爹也體諒你,咱家也不計較這個。可是,大舅的本事,娘一定是清楚的。我跟我爹,哪個是外人?在我們跟前,還說那些虛話有什麽用?”


    “何況大舅家如今的日子,說不是大富貴,家裏也有一兩個丫環使。就是咱家,不也就是這樣麽,還要如何呢?”淩騰歎道,“卿妹妹雖有了好親事,親戚間守望相助是應該的,若再進一步,上趕著要財要官,就失了親戚間的意思。”


    “娘就放寬心吧,等以後兒子有了出息,什麽樣的好日子沒有呢?何必要攙和著做些商賈事,若叫人知道咱家連軍糧的生意都敢伸手,而把咱家的戶籍改為商籍,我這一輩子,就完了。”雖然有旁的門道使,但,正經律法規定,商人三代都是不能科舉的!


    淩騰此話一出,淩二太太臉上血色盡褪,發財的事早想都不敢想了,連聲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是絕不再提這事的!”


    “再者,林兄也是要走科舉的,他已是廩生,若有運氣,日後為官作宰。若咱家因商賈事受了連累,我姐明明是書香門第家的閨女,轉眼就成了商戶女,還不得給人笑話死。”接著又下一劑狠藥。


    淩騰兩劑藥一下,淩二太太提都不敢再提做軍糧


    糧生意的事了。


    淩二太太給兒子唬住,梁大太太在家等了數日沒等到信兒,隻得再往小姑子家走了一趟,一聽淩二太太改了口,梁大太太心下一沉,連忙道,“妹妹聽小孩子嚇唬你呢,哪兒能呢。”


    淩二太太倒有一樁好處,再如何的貪財好利,她始終是以淩騰的前程為第一位的。淩二太太在心中篤信兒子定是有大出息的,怎肯因些銀子就耽擱兒子的遠大前程?哪怕是十幾萬的巨利,淩二太太也舍不得!何況還關係到女兒在夫家的地位!淩二太太心裏打定主意,不管梁大太太說下天來,淩二太太隻是不應。梁大太太說的口幹舌噪,見淩二太太是鐵了心的,不禁露出苦色,“妹妹若不肯幫忙,咱家可就完了。”接著眼圈兒一紅,梁大太太便將把家底子都拿去湊分子買糧食的事同淩二太太說了,梁大太太泣道,“非但家裏的銀子都買了糧食,你哥還在外頭跟人借了好些銀錢。”


    淩二太太皺眉,“大嫂也太心急了。”


    梁大太太也不說話,隻管哭天抹淚。淩二太太隻得答應,“我去幫嫂子問一聲,不過我想著,多半是不成的。嫂子心裏有數,別怪我就好。”


    梁大太太泣道,“這些年,妹妹對我跟你大哥如何,難道我不知道?今為了家裏的事又要妹妹出頭賣臉的求人,我心裏很是覺著對不住妹妹。”


    送走梁大太太,淩二太太又發了好半天的愁。淩三姐早在隔間聽了個真真兒,出來安慰母親,“幸而那日娘沒拿銀子給舅母。”家裏正在給她置辦嫁妝,用得都是現銀,哪裏會沒銀子?那日皆因淩二太太在銀錢上素來小心,使了個托辭而已。如今想想,淩二太太也後怕起來,拍拍女兒的手道,“以後自己當家做主,銀子上的事也要留心。”


    淩三姐點點頭,又問,“娘真要去姑媽家打聽軍糧的事麽?”


    淩二太太歎口氣,“這事若能成,的確是一樁大買賣。不求吃肉,喝口湯也行啊。你舅舅家都這樣了,也隻得去幫他們問一句,總不好看著你舅舅賠在裏麵。”


    誰家沒幾門子糟心親戚?


    淩二太太厚著臉皮登門,淩氏為難了一迴,道,“二嫂也知道,我出門無非就是東家長裏家短的一些事,這些個生意上的事,我實在不大懂。”


    淩二太太看向趙長卿,殷切相詢,“外甥女可知道?這要是便宜,替我娘家問一聲呢?他們買了那許多糧食,若賣不出去,可都要把家底子都賠盡了的。”


    趙長卿道,“軍糧的生意,誰都知道是賺錢的生意。可若這麽容易弄到手,不要說別人,我何苦還要跟人合夥弄什麽包子鋪?賣什麽點心呢?”


    “不怕二舅母惱,若真有這樣容易的事,我如何等得到現在。以前我們後鄰的鴻大伯,找了我爹爹好幾遭,就是為了軍糧的事。軍中的事咱們女人不清楚,好歹我爹爹在衛所當差,是清楚一些的,都沒敢應了鴻大伯。”趙長卿道,“舅母若覺著我這話是推托,舅母仔細想想,不說您是我親舅母、舅舅是我親舅舅,還是說我就比別人笨,別人能看到的好處,我是看不到的?”


    淩二太太強笑,“看外甥女說的,我哪會信不過你。”


    趙長卿一笑,不欲同淩二太太多說,道,“舅母別誤會了我就好。”


    淩二太太狠是給趙長卿噎了個好歹,迴家少不得又埋怨了幾句。淩二舅知事沒辦成,反是放下心來,就是淩騰也道,“娘說卿妹妹敷衍你,難道她說的是假的?若真是再容易不過的事,她早譴人去做了,哪裏等得到現在。這是再實在不過的話。”


    淩二太太直歎氣,“我是擔心你舅舅,也不知現在怎麽著了。”


    淩騰道,“隻要糧食在,無非就是便宜些賣出去罷了。虧也虧不了多少銀子,隻當買個教訓吧。”


    淩二太太亦是無可奈何。


    淩二太太又無通天本領,豁出臉去碰了個壁,也沒什麽法子再幫娘家了。倒是梁大老爺是個奇葩人物,他竟然打著將軍府少奶奶家的親戚的名義找上了軍中供需官,結果關係沒拉成,被供需官著侍衛打將出去。梁大太太跑到淩二太太家來哭,“好大個威風,把你大哥打得動不得。如今大夫說要拿參下藥,不然性命不保!家裏的銀錢都給他買了糧食,是一個銅板都沒有了……”


    淩二太太隻得先取了一支七八年的參給梁大太太,又包了二十兩銀子叫嫂子給兄長抓藥過日子。梁大太太哭哭啼啼,捧著銀子和參千恩萬謝的去了。淩二太太氣得頭疼,對丈夫道,“這也太不像話了!難道我哥不是外甥女家的親戚,怎麽就把人打成這樣!我得去找長卿評一評這個理!”


    淩二舅喝道,“我看你是瘋了!丟人丟到軍中去,你叫長卿怎麽做人!”


    淩二太太眼圈兒微紅,“合著打得不是你大哥,你不心疼!”


    “你要這樣心疼,就迴你娘家去吧!”淩二舅指著淩二太太的臉罵道,“萬一連累了長卿,我跟你沒完!”


    淩二太太怒,“這就是我家,我幹嘛迴娘家!你有本事迴你娘家去吧!”一摔簾子,到院子裏罵小丫環去了。


    淩二太太覺著自己沒去趙家說理已是心胸開闊,卻不料淩太爺著人叫了淩二舅淩二太太迴長房,將兩人罵了個臭狗頭,淩太爺道,“長卿不過得個好親事,你們這做舅舅舅母的,不說安分守己的過日子,倒仗著長輩的身份天天作耗!淩家的臉都給你們丟盡了!老二家的,你要約束不好娘家人,就跟他們斷了!若再做出沒臉的事,淩家幾百年的名聲容不得你們這樣糟蹋!”接著又罵了一頓“不成器”“不孝”之類的話,方將夫妻二人打發走了。


    夫妻兩個垂頭喪氣的迴了家,淩氏已在淩二舅家等著淩二


    太太,淩氏一見淩二太太便眼裏躥火,道,“二哥什麽脾氣,我一清二楚,我就是來跟二嫂子說幾句話!二哥你不用管!”說著一把推開上前勸架的淩二舅,拽住淩二太太的手就往屋裏走,將淩二太太推進裏屋,淩氏方道,“如今孩子們都大了,我不想二嫂在晚輩麵前沒臉,如今我就來問二嫂一句,這許多年,我是哪裏得罪了二嫂,還是我們長卿哪裏得罪了二嫂?”


    淩二太太訕笑,“妹妹說哪裏的話,都是誤會。”


    “誤會?”淩氏冷聲道,“那天二嫂過去,我跟二嫂說的明明白白,這生意做不得!如今二嫂娘家大哥倒打著我家的名義去軍中拉關係做生意!長卿及笄禮還沒過,哪裏來得親事?原本兩家說好,到底未過定禮!二嫂難道是沒閨女的?我事事敬著你,如今倒敬出不是來!若不是你在後頭仗腰子,梁家怎麽就敢到軍中去放那些沒影的屁!”


    淩氏以往大都是個和氣人,那是因為這麽多年順風順水的,沒淩氏可發揮的餘地。如今驟然聽到梁大老爺打著他家的名義做出這等丟人現眼的事,丟人丟到軍中,淩氏生吃了淩二太太的心都有了!


    原本這樁親事就是高攀,再想不到的富貴。淩氏心裏很是得意高興,卻也知道低調做人的道理,自從與將軍府的親事定了,不少人都探著口風的想拉趙家入股做生意什麽的。淩氏同丈夫商量過,一樣都沒應。家裏門第一時半會兒的起不來,就得知道安分。何況,趙勇現在不過是個代理千戶,還沒正經升上千戶去。趙長卿早說了,安安穩穩本本分分的升到千戶的職,比什麽生意可有用的多。


    趙家是這個意思,故此,一直都很低調。


    誰曉得梁大老爺倒打著趙家的名義去興風作浪,淩氏一聽這事就氣壞了,砸了兩個茶盅,穿戴好後就迴了娘家,在父母跟前狠狠的告了淩二太太一狀。淩氏說的也句句在理,“咱們一家子都是老實本分的人,素來是耕讀傳家,祖上也是進士出身,眼瞅著騰哥兒過幾年定要出息的,二嫂子隻將銀子看得親。如今長卿親事還沒定,二嫂就唆使著娘家兄弟去軍中丟臉,叫人家將軍府知道怎麽想?還不得以為咱們一家子都是這種沒臉沒皮沒羞沒臊的人!”


    接著又把淩二太太如何替娘家兄弟上門問生意,如何被她拒絕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篇話,若不是看老爹老娘都氣得不輕,淩氏還得再拱一拱火。就這麽,淩氏也不算完,自娘家出來就去了淩二舅家等著淩二太太說理。


    如今淩氏找上門來,淩二太太的威風早被淩太爺罵沒了,麵對淩氏,隻有賠理的份,哭道,“我怎知那個不爭氣的就擅自做出這種事呢?妹妹想一想,我豈是那等不知深淺的人。”


    “你若知深淺也不能攛掇著娘家兄弟做出這等丟人現眼的事!”淩氏叉腰罵道,“我還不知道你!”淩氏往地上狠狠啐一口,“仗著二哥好性,仗著家裏人不與你計較,家裏多少銀錢都給你填補了你娘家的無底洞,當我不知道嗎!”


    “先前不理會你,無非是看著孩子們的麵子,給你留個臉!你卻是給臉不要臉,反倒興頭起來!直這麽拿著梁家親,就收拾包袱滾迴你娘家去吧!”淩氏揪著淩二太太罵,“你說!我們老淩家是哪裏對不住你了!三姐兒好歹懂事,騰哥兒也有出息,天底下也就是我二哥這樣的好性容留你這等無才無德的潑婦!你到底哪裏不足興,要這樣害我!”


    淩二太太哭道,“妹妹這樣說,是不給我留活路了,趕緊叫我死了吧。”說著就要碰頭。


    淩氏冷聲一哼,鬆開手,挽一挽袖子道,“你少給我來這套!當天下人都是我二哥這樣的好性不成!家裏有繩子有剪子有水井有耗子藥,你要是敢死上一死,我倒服了你!”


    淩氏冷瞥淩二太太一眼,道,“再叫我知道你娘家兄弟敢出去胡言亂語,就走著瞧吧!”說完,就抬腳出去了。


    淩二舅與淩三姐都在院子裏呢,淩三姐活了十六年,頭一遭見淩氏發這樣大的脾氣,嚇得臉色都變了。淩二舅也訕訕的,淩氏笑道,“好二哥,我知道這事不與你相幹。就是三姐兒騰哥兒也是好孩子,隻是再這樣縱著她,怕是要縱出禍事來的!”說著將臉一沉,道,“我這就走了。”


    淩二舅送淩氏出去,不知說了些什麽話,淩氏便上車走了。


    當天淩騰自學裏迴來,淩二太太就病了,躺在屋裏直哼哼。淩三姐在院裏廊下瞧著丫環給母親煎藥,悄悄同淩騰說了家裏的事,心有餘悸道,“可是嚇死我了,從沒見姑媽發這樣大的火。”


    淩騰心裏有數,安慰了姐姐幾句,就去看望母親。淩二太太一見兒子便紅了眼圈兒,歎道,“可是冤死我了!現在一家子都嫌了我,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淩騰歎道,“就是一家子都嫌了母親,我也不會嫌母親的。”


    淩二太太被這貼心話感動出兩缸淚來,拭淚哽咽道,“若真是我攛掇得你舅舅,別說挨頓罵,就是被你姑媽打一頓,我也說不出別個話來。實在是,我知都不知道啊。”躺槍這種事,哪怕淩二太太這等潑才都吃不消啊!


    淩騰半點不同情母親,勸道,“誰叫是我舅舅做的這事呢,如今母親就是代兄受過了。”


    淩二太太又哭,“也不知怎生得這般歹命,修來這樣不成器的兄長。”她在婆家臉麵全無,把小姑子家也徹底得罪完了,淩二太太再逞不起半分意氣,轉而埋怨起娘家兄長來。


    淩騰隻得安慰母親幾句,淩二太太道,“這事的確是你舅舅做的不對,趕明兒你休息,買幾樣糕點,同你爹過去瞧瞧你姑媽。”歎口氣,不改本性酸溜溜道,“你們都是姓淩的,一個是她的好二哥,一個是她的好侄子,我這個姓梁的到底是外人。”


    不得不說,淩氏在他家鬧了一聲,淩騰也沒有怪淩氏的意思。淩騰從心裏倒是謝


    淩氏呢,若能叫母親知道個好歹,當真是幸事了。淩騰道,“看母親說的,姑媽待我們親近,難道是壞事?就是往日,姑媽同母親也是極好的。這次是大舅把事做得太過了,鬧得姑媽一家子沒臉呢。不要說卿妹妹,就是我姐,若是大舅仗著是我姐的親大舅,鬧到林家去,母親生不生氣呢?”


    淩二太太頭疼得厲害,推淩騰道,“難道我還不知個好歹對錯?你去吧。我有些乏了。”


    淩騰隻得出去,又思量往趙家賠禮的事。


    其實事情倒沒有淩氏說的這麽嚴重,楚渝將這事告知趙家,是想趙家心裏有數的意思,私下對趙長卿道,“若是知己的親戚,你問一問有多少糧食,我安排一下就是。”


    “很不必。這種事遇著的多了,隻是以往多是族人朋友間試探,這拐著彎兒的親戚還是頭一遭。梁家肯做這出頭鳥再好不過。”趙長卿剝個葡萄給楚渝吃,道,“這是他們在試我水深水淺,若是應了梁家的事,其他人就更得找上來了。如今見梁家沒討得好兒,別人再想仗著親戚的名義生事,就得先掂量掂量。”


    楚渝笑,“唉喲,看不出你心眼兒還挺多的。”


    趙長卿瞟楚渝一眼,眸光流轉中噙著笑道,“哪裏啊,這世上除了楚公子,都是笨蛋。”


    明明是嘲笑的話,楚渝卻半點不以為意,他簡直天生就喜歡人家姑娘嬌嗔的小模樣好不好,楚渝厚著臉皮笑,“沒關係,你就是笨蛋我也不嫌你。”楚渝又道,“來,再給哥哥剝幾個葡萄。”


    趙長卿大為不滿,道,“怎麽總要我伺候你,你也給我剝幾個來吃。”


    楚渝更為歡喜,飛個媚眼笑,“我早就想服侍妹妹一迴了。”


    不知怎麽迴事,趙長卿聽著,怎麽好像又被這家夥占便宜了??


    這事楚渝既然知道,楚將軍也知道了,還問了楚渝一迴。楚渝便照實說了,楚將軍皺眉道,“私下發排一下就是,一丁點事,別傷了臉麵。”


    楚渝道,“我倒是想安排一下,卿妹妹沒讓。”又把趙長卿的話說了一遍,楚將軍微愣,不想小小女子倒有些見識。


    楚將軍掖揄道,“那就聽你卿妹妹的吧。”


    楚渝嘿嘿一笑,楚將軍道,“今天八月節,晚上不許出去,老實在家過節。”若兒子不管不顧的跑到老丈人家陪老丈人過節,可就丟死人了。


    楚渝笑,“爹放心吧,我一準兒在家的。”昨天早跟卿妹妹提前把中秋過啦!雖然月亮不大圓,不過,今年的葡萄可是真好吃啊!


    看兒子一臉鬼祟笑意,楚將軍暗暗歎氣,情種也不是好當的啊,看上個小丫頭,一時半會兒的不能到手,偏生又不要通房,竟把個好好的孩子憋出病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中秋節的大長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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