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做些什麽我都可以接受,可他就是什麽都不做,隻躺在那裏,在你們來之前他都是在那一動不動的發呆。”袁慧眼裏閃著淚光:“他這樣我真的很擔心。”


    “媽……會有辦法的。”伊蘭幽伸手攬過袁慧的肩膀,成為袁慧此時的倚靠。


    “嗯。”袁慧跟伊蘭幽說了會兒話感覺好多了:“沒事,這麽多年這麽多事,我跟你爸攜手熬過了這麽多的難關。”


    “總會過去的。”袁慧看著伊蘭幽露出寬慰的淺笑。


    母女兩人依偎著往前走去,醫院的走廊很安靜。


    另一邊,在伊蘭幽和袁慧離開之後,伊豪恩一直在配倩倩和伊軒竹閑聊,一副很認真的在陪孩子的樣子,但是他的眼神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


    “外公。”倩倩握住伊豪恩的手說道:“外公你知道麽?”


    “嗯?”伊豪恩看向倩倩:“什麽?抱歉倩倩,外公剛剛走神了,沒聽見倩倩說了什麽,倩倩能再說一次麽?”


    “外太公去世之前就是這樣跟倩倩的手握在一起。”倩倩的目光落在自己跟伊豪恩握在一起的手上說道。


    “……”伊豪恩整個人一僵,看著倩倩的目光微微動了動。


    “倩倩的力氣很小,拽不動外太公。”倩倩靜靜的說著:“外太公讓倩倩不要白費力氣了,興許不拽他,他還好受一點。”


    “然後倩倩就在外太公的身邊陪他。”


    “外太公說了很多安慰倩倩的話,倩倩知道那時候外太公一定很疼,但是倩倩什麽都做不到。”


    倩倩感覺得到,伊豪恩跟她握在一起的手在微微發抖。“外公,外太公在倩倩的眼前一點點死去,倩倩什麽都做不了。”倩倩這才抬起頭看向伊豪恩:“倩倩知道外公現在心裏很難過,外公在自責外太公去世的時候您不在他的身


    邊,您什麽都沒有做,您沒有救迴他。”“倩倩知道的。”倩倩的眼眶有些發燙,但語氣依舊,她在很努力很認真的講著這件事:“倩倩一直覺得倩倩是最聰明的小孩,倩倩的聰明無所不能,即使是大人,也會被我


    耍的團團轉。”


    “可是在那一刻,倩倩才知道,原來我什麽都做不了,原來隻能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的滋味是這麽的難受。”


    “倩倩想了好多好多,想到了以前被倩倩欺負的人,想到了周家……”倩倩說道:“那時媽咪說我,我真的很不服氣。”“可是在外太公去世的時候,我才知道一個弱者的感覺,那是一種非常無力非常難受的感覺。”倩倩說道:“我救不了外太公我很難過,想到自己做過的事情,就更難過了。


    ”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隻能握著外太公的手,跟他說話,聽他說話。”倩倩說道:“外太公的聲音越來越小,他閉上眼睛好像是睡著了,但是他的眼睛再也沒有睜開。”


    “我不知道死亡究竟代表什麽,但是我知道我再也看不見外太公了。”倩倩的眼睛裏蒙上了一層水霧:“他去了我到不了的地方,以後倩倩再也沒有外太公了。”


    “倩倩……”伊豪恩看著倩倩心裏難受極了,一直被他壓抑著的痛苦像是在他的心上撬開了一條裂紋。


    “外太公的手很大,暖烘烘的。”倩倩依舊在說著:“但是後來越來越硬,越來越僵,漸漸的就不那麽暖了。”“我知道外太公是舍不得倩倩的,所以在壞人要帶走倩倩的時候,外太公還拽著倩倩的手,拽的很用力,要壞人一個個掰開外太公的手指才行。”倩倩的眼淚劃過臉頰:“即


    使外太公已經死掉了,他還在很努力,很努力的保護倩倩。”


    “那時候的倩倩卻什麽都走不到。”倩倩看向伊豪恩:“我什麽都做不到。”


    “倩倩乖。”伊豪恩伸出手將倩倩擁進懷中:“這不是倩倩的錯。”


    “這也不是外公的錯。”倩倩在伊豪恩的懷裏,抓著他的衣襟,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外太公去世之前,讓倩倩帶幾句話給外公。”


    “……”聽見倩倩的話,伊豪恩微微一愣:“什麽話?”


    “外太公說,這麽多年,是他對不起你。”倩倩哽咽了一下才繼續說道:“他說,他說你是他的驕傲。”


    “……”聽見倩倩的話,伊豪恩仿若被一道悶雷劈中,那壓抑許久的痛苦終於刨開了他最後的防線,肆意在他的身體裏橫衝直撞。


    緊擁著倩倩,伊豪恩整個身子都在微微發著抖。


    “爸,您還好吧?”伊軒竹感覺自己鼻梁發酸,倩倩話裏的無助是那麽真切,一想到自己再也見不到爺爺了,伊軒竹的眼眶便紅了起來。


    “軒竹……”伊豪恩看向伊軒竹,語氣淒涼:“我沒爸了……”


    聽見伊豪恩的話,伊軒竹哇地一聲哭了起來,聽見伊軒竹哭,倩倩也趴在伊豪恩的胸口大哭起來。


    伊豪恩垂下頭,也哭出聲來。


    壓抑著的情緒在這一刻終於爆發。


    三個人的哭聲交織著,宣泄著。


    伊蘭幽和袁慧迴來時,這哭聲還未停下,兩人站在病房門口紅了眼眶。


    不管怎麽說,哭出來總是好一點的。


    龍天啟迴來之後,站在門口聽見門裏透出來的哭聲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臉茫然。


    伊蘭幽伸手握住龍天啟的手,衝著他露出一抹寬慰的淺笑。


    沒事了,都過去了。


    一切都過去了。


    下午,伊豪恩還是決定見伊豪風一麵。


    袁慧貼心的給他們留下單獨相處的時間。


    兄弟倆聊了很久,誰也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什麽。


    隻是之後,伊豪風很快便買了去往國外的機票,拖著自己的病體,帶著伊承誌的骨灰盒踏上了異國的旅途,至死也沒有再迴來。


    而從醫院迴到伊宅的當天晚上,倩倩也終於鼓起了勇氣,敲響了伊蘭幽的房門。


    她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勇敢麵對自己的身世了。不管曾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倩倩覺得自己都可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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