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衣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迅速變冷。


    刺入胸膛的火劍已被她耗去了一半靈氣, 但她也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


    熔岩巨龍在半空飛掠,她漸漸無法忽略空中的罡風了。


    烈風刮在臉上像刀削一般,腦海中緊繃著一根弦, 發出刺耳的‘嚶’聲,鼻腔裏充斥著濃重的血腥味,握在火靈劍上的雙手不自覺地微微發顫。


    她指揮巨龍,飛掠到王城另一側, 與北聖主秦雙秀遙遙相對。


    此刻,秦雙秀身前巨大的火焰八卦已蓄勢待發, 它即將像一座唿嘯的山峰, 轟砸在摘星台上, 把這座高台撞個四分五裂。


    煉化已到了最關鍵的時刻,衛今朝還要分神壓製守界人不讓他們破界而出, 這枚火焰八卦一旦撞上去,必將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梅雪衣繼續帶劍逃亡的話, 她的確可以成功毀掉秦雙秀的火靈,但衛今朝就要滿盤皆輸。


    慕蒼白不再追擊巨龍,而是返迴秦雙秀身邊為他護法。


    梅雪衣若想破壞秦雙秀這一式絕技,免不了就要正麵對上慕蒼白。


    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此刻胸膛上還插著一柄劍,實力更是跌近於無。


    她咬緊牙,繼續抽取火靈的靈氣。


    它與主人心意相通, 此刻已不再掙紮悲鳴,而是散發出淡淡的冷意。


    至多再損失一成靈氣, 秦雙秀就可以用火焰八卦轟了摘星台!


    屆時,主持逆陣的衛今朝將會遭遇恐怖的反噬,還未煉化的巨陣也會轟砸下來, 小小一個凡人國,頃刻便會深埋地下,一切都將被碾為塵泥。


    隔著千丈距離與一座琉璃高台,梅雪衣遙遙與秦雙秀對視。


    對方給了她一個機會。


    她可以選擇乘著龍從正麵撞上去,用自己粉身碎骨為代價,來消泯這一記殺招。


    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


    梅雪衣側過頭,將唇角湧出的鮮血狠狠擦在了肩膀上。


    巨龍身軀一展,直直衝向秦雙秀。


    秦雙秀白須微動,臉上露出一抹盡在掌握的笑容。


    側翼,慕蒼白陰沉著臉,豎起右手,在指尖凝出一柄與他逝去的仙劍一般無二的靈劍。


    在梅雪衣正麵撞上火焰八卦之時,慕蒼白的劍將會先人一步,切下她的頭顱。


    梅雪衣緩緩站立起來。


    身體抖得厲害,被高空的罡風吹削,像是隨時都會散去一般。


    秦雙秀催動了火焰八卦。


    相隔甚遠,便已隱隱感到焰浪迎麵襲來。


    梅雪衣令巨龍加快了速度,從摘星台旁邊一掠而過。她極為小心,側著龍身避開了逆陣的範圍——若是讓衛今朝發現她受了傷,必定要害他分心。


    前方,秦雙秀掐訣的手緩收疾出,點在了火焰八卦中心!


    它就要轟出來了!


    梅雪衣眉眼沉凝,微微壓低了身軀,左手握住胸前火劍,騰出右手,直直伸向前。


    她已注意不到,身後漫天碧綠幽火忽然重重一顫,戾氣衝天。


    左側,謫仙般的東聖主慕蒼白劍指一並,閃爍著白銀光芒的靈劍自指尖掠出,一晃便到了她的頸側。


    前方,火焰八卦焚盡了周遭的空氣,眼前的景象變得扭曲模糊,烈焰沿著八卦紋路遊走,整個世界好像都鋪滿了靈火,根本無從躲避。


    掐著訣的手指,正正點在八卦中心。


    梅雪衣放空了意識。


    左手吸來的火靈氣渡入身軀便無影無蹤。


    “吸走的力量,都迴歸於道果之中。”她喃喃自語。


    鋪天蓋地的八卦靈火已燒上了她的眼睫,左側,慕蒼白的靈劍劍尖亦觸到了她頸側的肌膚。


    身後的幽火席卷而至,陰森之中隱隱透著一絲絕望。


    便在這時,世界粉碎了。


    就像之前那樣,一切都化成齏粉,連空間也不複存在。


    梅雪衣破碎的臉上浮起了微笑,輕聲說道:“道與我同在。”


    因為劇痛的緣故,她的笑容帶著些狠意,映在了秦雙秀破碎的瞳仁之中。


    破碎、融合。


    就像兩陣風穿透了彼此。


    一切迴複正常之時,慕蒼白的靈劍已穿過了梅雪衣的身體,但她卻毫發無傷。


    方才一切都徹底破碎了,破碎的力量自然沒有任何殺傷力。


    她躍下巨龍的脊背,越過火浪,右手正正捏住了秦雙秀掐訣的手指。


    吸力奔騰,秦雙秀的靈氣瘋狂湧向梅雪衣!


    靈氣乃是修士的命脈,被吸取靈氣的秦雙秀,就像是粘在蛛網上的小飛蟲一般,根本無力掙紮。


    “慕蒼白救我!”聲音顫抖,懼意滿溢。


    慕蒼白掠過來,卻被那正在消散的烈焰八卦擋了一下。


    合道修士的秘技,豈是隨隨便便就能破除的?慕蒼白焦急掐訣,正要破開身前的火浪之時,心頭忽然爬上了陰冷的危機。


    他不假思索反手去擋。


    “啊啊啊啊啊——”


    幽火卷上左臂,與前世一樣,仙域第一美男子頃刻斷了臂。


    慕蒼白狼狽瞬移逃向遠方,又痛又悔。


    梅雪衣此刻倒是顧不上身後的事情,她左手捏著靈火劍,右手攥著秦雙秀,左右開弓吸了個痛快。


    凝成了實體的火焰八卦開始向下方墜落。


    熔岩巨龍旋身而至,用獨角將這枚火焰八卦頂了出去。


    “轟——”


    它像天火流星一般,拖著長長的焰跡,落向了遙遠的荒山。


    幽火卷到梅雪衣身邊,狠狠一怔。


    她竟……解決了?!


    失去主人控製的靈火劍頃刻間灰飛煙滅,秦雙秀眸中的不信和不甘迅速變得黯淡,靈氣抽空的那一瞬,梅雪衣也徹底脫了力,鬆開手,讓這個與凡人沒有區別的北聖主自由墜落下去。


    她也難以維持禦空了。


    身體軟軟跌下,落在了巨龍頭頂。


    一簇幽火浮在她的身側,散發出暴戾和擔憂的氣息。


    梅雪衣頭腦嗡鳴,視野發黑。


    昏昧的視線之中,幽火綠得奪目,像翡翠。


    梅雪衣方才聽到慕蒼白的慘叫,便知道衛今朝還是趕來助她了。


    這樣的話……守界人……


    她強撐著立起了身體,望向摘星台。


    果然,失去了衛今朝的全力壓製之後,那道幽冥裂縫開始大肆擴展,一黑一白兩道鬼影像薄霧一般滲了出來,再無轉圜的餘地。


    梅雪衣揚起衣袖擦掉口中湧出的鮮血,操縱著巨龍飛掠迴去。


    衛今朝在控製逆陣,她連站都不大站得穩,此時此刻,她已不知道己方該如何對付兩個實力鼎盛的守界人了。


    守界人是陰身,她無法像抓住秦雙秀一樣抓著它們抽取力量。


    她更不可能逃。


    要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巨龍長身一掠,環到了摘星台中段。


    她搖搖晃晃地站直了身體,擋在摘星台與幽冥裂縫之間。


    趁著這二鬼還未將身軀徹底從幽冥拔-出-來,梅雪衣扯著嘶啞破碎的嗓子,放聲道:“二位且聽我一言。巨陣若傾,人間將生靈塗炭,這番因果二位恐怕不願承受,不若先等一等,待解決了巨陣再動手不遲?”


    二鬼動作微微一頓。


    白的怪笑了起來:“切切切切……這女子,聲音好生難聽!”


    黑的簡潔明了:“是難聽。”


    梅雪衣:“……”算了,難聽就難聽,至少‘女子’這兩個字給了她不少安慰。


    兩句話的功夫,二鬼已爬了出來,幽冥裂縫在身後緩緩合攏。


    兩張沒有五官的臉抬起來,裝模作樣望了望頭頂旋轉煉化的巨陣。


    “砸下來,要死不少人。”白的說。


    “不錯。”


    梅雪衣心頭微微一喜,正待開口,卻見那白衣無麵鬼嘻嘻一笑,怪聲道:“但是死不死人與我何幹?我隻知道,你反正是死定了!”


    話音未落,一道磅礴駭人的陰息從他袖中蕩中,直襲梅雪衣!


    黑色陰息甫一現世,便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仿佛被一雙雙陰冷的手抓住腳踝,要將人拖進無邊煉獄一般。


    這一擊若中,梅雪衣必死無疑!


    而她這具殘軀根本無從躲避。


    巨龍猛然迴轉頭,用身軀護住了梅雪衣。


    “轟——”陰息擊中熔岩巨龍,僵硬的龍身撞上了身後的摘星台。


    它引頸痛叫出聲,周身熔岩暗火劇烈明滅。


    它沒有退,沒有逃,而軀尾一卷,環住摘星台,貼著高台壁緩緩絞緊。


    它要用身軀護住男女主人和這座高台。


    左邊頜下多了一道恐怖的黑色裂傷,熔岩龍血像瀑布一般飛流直下。


    梅雪衣心疼得發抖。


    幽火卷上去,將二鬼暫時逼退。


    局勢完全不容樂觀。這二鬼隻要像方才的秦雙秀一樣遠遠攻擊摘星台,衛今朝、梅雪衣與這衛國便要一道葬身於此。


    眼見那二鬼便要動手了。


    幽火卷過,梅雪衣聽到耳畔響起了衛今朝沙啞飄忽的聲音。


    “王後還記得如何操縱魘魔幻境麽。”


    梅雪衣下意識地點點頭。


    她是記得如何操縱,可是她不是魘魔,沒有憑空製造幻境的功能。此刻,他為何忽然提起魘魔幻境?


    衛今朝顯然知道她在想什麽,低低的輕笑像風一般掠過她的耳廓。


    下一瞬間,隻見這一方幽暗的綠色空間開始高速逆轉!


    就好像……時間在倒流。


    二鬼沒有五官的臉上詭異地流露出了疑惑之色,‘對視’一眼之後,雙雙揚起了袖子,準備釋放殺傷力驚人的陰息。


    梅雪衣感覺到一雙熟悉的手擁住了自己。


    眼前瞬間風雲變幻,山水流雲都在飛速閃逝,奇異的‘嚶’聲迴蕩在天地之間,眩暈欲嘔、頭痛腳輕。


    仿佛有什麽玄妙的力量被交到了梅雪衣掌心。


    衛今朝的聲音在腦海中漸漸消逝:“我說過,煉化此陣便能重現舊日陣中景象,我用逆陣造了幻境,一炷香之內,此間由你主宰。”


    梅雪衣心髒重重一蹦。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合眼又睜開。


    黃昏色的巨陣在眼前一點一滴勾勒。她無處不在,整座巨陣都受她支配。


    她感應到陣中存在著兩股異樣的力量,她可以引導它們去往任何一處,但沒有能力傷害、消滅它們。


    梅雪衣心念一動,將二鬼送進了魔尊和仙帝的屍身之中。


    隻見溫潤的白衣魔尊僵硬地抬起雙手,痛苦至極地抱住了腦袋。


    在他身後,黑衣仙帝全無血色的臉上也浮起了難看的神情,張了張口,用僵硬沙啞的聲音說道:“你我,被耍了。”


    白衣魔尊一點一點轉過身,單手扶著額頭,一副頭痛無比的表情:“嘶,這麽多陣年記憶衝上來,你這老鬼居然還轉得動腦子?等、等等,先別說話,容我緩一緩,消化消化這滿腦袋記憶。”


    仙帝麵無表情地轉向他:“我一心求道,不比你雜念紛紜。”


    梅雪衣靜靜聆聽二人對話。之前的猜測果然沒有錯,巨陣陣眼中的兩具古屍,正是兩個守界人的肉-身。或者換一種說法,兩個守界人,正是萬年之前的仙帝與魔尊。隻不過,他們的神魂和肉-身分離時,遺忘了自己的過往。


    魔尊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把手從額頭上挪開。


    他倒吸著涼氣:“真被耍了!什麽將肉-身留在下界,神魂飛升仙界……嘶,原來都是騙鬼的啊!狗日的天道,剝離了老子的記憶,讓老子像個傻子一樣,渾渾噩噩給它當了萬年鬼差?!難怪,難怪把老子的臉弄得這般不人不鬼!就算看到了自己的肉-身,也認不出自個兒啊!”


    仙帝麵色冷峻:“不止。你我肉-身儼然已成了傀儡,萬年如一日,主持著這座聚靈陣。若不出差錯的話,此陣將於萬年之內抽空世間一切真息,迴哺天道。”


    梅雪衣心神狠狠一震。


    “嘶,不對不對。黑老鬼,這裏不太對啊!”魔尊皺起一雙好看的眉毛,“你我不是在凡界處理一件大事麽?我怎的想不起來個中細節?怎的莫名其妙迴歸了肉-身?”


    仙帝緩緩點頭:“待我思索片刻。”


    梅雪衣知道這二鬼神魂太強,幻境無法讓其徹底沉溺。


    心念一動,微風之手輕輕一撥,將魔尊放在膝頭的手撥到了身前的玉佩上。


    白衣魔尊緩緩抵下頭,看著手中的半枚玉佩,眉心凝出了思索的神色。


    梅雪衣有種感覺,記憶與肉-身被剝離之後,就像是放在藏書閣的萬千書目一般,神魂歸來,需要一點點索引,才能喚醒那一部分往日記憶。


    少頃,魔尊的眸色變得複雜起來,他探出手,狠狠推了仙帝一下,打斷了那位冷麵尊者的沉思。


    “老黑,”白衣魔尊握緊了手中玉佩,聲線微繃,“我,幾百年前曾誤打誤撞迴來過一次。我還遇到了潤兒的轉世之身,與她重溫舊夢,好生快活……”


    仙帝蹙眉:“你那魔妃?”


    魔尊跳了起來:“潤兒!我還未能同她交待清楚,就被剝離肉-身送迴了幽冥……嘶,她說什麽來著,北聖宮,對,她在北聖宮!老黑,我要去尋她!”


    “且慢!”仙帝製止了他,“這一切過於詭異,你還記得你我為何打開幽冥界,去往凡界麽?”


    “我管那些!左右不過是天道派給你我的任務罷了!”魔尊瞪眼,“老黑,你不會還打算給那狗東西賣命吧?當初你我一同飛升,信了那所謂大道,結果竟是被剝了記憶渾渾噩噩,做這勞什子守界人,一幹就是萬把年,哈!老子現在,就隻想踹它幾個大窟窿!”


    仙帝眉眼冷冽:“我總覺得哪裏不對。”


    “老黑你就是太保守,太謹慎。”魔尊站了起來,“我可沒功夫理你,我的小潤兒恐怕等我都等急了!哎呀,說不定她都進來尋過我了,要是看見我的屍體,那該多傷心哪!不妙不妙,完蛋完蛋!幾百年啦,潤兒會不會已經生氣嫁給了別人?說不定連孫子都有了,嗚唿哀哉!哎呀呀呀——哎呀我想起來了!”


    他原地亂蹦。


    仙帝下意識地看了看了四周,好像要防著被別人看見他和這麽丟人的一個家夥在一起。


    確認身旁無人,仙帝歎息著道:“你又想起了什麽?”


    魔尊揪住了自己的頭發:“我看見玉佩了!另外那半塊!就那次,我撕開‘界’,把一個小娃子拎迴幽冥收拾了一通的那一次!我就一直奇怪琢磨來著,平白無故怎就和一娃子過不去?如今想來,一定是吃醋而不自知!潤兒的轉世身,把另外半塊玉佩送旁人啦!我若是有記憶,恐怕當時就把那小子祖宗十八代全給滅了!”


    梅雪衣很想扶額歎息。


    她現在真心實意地覺得,慕龍龍那個腦子,可能不單單是妖龍的鍋。


    她徹底明白了。飛升就是個騙局,萬年前魔尊與仙帝‘飛升’,其實是被剝離了肉-身與記憶,連人帶魂都變成了天道的走狗,兢兢業業地替它賣命。


    這魔尊、也就是白衣守界人無意間誤打誤撞迴過一次魂,恰好遇到了慕遊的母親,與她成就好事,懷上了慕遊。


    可惜受天道所製,他未能留在世間,而是繼續遺忘過往,迴歸幽冥做守界人。後來,他在渾渾噩噩之間,把五歲的‘情敵’慕龍龍抓到幽冥收拾了一頓……


    梅雪衣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一切。


    前世她的兩隻傀儡自爆,輕而易舉就滅殺了生死守界人。當時她隱隱便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但身為笑到最後的勝利者,她沒有分出太多的心神去琢磨對手為什麽會失敗。


    如今方知,黑衣守界人早先被衛今朝重創過,實力大大削弱,而白衣守界人竟是慕龍龍、也就是傀儡白的血脈至親。前世也許正是因為傀儡白那一爆,讓守界人想起了被遺忘的過往,這才甘心歸墟隕滅,送她去摘下通天道果。


    於是才有了這一切。


    梅雪衣凝視著麵前這兩位,心中不禁唏噓感懷。


    世間因果,當真是玄妙非凡。這樁樁件件,無論缺失了哪一環,恐怕結局都會大大不同。


    這麽多人與事,都是恰是正好。


    “等一等,我還是覺得不對。”黑衣仙帝腦子明顯比魔尊好用得多,他冷著眉眼道,“說起陣,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你我出動之前,不是在幽冥觀見這座聚靈陣破碎,被引到了凡界麽。你我正是衝著此陣去往凡界,此事還未出個結果,緣何竟迴到了肉-身之中?想必有詐。”


    “詐什麽詐,我管什麽有的沒的!我現在就要去找潤兒,問問她為何不等我,居然敢找了別的野男人!”魔尊叉腰的模樣和慕龍龍如出一轍。


    “你能出得去,再說其他。”仙帝愈加清醒。


    “哈,笑話?區區一個聚靈陣,你以為困得住我?”白衣魔尊朗聲大笑,一掠而起。


    聚靈陣的確困不住他,可惜這裏隻是幻境。


    少時,他蔫蔫地掠了迴來,搭眉耷眼看著黑衣仙帝:“老黑,出不去。”


    “這是幻境。”仙帝已經有了計較,“凡界有人煉化了這座聚靈陣,以陣為引,將你我困於陣中。”


    魔尊大笑:“倒是陰差陽錯,幫助你我擺脫了天道桎梏!看在這小子立了大功的份上,便留他個全屍罷!”


    梅雪衣:“……”


    可恨她隻有一炷香的時間,否則她一定會好好幫助這個家夥控幹淨腦子裏儲存的水。


    她用力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


    這二鬼的遭遇,讓她對自身的處境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她已經可以確定自己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麽事情了——那些‘不可說’之事。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


    一炷香的時間轉瞬即逝。


    梅雪衣倏然迴神,胸口一滯,吐出一口鮮豔的血。方才在幻境中,倒是讓她忽略了身上的重傷,此刻迴過神,隻覺雙眼陣陣發黑,黑中還冒著一粒粒金燦燦血淋淋的小星星,耳畔盡是嚶嗡之聲,渾身上下,就無一處不痛。


    她抬頭望向二鬼。


    二鬼沒有五官的臉上自然不會有任何表情,它們對視一眼,掠入逆陣,直取梅雪衣。


    梅雪衣把這二鬼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


    幽火卷向二鬼,衛今朝加速煉化進程的同時,分心蕩出冷火,將梅雪衣庇護在羽翼之下。


    衛今朝的實力在一鬼之上、二鬼之下。此刻,他的冥火雖然極其強勢,其實不過是用玉石俱焚的姿態令二鬼忌憚罷了。


    梅雪衣輕輕撫著流光溢彩的摘星台,心中酸甜交織。


    ‘陛下……’


    前方,二鬼蕩出陰息,不避不讓,準備與幽火正麵相撞。


    這一擊,無論結果如何,衛今朝必定遭到重創。


    梅雪衣拍了拍巨龍的角,掠向黑白二鬼。


    “且慢動手,”她啞著嗓,衝著白衣守界人道,“魔尊就不想見一見自己的血脈至親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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