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布莊,風茄兒仍然在想著那個區府的三小姐慧妍,依稀聽見外麵仿佛有小孩啜泣的聲音,便吩咐車夫停車。聽她一說,紅露傻了眼,她們同乘一輛車,而她聽到的並沒有什麽小孩啜泣,隻有街市上的煩雜的喧囂。


    二人下了車,四麵環視,方才看到在一處牆角,一個中年男人帶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那小姑娘頭上被插了一跟草標,是她在輕聲啜泣。在鬧市中賣兒粥女的事並不鮮見,路人都隻對他們投以或憐憫或譏誚或冷漠的眼神。風茄兒目光穿過熙來攘往的人流,看到那小姑娘,心中無端地緊抽了一下,再看那男子竟有些麵熟,赫然便是幾日前把她賣到浣華閣的那兩個拐子中的一個,雖然自己當時是故意裝作落到他們的手裏的,但總不能讓他們再出去害了別人。想到這裏,麵上微微冷笑,隨手取出一塊絲巾,輕輕甩開,蒙住了臉。紅露便向那邊走過去。


    “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紅露在那小姑娘麵前慢慢蹲下,微笑著問她。


    那小姑娘看了旁邊的那男子一眼,他明顯地有些慌張。看那小姑娘黑亮的大眼睛緊盯著她,緊咬著嘴唇不說話,紅露便輕聲說道:“快告訴姐姐,那人是你什麽人呀?”


    那男子看情況似乎不對,一下衝過來,抱起小姑娘就跑,紅露一看,頓時大怒,便要追過去,已經隨後跟過來的風茄兒一把拉住了她,她還要使勁掙開,聽見她說“你如此莽撞地追去,拐子有可能狗急跳牆,殺了那小姑娘的”,一想也是,不得不停住,恨得連連踱腳。


    兩人眼睜睜的望著那拐子逃跑的方向,長聲歎息,卻見一個身量瘦小的男子身影已經向那邊追了過去,紅露愣怔住了,隻拿眼看風茄兒。風茄兒心中也自拿不定主意,愣怔片刻,才道:“我們也跟上去看看!”


    紅露跳上馬車,把那車夫拉下來,風茄兒也迅速上了車,紅露往馬背上使勁掃了一鞭,馬便飛奔起來。可惜她們終究晚了一些,那拐子已經跑得沒了蹤影了。紅露氣餒地耷拉著腦袋,原來高舉著的馬鞭也垂了下去。風茄兒沉默片刻,抬頭看日已西斜,忽地想到當初那兩個拐子自以為用藥迷昏了她,是第二天清晨才把她送進城,賣給了浣華閣的老板,當夜他們是在城外的一坐破廟裏歇息的。自己戴著麵紗,那人應該認不出來,他也許還會去那裏。遂讓紅露直接駕車出城,徑直往那破廟的方向駛去。


    風茄兒心中想著拐子若不迴那座破廟,她隻好另想辦法。馬車出了城一裏多路,進了山沒多遠,到了一個低矮的小山旁邊,便聽見仿佛有人說話,紅露停了車,便要衝過去看,風茄兒一把拉住了她,兩人直上了那小山頂上,居高臨下,將下麵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果然是他們。


    那瘦小的男子正用劍指著拐子,仿佛是說要他放下小姑娘,那拐子卻在和他論理,說什麽小姑娘是他的女兒,家裏實在沒米下鍋了,才不得不把她賣了。小姑娘被拐子使勁摟在懷裏,閃著倔強的光芒的大眼睛睜得圓圓的,恨恨地看著那拐子。兩人雖占據了有利地勢,但也不敢硬奪。眼看拐子說得多了,那瘦小的男子似乎相信了,手中的長劍慢慢地垂了下去。拐子仿佛鬆了口氣,緊摟著小姑娘的雙手稍稍放鬆了些。兩人在上麵看見,也稍稍鬆了一口氣,風茄兒卻仍然緊盯著瘦小男子手中的長劍,過了片刻,方輕輕對紅露道:“有金子麽?”


    “這個時候要金子作什麽?” 紅露愣了一下,遞過去一錠十兩的金子。


    “別人投石問路,我們今日就來個投金問路!”風茄兒說著,手輕輕一揮,金錠便落到了拐子身後幾步開外的地方。那瘦小男子聽見響聲,詫異地望了過去,拐子看他看自己身後,也條件反射的迴頭看去。黃澄澄的金子在夕陽的映照下黃得更加耀眼,拐子隻看了一眼,便衝了過去,揀起一看果然是真金,頓時喜不自勝,想到他賣一個小孩也才不過十兩銀子,現在十兩黃金從天而降,一時忘了危險就在身邊,把小姑娘放了下來,將金錠湊到口裏使勁咬了一下,想確認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山上的兩個人瞅準時機,同時箭一般射了下來,風茄兒衝向了小姑娘,把她護在麵前,紅露衝想了拐子,輕笑著,將長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拐子被冰涼的劍驚得瑟瑟發抖,金子也落到了地上。那瘦小男子看到這陣勢,忙要幫那拐子向兩人解釋,紅露已先開了口:“告訴這個傻子,這小姑娘是你女兒麽?”說著把劍輕輕一壓,那拐子頓時仿佛掉了魂一般,語無倫次地答“是”又說“不是”,紅露便冷冷一笑,轉問風茄兒問道:“姐姐,這個人怎麽處置?是立即殺了還是扔到山裏去喂狼?”


    那瘦小男子一聽那拐子不是小姑娘的父親,頓時氣得七竅生煙,慢慢走過去,圍著拐子轉了一圈,徐徐說道:“原來你騙我!”說著還把纖細的手在鋒利的劍刃上輕輕比畫,臉上掛著足以令那拐子毛骨悚然的笑。


    風茄兒放開了小姑娘,緩緩走到他麵前,在他麵前慢慢蹲下,摘開了麵紗,冷森森對他道:“你先抬頭看看我是誰!”


    拐子驚恐地抬頭,看到她的臉,顯得更加驚恐。她複又把麵紗戴好,方徐徐道:“方才我妹妹說的兩種死法,你自己選一種!”


    拐子慌亂地向三人跪下,不停地磕頭,惶恐地說道:“女大王饒了我……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那瘦小男子冷笑道:“你還想有以後麽?”


    風茄兒緩緩道:“你還有一個同伴,他現在何處?”


    拐子聽她口氣仿佛有些鬆動,忙不迭地答道:“他……他在我們曾待過的破廟裏!”


    紅露又將長劍輕輕壓了一下,冷冷道:“你沒有撒謊吧?” 那拐子脖子上頓時滲出了血絲。


    拐子連連點頭,忙又搖頭。風茄兒便叫紅露把那小姑娘先帶走,那小姑娘卻緊緊抓住她的衣角不放,她便向她徐徐道:“你確定你不走麽?”


    小姑娘倔強咬著嘴唇,見她還看著她,便使勁點頭。她便接過紅露手中的劍,一劍割斷了拐子的咽喉。紅露下意識地擋住了小姑娘的眼睛,吃驚地看著她,那瘦小男子也驚得呆了。風茄兒看著拐子慢慢倒下,鮮紅的血從他的脖子上流出,冷冷道:“這種人死有餘辜!”


    小姑娘拿開了紅露的手,輕輕說道:“我是可兒。那個人是大壞蛋,我不要和大壞蛋待在一起,姐姐帶我走好麽?”她顯然並不知道,那個大壞蛋已經魂歸地府了。


    風茄兒正在想,該把這小姑娘送迴家的,聽見她說了她的名字,心中微微一驚,紅露已經微笑道:“你告訴姐姐你家在哪兒好麽?那樣姐姐才能送你迴家!”


    “爺爺說帶可兒出來找娘親的,可是爺爺被壞人害死了,可兒沒有家了!”可兒說道,淚花在大眼睛裏轉著,卻咬著牙沒有哭出聲來。


    三人聞言,一時俱都無語,風茄兒把目光從可兒的身上移開,卻轉到她旁邊的瘦小男子身上了。先前她的心思全在可兒與那拐子身上,沒有注意這個男子,此時方看到是一個麵容白淨俊秀的少年,感覺有些麵熟,在心中搜尋著記憶,陡然一驚,慢慢看到了穿了洞的耳垂,她真的是一個姑娘,而且,依稀便是自己記得的模樣,她此時更加肯定自己不會看錯,不由得有些慌亂,片刻才想到自己此刻戴著麵紗,即使她真的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個人,也不一定認得出自己來,便安下心來。


    紅露看著風茄兒兀自呆楞,靈機一動,撫摩了一下可兒的小腦袋,指著風茄兒說道:“以後,我姐姐就是可兒的娘親了,不可以再說沒有家了啊!”


    風茄兒聽見她如此說,被觸動了心中某跟弦,情不自禁把可兒抱了起來。可兒不知是聽了紅露說的話,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竟然口裏叫著“娘親”,小手便伸過來,要揭去風茄兒的麵紗。聽到她叫,風茄兒忍不住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但見她伸手來揭自己的麵紗,慌


    忙抓住了她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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