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也嚇傻了,淩氏聽趙長卿抽抽咽咽的說了這事,連忙問,“你是不是平日裏不提防做了不妥的事?”


    趙長卿道,“尋常不是楚姐姐喊我,我都不會去楚家,就是偶爾出去,有楚哥哥在,也不好不打聲招唿。其他就是在歐陽師父那裏見過,誰曉得他會這樣?憑他家的門第,大家閨秀還不是隨便挑,難道我是自作多情的人。”


    淩氏直哆嗦,聲音都是顫的,道,“若你都是好的,那怎麽人家隻說你?”


    趙勇素來最疼長女,道,“咱們閨女才幾歲,這也怪不到長卿頭上。”


    淩氏眼圈兒泛紅,“我豈會偏著外人,隻是咱家哪兒惹得起將軍府。若將軍府發了怒,一家老小就完了。”


    趙勇做了這些年公職的人,自有些見識,道,“若將軍府要咱們的命,今日楚姑娘就不會過來了。明天我帶著長卿過去走一趟,叫長卿跟楚公子說明白,日後不再見麵來往就是。將軍府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家。行了,長卿迴房去吧,莫放在心上,這本不是你的錯處。”


    趙長卿就迴去了,淩氏喃喃自語,“這可真是……”


    趙勇輕歎,“你莫要有事就怪自己孩子,長卿才幾歲,何況她並非那等不知禮的,何況年紀又小,如何能與人有私?倒是楚公子,不是我說話難聽,十七八的男孩子,該懂的都懂的……”


    “誰能料得到,誰能料得到。”淩氏道,“要不,就先給她定了親事。”


    “這話糊塗,哪有未芨笄就定親的?哪怕咱們自知無事,也得給人猜疑,這事最好是秘秘的解決,你切莫往外露一個字,我明天帶她去將軍府把事情了結,以後不要讓楚公子再見咱家長卿。過幾年,楚公子親事一定,這事也就沒了。”趙勇道,“我本也沒想過給閨女攀附高門貴第,待她大了,定個門戶相當的人家,守著老子娘,咱們來往還便宜。”


    淩氏忙問,“你心裏可有相準的人家?”


    趙勇苦笑,“這是哪裏話,長卿畢竟年紀小,我如何會想到此事,日後慢慢尋就是。好在將軍府不是不講理的人家,你放寬心就是。”


    淩氏抹著眼睛道,“真是作孽。你在衛所不會被連累吧?”


    “莫擔心。”


    趙長卿把這些年楚渝送她的東西整理了整理,其實也沒什麽東西,楚渝多是送她吃的,那些吃了的總不能吐出來,真正值錢的就是一把玉笛,趙長卿包好了一並帶了去。


    趙勇沒能進二門,趙長卿自己跟著管家娘子進去了。楚夫人冷著一張臉坐在上首,自不理會趙長卿。楚越陪坐下首,溫聲道,“妹妹來了。”


    趙長卿低聲道,“我跟姐姐不是認識一日,我是什麽樣的人,姐姐也是清楚的。何況,姐姐家對我家有大恩,我如何能做出失禮的事情來,陷楚公子於不義不孝呢。先時我並不知楚公子心意,楚公子送我的東西,除了那年生辰送過畫畫用的顏料,就是這支玉笛了。不瞞夫人,顏料我已經用過了,今日將玉笛完壁歸趙。”趙長卿奉上,丫環接了去。趙長卿又道,“我家門第平平,我亦不過小家之女,如何敢攀附將軍府門第?若是楚公子有誤會之處,我願意同楚公子麵對麵說個明白。就是夫人與姐姐也盡請放心,為避嫌疑,自此之後,我斷不會再與楚公子見麵的。”


    楚夫人此方道,“你跟我來吧。”


    楚渝的院子趙長卿還是頭一遭來,看布置,又不似大家公子的居所,趙長卿略一思量才覺著這院子與楚渝的書房有些像,卻又不是楚渝書房可比,心下稍稍有數。


    經過好幾重侍衛,趙長卿才見到在房中養傷的楚渝,一接觸到楚渝的目光,趙長卿不禁低下頭:怪道楚渝常叫她蠢才,她的確是蠢不可及,楚渝待她向來親近,她竟然以為是哥哥對妹妹的意思,楚渝有自己的親妹妹,一直待她不同,自然是有其深意的。


    楚渝道,“母親叫卿妹妹來做什麽?”


    楚夫人恨其不幸怒其不爭,想著兒女一樣的不爭氣,都是看上這等窮種。可到底是自己的親兒子,楚夫人壓下一口氣,道,“女兒家的名節何其要緊,你也聽的人家姑娘怎麽說?莫要因自己一己之私害了人家一輩子!”這話,既是勸誡,也是威脅了。


    楚渝跟鬥牛一般,趴在床間還不老實,隻管賭了氣道,“即使母親逼了卿妹妹來,也是沒用的!”


    楚夫人當下覺著丈夫下狠手也不是沒有道理,修來這等兒子,真是能氣死人。趙長卿輕輕的吸了一口氣,方開口,“夫人並沒有逼迫我,是我自己要來的。這世上,哪有比父母更為兒女著想的呢?公子以往並非不明事理之人,對父母亦是體貼孝敬,如何因我就變得是非不分,反疑起父母來?難道在公子心裏,您的母親是那種會用權勢逼迫別人的品格?”


    趙長卿一句話就問得楚渝啞口無言起來,楚夫人心道,這丫頭說話倒還有幾分道理。趙長卿繼續道,“父母養我們長大,珍之惜之,滿心滿意無不是為了兒女操心。將心比心,若將來有朝一日公子有了兒女,公子的兒女為著一個外人便這樣忤逆父母,公子會作何想?公子隻覺著自己滿腹委屈不平,如何不知將軍與夫人的心情呢?”


    “公子早非懵懂頑童,又是見多識廣之人,自比我這等閨閣女子識得道理。我不會說那些大話,人亦見識有限,可是我想著,何為孝,無非順也。”趙長卿道,“我聽聞公子對我有意,十分惶恐不安。一則,我出身小戶門第,貿然攀附,並非幸事;二則,又聞公子因此忤逆父母,更覺十分不妥。這世上,沒有誰能似父母這般為兒女操碎了心的,一個人,若連父母的恩情都能辜負,還有什麽不能辜負?”


    “我縱使再糊塗,亦不敢與不孝之人相交。


    。”趙長卿溫聲道,“依我淺見,公子當下之事並非是為了小兒女之事高臥錦榻,忤逆父母。若公子肯聽我一句勸,隻管將心放於公務之上,一則可為將軍分憂,二則,不怕公子惱怒。如今公子看我歡喜,無非是見慣了大家閨秀,乍一見我這小戶人家之女,覺著新奇好玩兒罷了。”


    原來這丫頭是這樣想的,楚渝斜著眼睛道,“你若如此想,可見我是看錯了你?”


    趙長卿道,“公子生就高貴,如何知道小戶人家的日子?公子心儀的也不過你自己想像出來的趙長卿罷了,何曾真正知道我是什麽樣的?公子本就看錯了我的。我也曾因楚姐姐身份暗自竊喜,也曾借用她的身份彈壓過別人,說來,我與那些攀附過來的人有何不同呢?無非是公子看我順了眼,便覺著我千好萬好。可公子想一想,我容貌亦非絕色,才學也隻是普通,家世更不值一提。你覺著父母幫你挑的大家閨秀不好?就仿佛人吃慣了山珍海味,便瞧著清粥小菜喜歡。可是,公子看一看,這世上何曾有人願意一輩子以清粥小菜為食?”


    竟這般能說會道,連勸人的話都一套一套的。楚渝隻管歎,“說來你就是不肯信我罷了。”


    “古人會求忠臣於孝子之門,可見國君相信亦是孝子。公子忤逆自己的父母至此,不要說我,世人誰敢信你。”趙長卿道,“若是個男子漢大丈夫,就莫說這等信與不信的話。公子如今這樣錦榻高臥,致使父母焦心憂慮,何曾有半點丈夫氣慨,與那等癡迷風花雪月的紈絝子弟有何不同?今日我來見公子,不過是想將話與公子說清楚罷了。自此之後,你我再不必相見。”


    楚渝默然無語,趙長卿便離開了。


    楚夫人便坐在外間,趙長卿行一禮,與楚夫人離開書房後方道,“夫人放心,我並不不知道理之人,自此絕不會與楚公子相見。如今我年紀尚小,貿然定親則令人生疑,待得及笄,我父母必會為我相看親事。楚公子一時心熱罷了,請楚將軍多給他安排些事務做,哪裏還有閑心想這些兒女情長。時日一久,這點心情自然煙消雲散。”


    楚夫人見趙長卿斬釘截鐵,沒有半分猶豫,且勸兒子的都是好話,便也相信她的確無意自家,不然若真是有意的,還不得趁此巴上來。楚夫人歎道,“我已經為他相看好了他舅家的表妹。”


    趙長卿誠心誠意,“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姑表親,輩輩親,且知根知底,實在是一樁難得的好親事。”


    楚夫人終於無話可說,長歎道,“隻願借你吉言了。”縱使知此事與趙長卿無幹,到底沒心情多留趙長卿,便打發她迴去了。


    晚上楚將軍迴家,問妻子,“如何?趙家姑娘來過了?”


    楚夫人歎道,“先前我隻以為捕風捉影,總是有些緣故,阿渝才會起了這些心思。如今我冷眼瞧著,趙大姑娘的確沒那些私情私意,今天勸了阿渝許多好話,”楚夫人還學了兩句,“若非體貼父母的女孩兒,也說不出這些道理。這世上多的是女人挑撥著丈夫同婆婆生分,趙姑娘倒還知道往正道上勸阿渝幾句。趙姑娘還與我說請你多給阿渝安排些正經事務,他一忙起來也便沒有兒女情長的心了。”


    楚將軍恨聲道,“可見這個孽障更還不如人家女孩子通曉事理。”


    楚夫人忙勸道,“要我說,趙姑娘的話倒是在正路上,阿渝本就是慕少艾的年紀,如今忽發了牛性,咱們越是下狠手,他越是強硬。你也莫再與他生氣,更莫再打罵他,隻管待他好了,多讓他做些事務。一則為你分擔,二則忙碌些他就不會惦記趙姑娘了。趙姑娘已說了,再不與阿渝相見。我再與他訂一樁親事,這事便也過去了。”


    “再說吧,這般不成器,沒的耽擱了人家女孩子。”


    “年輕的小子,不都這樣,誰還沒犯過渾呢。”楚夫人替兒子說好話,又掖揄丈夫道,“當年我家裏不願意你沒個出身,你還不是一日三趟的上趕著去我家挨冷臉,那時誰還嫌了你不成?”


    楚將軍道,“那混賬如何能與我比,我似他這麽大的時候……”


    “正給老侯爺做親兵呢。”楚夫人接一句,道,“你也莫總說阿渝,前幾日我氣個半死,如今迴過頭想想,阿渝相中趙姑娘,倒也不是全無眼光。先時我被氣暈了頭,一時也執拗偏見起來,其實趙姑娘的確是個溫順知禮的女孩兒,關鍵心思放的也正,不似那等死皮賴臉一心隻慕富貴的。隻是趙家門第太過尋常,我看趙姑娘那樣子,也不似會願意做小的。不然能給阿渝尋一個這樣的二房,也不算委屈了阿渝。”


    “聽這話就不著邊。”楚將軍心思更深些,尤其想到兒子的心機,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隻是心思到底清明,道,“那孽障本就對趙姑娘有些情分,何況師兄師妹,若趙姑娘做二房,歐陽青峰那裏怎麽說的過去?民不與官爭,哪怕不考慮歐陽青峰的臉麵,這位趙姑娘自小與咱們兒女來往,他們情分也好。再者,他如今已長大成人,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哪個不好些顏色,身邊沒個通房的?你幾次要給他安排通房,都給這孽障糊弄了過去。你一個婦道人家,又一意隻為他操心,哪裏知道這孽障的心機,他是真的看上了趙姑娘。你想想,這番情勢下,倘真給阿渝納了趙姑娘做二房,將來焉有正經兒媳的立足之地?寵妾滅妻,嫡庶不明,就是亂家之本。”


    “咱們就阿渝這一個兒子,平日裏我嚴厲些,無非是盼他成器。若隻是一個女人,哪怕百戶家的閨女,兒子看上了要來做妾,不過一句話的事,也省得家宅不寧,倒叫那孽障對咱們心下生出怨懟來。可是這位趙姑娘有先前的淵源,是做不得二房妾室的。”楚將軍低聲攔下妻子要為兒子定親之事,道,“就是阿渝的親事,也暫緩一緩。現在趙家那頭算是斷了,這孽障一時半會兒的明白不過來。你我不提此事,他倒還安寧。若是強行拗著他給他定親事,怕是激起他的心來,一則跟嶽家生出嫌隙,二則又是一場氣。何苦來,他縱使皮糙肉厚


    ,我也不想費那個力氣掄鞭子。待他大安後,我親自帶他在身邊使喚,正經冷上兩年,我替他安排好前程,介時他也能明白些,再說親事不遲。”


    楚夫人肅容道,“是這個理。”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啦~~~~~~~~~~~下午更另一篇,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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