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悶響,伴隨的是兩個女人的尖叫,甚至分不出誰快誰慢,兩個女人差不多同時撲到趙冠侯身上。


    “你瘋了!”


    “你這是幹什麽啊?哪有自己砸自己的?”


    在身後,一聲“砰”的響聲,一道亮光閃起,隨行的記者不愧是新聞界的精英人士,趙冠侯說話時,就有人意識到了有事要發生,三名記者手腳利落的將相機架好,及時抓拍到了這張照片。


    既要講良心,也要搶新聞,蘇春華庸醫的新聞不能做,就用這混混自殘的新聞吧。作為華文報紙,主要銷售的對象還是金國人,燕趙之地,自古就羨慕遊俠。像是這等任俠使氣之徒,很有群眾基礎,一些讀書人,也會將之當做談資講述,這一期的報紙,應該不會難賣。


    這時,一個身穿長袍,頭戴瓜皮帽的年輕人正從外麵進來,看到那鎂光燈閃起,下意識的用袍袖一遮臉,但是隨即,來人的注意力,就被趙冠侯吸引了。


    他的左腿無力的耷拉在地上,神色如常,麵不更色。一群混混雖然也是敢賣打斷手的主,但是在實行前是抽了簽,不得不為,動手時也是由同夥代勞,完事之後也難免疼的冷汗直流,或是小聲哼哼幾聲。見趙冠侯隻一下就把自己的腿砸斷,神色如常,不見半點痛苦表情的樣子,心裏都有些敬畏。


    隻見趙冠侯朝蘇春華拱拱手“蘇大夫,這迴能治了吧?您摸摸看,如果還不成,我就接著砸,您說哪不對勁,我就砸哪。隻要它能走道,怎麽砸都行。”又朝一眾混混抱抱拳“列位,對不住,我先夾個塞。哪位要是急呢,就說一聲,咱商量著辦。”


    見他這副模樣,已經沒人敢出來跟他搶位置,這樣的好漢,可不是自己惹的起的。跟他搶個先後,就算自己的同夥也要幫著外人的。


    那名進來的年輕人這時主動來到趙冠侯麵前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左腿,用帶著山東口音的官話道:“朋友,你這腿砸的可夠狠的,能自己對自己下這種手,確實是個硬漢,在下佩服。咱們這是第二次見麵,交個朋友吧。”


    來人年紀比趙冠侯略大一兩歲的樣子,麥色皮膚,高鼻大眼細眉毛,相貌很是俊俏,一身穿戴也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打扮。津門為五方雜地,各省商人都有,倒也不覺得意外,忙抱拳還禮


    “您老客氣。在下小鞋坊掩骨會的趙冠侯,未敢請教?”


    “山東臨清人,我姓孫,你就叫我孫掌櫃就行。在下自幼習武,也懂得一些醫術,雖然不敢與蘇大夫相比,但是一般的骨傷,也是能治的。若是這腿蘇大夫不好接,孫某願意代勞。”


    蘇春華已經吩咐兩名學徒來抬著趙冠侯到房裏去,邊走邊高挑大指“趙二爺確實是個好漢,自己砸折自己的腿,麵不改色氣不長出,可比當年刮骨療毒關夫子,蘇某服了。孫掌櫃的,您隻管放心,這腿要是治不好,蘇某從今以後,就閉門謝客,再不行醫。您隻管到客房休息,我先給幾位治傷,迴頭再聊。”


    趙冠侯這一磚的力氣,並不比李秀山那一棍來的輕,原本長好的骨頭,又被砸了開來。蘇春華依舊是以雙手接骨,又以柳木做了夾板,最後親自取了些膏藥和丸藥出來。


    “上次的膏藥別用了,用這個吧。這個膏藥光是本錢,三兩銀子就下不來,一般的病人用不上,非得是我們蘇家的好朋友,或是親近之人,才肯給這個藥。您十八天能下地,多半是吃了外人送的丸藥,實不相瞞,那個藥其實也是我家的方子,還是那話,太貴。要是賣的話,五兩銀子起價,所以很少往外散,趙二爺是條好漢,蘇某佩服,這膏藥和丸藥,就當是我給趙二爺賠禮之用。這次您好了以後,若是還有什麽閃失,您隻管一把火,燒了我的房子,我絕對沒有二話。”


    他是在街麵上跑的主,自然知道,趙冠侯這種年輕氣盛的混混,比那些有一定社會地位,也有了家業的混混更為難惹。他們一無所有,又年少衝動,如果記恨上自己,那也是後患無窮。


    再者,這是砸折自己的腿都麵不改色的人,若是收拾起別人來,隻會更狠。蘇家畢竟不是混混,又有家業有子弟,犯不上與這種人結大仇,幹脆做一些姿態,拿出點誠意來,兩下就都該退一步了。


    果然,趙冠侯並沒有推辭這些藥,反倒是對蘇春華道:“蘇先生放心,這事是我跟水梯子的事,與您沒什麽關係。將來腿好之後,我還要給您送匾,感謝您的妙手呢。您這還有客,我就不多叨擾了,告辭。”


    一名記者出去叫了人力車,趙冠侯這次是一腿斷了,倒是也可以坐車,不用再躺床板。出門時,那二十兩銀子的封包,被蘇春華遞給了薑鳳芝,後者可不會和他客氣,一把奪過錢,轉手塞給了蘇寒芝。


    到了院子裏,見趙冠侯拄著單拐,如同鐵拐李似的向外挪動與身邊的人談笑自如,並沒有痛苦的表情更沒發出痛苦的叫聲,院子裏的混混不知是誰忽然喊道:


    “小鞋坊真出好漢啊,二次折腿,是個人物。咱津門這塊地方,又出一個爺字號的人物了。”隨後,就是一陣雷鳴般的喝彩聲。


    三名記者拿到了照片,就記著迴去編輯發稿,趙冠侯這邊迴了自己的家裏,薑鳳芝看他的目光裏,又多了幾分崇拜。一進家,就滔滔不斷的介紹起趙冠侯是何等英勇,一磚頭砸斷自己的腿混若無事的樣子,又罵起李秀山如何不是東西,居然以二十兩銀子就要買人殘廢。


    丁劍鳴的臉色越發難看下去,可是薑鳳芝沒發覺,還在那說著,自己看到一磚頭下去時,是何等的揪心,等看到趙冠侯的腿斷掉時,自己又是如何的難過。


    等到吃晚飯時,丁劍鳴隻說是忽然有事告辭離開,如今晚上有小鞋坊這邊的混混過來伺候,倒是不需要把式場的人。薑鳳芝卻看看天色


    “著什麽急?這離天大黑還有一陣呢,迴去那麽早幹嘛,吃完飯,陪寒芝姐說會話再迴吧。那個什麽雄主編,不是留下二十幾塊錢,要買那書的後續麽,我們正好聽師弟說說,後麵的事怎麽寫。”


    “我家裏還有事,你要是不迴,那我就先迴了。”丁劍鳴甕聲甕氣的說著。薑鳳芝不在乎的一甩腦袋“那你就先迴吧,我晚上迴去也不害怕,再不行,就跟寒芝姐那睡去。反正這些日子,瞎子叔也不迴來,正好給寒芝姐那做伴。”


    丁劍鳴沒再說話,隻朝蘇寒芝點個頭,自己轉身出去。蘇寒芝戳了薑鳳芝一下“還不趕緊追出去?他這又不高興了。”


    “愛高興不高興,挺大個老爺們還得別人哄他,你看師弟,一磚把自己腿拍折了,不也好好的麽?”


    趙冠侯苦笑一聲“這個不是一迴事,如果是姐這麽跑出去,我現在就算是一條腿蹦著走,也要追出去了。他人現在走不遠,以師姐的腳程,追上沒問題。趕緊趕上去,有什麽誤會澄清一下為好,日子拖久了,真把問題留在心裏,就成了疙瘩。誤會比較容易化解,疙瘩,可是很難解開的。”


    薑鳳芝嘀咕了一句“就你知道的多。”伸手撕了條雞腿下來,向外麵跑出去。蘇寒芝搖搖頭,伸手撕下另一條雞腿遞給趙冠侯


    “你多吃一點,趕緊把你的腿補好了。真沒想到,蘇三兩會暗算你,要不是幾個記者跟著,還不知道會怎麽樣。怎麽樣,傷口疼不疼。”


    “有姐在,自然就不疼了。”


    蘇寒芝啐了一口,從身上將那二十兩銀子拿出來,又把雄野鬆給她的鷹洋都拿了出來“這些錢你留下,加起來就有三十幾兩銀子,若是省著點用,足夠辦喜事,下聘禮的。我又不是什麽大家閨秀,成親沒這麽多講究。你又能寫故事,將來我們的日子錯不了,我想爹那裏,也不會拒絕的。”


    趙冠侯並沒有接錢,反倒是把錢朝她那一推“這錢我不要,連這二十兩,也都你帶著。今後咱家的錢,全都是你來管。不管我有多少銀子,都會交給你。”


    蘇寒芝心裏一暖,任他拉著自己的手,將身子靠在他的懷裏,呢喃著“你自從站籠裏出來之後,這嘴是越發的會哄人了,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反正我這輩子,就注定是你的人,也不用想著法子騙我什麽。今天我一直想跟雄主編說,那些東西都是你寫的,讓你有個正道出身,總比當個混星子強。可是你是男人,家裏你說了算,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聽到她說這句,趙冠侯心裏頓時就有了一些別樣想法,手不由自主的就朝她衣服裏伸過去,蘇寒芝扭動了兩下身子,卻還是任他施為。眼看就要得手,薑鳳芝就氣衝衝的從外麵衝進來,將氣氛完全破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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