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遊在空城中找到的試練令上, 赫然記錄著這麽一段話——因原定帶隊修士柳小凡無故失聯、未能按時抵達龍臨府報道,故而將帶隊人臨時更換成另一位名叫趙榮的修士。


    梅雪衣頭皮絲絲發麻,心髒不自覺地揪著跳快了幾分。


    柳小凡為何失蹤?自然是因為她和衛今朝。


    解決魘魔、收服妖龍之後, 柳小凡便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昏君讓她別殺柳小凡、交由他來處理,梅雪衣就沒有再理會這個人——她發自內心地相信,柳小凡落在昏君手上, 下場將比死亡更加淒慘一萬倍。


    離開幻境之後,昏迷的柳小凡被管怵帶迴凡界, 自然不可能再主持試練。


    這一世的情形是這樣, 那麽, 上一世呢?


    梅雪衣眉心緊蹙,凝神思索。


    前一世, 在這個時間節點上自己剛剛奪舍了柳小凡,必定滿心仇恨, 隻想複仇。在那樣的情況下,自己根本不可能有什麽心思去帶隊試練,必定會潛迴凡界報複秦姬。


    所以,上一世的試練‘柳小凡’同樣缺席了,極有可能也是由這個趙榮代她帶隊。


    命運在這裏發生了重合。


    這種詭異的宿命感,讓梅雪衣後脊絲絲發涼,微微有些心驚。


    一隻大手落到她的頭頂, 把她的臉蛋轉向他。


    “當我成就鬼身、準備向秦姬複仇時,她和身邊的心腹重臣, 已全數被人削成了骨架。”衛今朝溫柔地說道,“從旁人口中得知,一名女修士虐殺秦姬之後, 與匆匆趕到的另一名男修士交手,不敵落敗,拖著重傷之軀逃走了。可惜當時沒能猜到‘女修’是王後,否則也不會錯過那麽多年。”


    梅雪衣動了動嘴唇,一時不知該說什麽。雖然她記不起那段過往,但這削骨架的手段頗有她的風範,時機也是正正好,所以,一定是她幹的。


    他的手順著她的鬢發滑至她的麵頰:“王後,受傷之後,你去了哪裏?”


    梅雪衣搖搖頭:“我記不起。隻要與身為‘梅雪衣’相關的事情,我都盡數忘卻了。”


    正是因為缺失了這一部分記憶,她的心底才會那麽空、那麽痛。


    在她的記憶長河中,最早能追溯到的地方,是帶著傀儡竹殺迴飛火劍宗。那麽,在成功奪舍柳小凡並且報複了秦姬之後,受了重傷的她,會去哪裏呢?


    這一段過往必定還是與衛國息息相關,所以才被遺忘。這是她生命中最後一段空白。


    等到她成功入魔並且將沈修竹製成傀儡之後,便擁有了清晰的記憶。她清楚地記得,那一日她穿著紅衣歸來,身體和神魂疼痛得無以複加,心情和笑容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燦爛。


    紅衣飛揚,空氣裏全是硫火與鮮血的味道。她用殘酷的手段殺盡了飛火劍宗的修士,然後隨手抓了一個路過的小修,讓他到龍臨府報信。再然後,她帶著傀儡悠然坐在廢墟裏等人上門,來一個,殺一個,直到龍臨府主被驚動,親自上門除魔。


    那一仗打得真正痛快!龍臨府主修為是問虛初階,當時她魔功尚未大成,加上傀儡竹,實力堪堪摸到問虛的邊。她被打散了許多次,遊走在生死邊緣。


    最終能夠以弱勝強滅殺龍臨府主,拚的就是一個狠字。


    仿佛從那個時候開始,她放下了衛國的事情,一心一意與整個仙門作對。


    活得像個真正的滅世大魔頭。


    梅雪衣悠悠地想著,嘴角不知不覺浮起慘笑。


    身體忽然一緊。


    熟悉的淡雅幽香迎麵而來,她被拖進了一個堅硬的懷抱。


    瘦骨嶙峋,卻比任何地方都更加叫人心安。


    她緩緩抬頭,看見他用那對深邃幽暗的黑眸凝視著她:“不著急想起來。我在。”


    她抿住唇,眼睫上好像染到了水珠,一片迷蒙。


    他微笑起來,溫柔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後腦:“王後,該辦事了——去尋到試練令的地方看看?”


    梅雪衣倏然迴神,快速點點頭,隨他一道離開了酒館。


    發現試練令的地方是一間糧倉。


    穀米不多,非常均勻地鋪了一層,不及膝。


    慕遊方才是瞬移而來,取走穀堆中的試練令便瞬移離開,隻留下了一對足印,以及從穀粒中取走試練令的痕跡。


    站在穀堆門前,梅雪衣抬了抬手,示意稍等。


    借著門外明亮的陽光,她仔細地看了看糧倉中的景象。穀堆鋪得非常均勻平整,完全不像有人在這裏落過腳的樣子。


    她方才便想著,這麽多築基修士在小城裏過夜,必定會找一個寬敞適合的場所。此刻這麽一看,糧倉正是一個好地方,隻要把這些穀粒堆到一旁,便能騰出空曠的地方來打坐休息。


    試練令既然遺落在這裏,想必昨夜修士們正是在此地過夜。


    所以這裏就是事發現場了。


    “勞煩慕道友將穀粒搬到門外曬一曬,方便的話,每一粒都檢查一遍。”


    “好。”慕遊二話不說,長袖一揮,瞬間搬空了糧倉。


    梅雪衣一邊踏進空曠的場地,一邊忍不住感慨:“陛下,若是能請幾個問虛大修士替我們蓋摘星台的話,定是又快又好。”


    衛今朝沉吟,語氣認真:“王後此言甚是。”


    那日在摘星台迎敵時,它並沒有蓋好,仍是個半毛坯,終究是一件憾事。


    她悶聲偷笑著,仔細檢查整個糧倉。


    依舊沒有發現任何痕跡。與別的屋舍不同,這糧倉中連撞砸的痕跡都沒有,因為裏麵全是穀粒,沒有別的擺設。


    和梅雪衣預料的一樣,地麵沒有傳送陣——傳送陣會引發劇烈的靈氣波動,即便被拆除,痕跡也會殘留幾十年。若是有傳送陣的話,踏入這座城的第一瞬間,問虛修士便會發現它。


    沒有傳送陣,這麽多修士是如何被轉移到另一個地方的呢?實在是叫人百思不解。


    慕遊很快就走進了糧倉。她手中握著一小把穀粒,皺眉道:“這幾粒穀米上殘留了極為精純靈氣,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發現。要說異常的話,這幾絲靈氣異常精純,較為罕見。不過這似乎算不上什麽線索。”


    梅雪衣輕輕點頭:“先收著。”


    除此之外,修士們過夜的穀倉再無任何特別。


    梅雪衣負起手來,垂著頭踱了幾步:“就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試練者進入城中,搜尋半日之後並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入夜時,他們來到這間糧倉歇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盡數被擄到漆黑山崖,上下不見底。行兇者不知是人、妖、鬼、獸,唯一所知的,便是‘它’會無差別地破壞城中的每一間屋舍,用屋中的一切擺設撞砸四壁、屋頂。”


    線索擺出來一看,更加令人迷茫了。


    這是什麽奇怪的癖好?


    “城中可有地窖?”梅雪衣偏頭望向慕遊。


    “有。”


    慕遊按捺下心頭的焦灼,腳步平穩地帶著梅雪衣查看了城中好幾處地窖。


    隻見地窖之中,醃鹹菜的陶罐子也摔得七零八落,牆壁、地窖頂部到處都有鹹菜拍打過的痕跡。


    “地窖的情形與屋舍一般無二。”梅雪衣一邊凝神思索,一邊返迴地麵,“不是旋風。”


    頂著烈日,她眯縫起眼睛再度四下張望。


    “這座城,總讓我覺得缺了點什麽。”目光掠過一間間屋舍,街道、路麵、牆角,處處有種簡潔利落的美感。


    衛今朝低啞撩人的聲音沉沉響起:“太過幹淨。”


    梅雪衣重重一拍雙手:“不錯!路麵沒有積塵,任何一間屋子周圍都沒有放置雜物,整座城裏,無一處有髒物堆積。”


    她忍不住再次抬頭望了望天空。


    “莫非就像薑心宜所說,人和這些東西一起,都被吸到天上去了?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前世的她,修為已到達世間巔峰。


    她自問沒這個本事,可以悄無聲息、不留痕跡地把整座城的人送上天。


    讓她把這麽一座城蕩成齏粉倒是比較容易。


    四聖、隱世合道老怪、生死守界人,這些屹立在世間巔峰的家夥個個都是她的老對手,她了解他們,知道誰也沒這個本事。


    這便可以排除人為因素了。


    “我想上屋頂看看。”梅雪衣道。


    慕遊輕輕搭上她的肩,帶著她瞬移到屋脊上。


    “當心。”


    “無事。”梅雪衣很隨意地四處走動查看。


    屋頂有許多破損,梅雪衣用眼一掃,便知哪裏能踩哪裏不能踩。她輕巧地翻過一處處屋脊,隻要能跳得過去的地方,都不需要慕遊幫忙。


    她的平衡能力讓慕遊吃驚不淺。


    明明是個身無修為的凡人女子,行動之間卻異常靈活敏捷,像是常年戰鬥積累出來的經驗一樣。她輕輕巧巧便能走到幾近破碎的屋頂邊緣,有驚無險地檢查一處處地方。


    “梅王後。”慕遊愣愣喚了一句。


    “嗯?”梅雪衣迴眸,見白衣女子一副呆怔的樣子。


    “你真是叫我吃驚呀。”慕遊怔忡道。


    梅雪衣忽然就想起了前世那一幕。在清靜門廢墟中,她曾看到這名女子被一劍釘死在牆壁上的樣子。匆匆一瞥,她沒記住對方的模樣,對這副神態倒是有些印象。


    就是眼下這副吃驚的、呆呆愣愣的樣子。


    這麽看來,前世的慕遊根本沒有想到兇手會拔劍殺她。


    梅雪衣暗暗記下,揚唇一笑:“我會的可多了!”


    屋簷下方,衛今朝負著手跟隨她的影子行走。他垂眸盯著那個熟悉的影子,從它身上便看出了它的主人神采飛揚的模樣。


    “連影子,都想牢牢鎖在掌心,不讓別人看見。這可如何是好呢?”他溫柔地自言自語。


    他連她的影子也不舍得踩到。


    梅雪衣察看了一圈,心中大致有數。


    她迴到地麵,道:“所有鬆動的瓦片都消失了,沒有例外。薑心宜看到的應該就是事實,人和一切沒有固定在地麵的東西,都離地而起,從這座城池中消失。不是颶風,因為能把人帶上天的颶風必定是狂暴肆虐的,與之相比,這城中發生的事情可謂溫和。”


    “另外,”她負起手,微揚著下頜走到衛今朝麵前,“這座城有個比較奇怪的特點。所有的建築物,所有,都不約而同,向著城池正中傾斜,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啊。”


    “王後有想法了。”衛今朝溫柔地注視著她。


    他的黑眸中有光。


    “到城外的裂縫處看看。”她道。


    慕遊收掉了籠罩住整座城池的結界之後,能夠很清晰地看出一道細細的裂縫在地麵蜿蜒。三個人順著裂縫走了一圈,發現它恰好環住了整座城。


    “梅王後是不是想到什麽了?”慕遊不禁露出了激動的神色。


    衛今朝腳步忽地一頓,抬手示意她們先噤聲。


    片刻之後,他沉聲道:“他們遇襲了。目標是妖龍。幸得皮糙肉厚,隻是負了傷。”


    頓了頓,他盡量用平和不嫌棄的語氣說:“即便如此,仍不知道是被什麽東西襲擊的。”


    慕遊強作鎮定,深吸了一口氣:“若被襲擊的是小龍,他必定撐不過去。”


    妖龍棄了妖丹重修仙道,雖然實力大損,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算元神的話實力也差不多抵得上化神了。連它都被一擊擊傷,而且連對方影子都沒摸到,著實是令人心驚。


    梅雪衣雙眉緊蹙:“把方才收集的穀粒給我。”


    慕遊從衣袖中取出那把散碎穀粒,掏了一掏,又隨手拎起袖口抖了幾下,將剩餘的一兩粒碎穀也抖落出來。


    梅雪衣定定看著她的動作,若有所思地接過了穀粒,放在掌心緩緩握緊。


    重生歸來之後,她便莫名擁有了一個奇怪的能力——抽取靈氣。


    她曾經把國師的飛火劍和柳小凡的玄冰刃吸成了飛灰。此刻握住這些染上精純靈氣的穀粒,立刻便感覺到熟悉的吸力湧出,穀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下而上化成灰燼。


    身旁忽然探出一隻大手,掐住了她的腕。


    吸收之態詭異地頓住,上方仍舊完好的穀粒漸漸向著下方被吸成飛灰的區域陷落,忽明忽滅。


    梅雪衣側眸,看見衛今朝唇角微繃,神色陰森,黑眸中環著戾氣。


    “無事。”她用另一隻手覆住他的手背,輕輕撫了撫。


    他皺著眉,不鬆手。


    “陛下,安心。我有分寸。”她拍了拍他。


    他盯著她,緩緩鬆開手。


    梅雪衣掌心的穀粒頃刻化成灰燼。


    精純至極的靈氣順著腕脈流入她的身體,和先前那兩次一樣,它們就像泥牛入海,不知所蹤。


    不過這一次的靈氣顯然有些不一般。


    它過於精純,以致有些上頭。


    梅雪衣感到視線變得略微模糊,她嚐試著向前走了兩步,發現腳下好似踩著軟綿綿的雲層,身體異常輕盈,心中泛著喜悅,好似喝到微醺。


    整個人飄飄然,感官變得異常遲鈍,不自覺地卸下了所有防備。


    若是正在入定的修士汲取到這樣的靈氣,結果可想而知。


    “靈。”她彎著眼睛,搖搖晃晃地走迴來。


    在世間,若要說什麽東西最玄奧、最無法探求,那便是靈智開啟。沒有人知道,為什麽一堆血肉骨骼之中會誕生神魂這種奇妙的東西。


    一切生物都有可能開啟靈智,而靈氣本身,在某種機緣之下,同樣也會覺醒自我意誌。


    便是靈。


    關於靈的傳說很少,最有名的,莫過於北聖主身邊的火靈。那隻火靈被北聖主收服,與他共同修煉,心意相通,是他最大的殺手鐧。因為這隻火靈,本身靈氣屬性為水的北聖主甘願廢棄一身修為重修火道,而最終,他也因為這個決定一躍成為四聖中實戰能力最強者。


    靈,因是靈氣本身開啟神智衍化的‘生命’,所以可以完全自由支配屬於自己的靈氣。它可以讓靈氣濃鬱到醉人的程度,也可以將它們收走,幾乎不留下任何痕跡。


    梅雪衣腳下一絆,摔進了衛今朝的懷裏。


    她笑著抬頭看了看他,隻見他的麵容仿佛蒙上了一層柔和的白光,醉人得很。


    “可是……”慕遊遲疑地道,“即便是靈,也不可能將人擄到天上帶走啊。”


    “不在天上。”


    梅雪衣抬起一隻手,五指虛虛握著,揚到與視線平齊的地方,然後翻轉手腕,手背向上、手心向下。


    慕遊注視著梅雪衣的手,雙眼越睜越大,半晌,長嘶一聲,目光漸漸轉向腳下地麵。沉吟片刻,揚起頭來,視線劃過整座城池。


    她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像是怕驚動什麽存在:“土靈?”


    “天就要黑了。”梅雪衣笑著,非常俏皮地衝慕遊眨了眨右眼,“慕道友,千萬不要貪戀精純靈氣哦!”


    慕遊肩膀猛地一抖,這個瞬間,竟是被醉眼迷蒙的梅雪衣勾得魂魄一蕩。


    隻見這個醉鬼掙脫了衛今朝的懷抱,瀟灑恣意地走向城中。


    慕遊渾渾噩噩地跟了上去,隻覺自己就像一隻提線木偶。


    衛今朝:“……”


    他垂頭低笑,大步上前,將這隻醉貓拎迴懷裏禁錮起來。


    三個人踏入城池不久,夕陽便消失在地平線之下。


    慕遊默默帶路,迴到了糧倉。


    梅雪衣懶懶地倚著衛今朝,把整張臉都埋進他的胸膛。她可真是越來越喜歡他身上的味道了。


    靈氣漸漸變得濃鬱起來,本就微醺的梅雪衣更是飄飄欲仙。


    她攥著衛今朝的衣裳,將他的領口扯開了少許,露出線條漂亮的鎖骨和胸膛。


    他雖瘦,但骨骼完美實沉,像一尊冷白的玉雕。


    “陛下真誘人。”她衝著他,吐氣如蘭。


    衛今朝:“……王後醉了!”


    “咦,陛下為何未醉?”她眨巴著醉眼看他。


    他咳了幾聲。


    “嗆人。”聲音徹底沙啞,又是一陣咳。


    梅雪衣探出手,輕拍他的胸膛。


    他滿麵無奈,攥住了她那隻不老實的爪子。


    “王後,該拍的是背。”他歎息不已,幽黑的眸子卻泛著愉悅的光。


    “陛下究竟是不喜歡蘑菇,還是不喜歡靈氣?”她醉眼迷蒙,好像隻是隨口一說。


    他的身軀微微僵硬,半晌,啞聲道:“都不喜歡。”


    “哦,那日後我們不碰。”她很幹脆地說道。


    “嗯。”


    她側過臉,用後腦勺蹭著他,目光幽幽蕩向門外——進入糧倉的時候,特意沒有關上門。


    “陛下,月亮沉得好快啊!”她揚著大大的笑臉,高聲感歎。


    隻見正當空的明月迅速地向著對麵的屋簷移動。


    三人心中都很清楚,不是月亮在下沉,而是屋舍在上升。


    慕遊不動聲色將手藏入袖中,掌心浮起一枚介於虛實之間的八卦。


    坐在牆角的衛今朝和梅雪衣,身體不自覺地向著城池中心的方向傾斜。


    整座城,就像花苞開始收束花瓣,又像一隻手開始合攏五指。


    梅雪衣搖搖晃晃地跑到門邊,扶住門框向外望去。


    眼前這一幕,實在是難以言說。


    城池四方都翹了起來,中間低、四麵高。


    周遭所有的建築都像是橫在了懸崖正中,街道對麵的屋舍斜在麵前,抬頭望向天空時,感覺好像身處井底。


    黑黢黢地,看得不太分明。


    這樣的景象並沒有停留太久。


    梅雪衣正待細看,忽然之間,天翻地覆!


    她險些被甩了出去。


    肩膀一緊,衛今朝不知何時到了身後,牢牢將她鉗在懷中。


    整片大地好像變成了一隻巨大的手,陡然翻轉。


    再迴神時,世界已然上下顛倒。


    隻不過這裏一片黑暗,加上靈氣醉人,就身體感受而言,梅雪衣根本沒有感知到發生了這般恐怖的變化。


    她依舊飄飄然,此刻飄得更厲害了,身體就像被一股令人舒適的浪潮席卷著,向著門外晃晃悠悠地飄蕩過去……


    衛今朝從乾坤袋中掏出一張夜視符,貼在梅雪衣額頭上。


    視野陡然分明。


    整個倒立在地底的城池開始搖晃,就像一隻大手拎住小木盒,倒立起來,想要搖出盒中的螞蟻。


    遠遠近近的房屋中傳來了咣咣鐺鐺的聲響。許多穀粒從身旁滑過,墜入深淵。


    對麵酒館中,又一條長椅滑到了門邊,順著敞開的大門掉落下去,打著滾跌入無盡穀底。


    “失蹤的凳子找到了。”梅雪衣轉過頭,憨憨地衝著衛今朝笑。


    “失蹤的人也快了。”


    “嗯!走吧。”她反手摟住他,輕輕一蹬穀倉的門框,像魚兒一樣躍進深淵。


    在這異常濃鬱的靈氣浪潮中,身體充斥了靈氣的梅雪衣隻覺周身輕盈,並不會失控地向下墜落。


    她輕飄飄的,像一根落入水中的樹枝,微微打著旋,飄離城池建築群。


    慕遊不動聲色,鎮定地跟在梅雪衣身後,裝出一副醉容。


    就身體感官而言,距離屋頂越來越遠的三個人,的確很像是在原地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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