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比錫國際機場沒有任何“國際範兒”可言。


    一條可起降大型客機和運輸機的跑道,一條與之平行的滑行道,指揮塔台佇立在雜草叢生的兩道之間,遠遠望去孤零零的,給人以荒涼破敗的感覺。


    主滑行道有很多岔口,沿著這些岔開的進出滑行道,可以通往北側三十幾個大小不一的機庫和露天停機坪。


    這裏被稱之為“外場”,被一圈長達十幾公裏的鐵絲網圍著。


    鐵絲網南邊是簡單而寧靜的鄉野,廣袤的綠草地伴隨起伏的山丘,彷佛一張巨大的綠毯,一個個茂密的小樹林點綴其間,遠處的山脈延綿可見。


    鐵絲網北側是“內場”,這裏曾駐紮過前東德人民軍空軍一個航空兵師,麵積達2.8平方公裏,營區綠樹成蔭、公路四通八達。油庫、倉庫、彈藥庫、商場、備用電廠、幼兒園、自來水廠等設施一應俱全。


    隨處可見的營房已人去樓空,由於彈藥一時半會兒處理不完,緊鄰“外場”的彈藥庫仍駐有一個連國防軍官兵。


    油庫裏的航空燃油、汽油、柴油,給飛機加油、充電、充氣以及用於牽引的特種車輛,則按照之前簽訂的協議,與所有營房一起全部移交給了nb航空。


    前東德人民軍這支華約各國中裝備最為精良的軍隊未動一槍一彈解散了,但並沒有全部融入新政府的國防軍。有人脫下軍裝迴家,有人去西德找工作,同時也一部分職業軍人無處可去,因為他們的家就在這裏。


    nb航空的培訓業務,替聯邦政府很好地解決了這一問題。


    近400個以機場為家的前人民軍官兵,不僅可以繼續住在生活區,而且全部成為了nb航空職員。他們的家屬也在nb航空的幫助下,利用軍人服務社、軍官俱樂部、機場招待所等設施搞起了服務業。


    也正因為他們的存在,讓機場顯得不再那麽冷清。


    師指揮部大樓成了nb航空總部,之前的作戰室也隨之而成為“萊比錫國際機場”監控中心。


    “施密特先生,麻煩你把信號切換至c-2區。”


    “赫爾曼先生,請通知施工組和消防隊,五分鍾後測試油庫消防係統,讓大家注意安全。”


    謝靜雯顯然辜負了章程、孫曉光和黃麗安等人的好意,一到德國就全身心投入進機場電氣和自動化控製改造工程。坐在堆滿圖紙的辦公桌後,緊盯著一台台監視器,發出一條條指令。


    自動化控製不是他們這些東德工程師的強項,見識了一套為機庫量身定做的安防係統後,誰也不敢再瞧不起眼前這位來自亞洲的女工程師。


    機場改造工程副總指揮赫爾曼舉起對講機,用德語唿叫道:“施工組、消防隊、我是監控中心,我是監控中心,16:28進行c-2消防測試,16:28進行c-2消防測試,請注意安全。”


    左側第三排監視器裏出現一個戴安全帽的年輕人,他看了一眼手腕上電子表,迴道:“施工組收到,施工組收到,16:28準時開始!16:28準時開始!”


    “監控中心,監控中心,消防隊準備就緒。”


    “監控中心,油庫準備就緒。”


    在油庫搞自動消防係統測試可不是開玩笑的,監控畫麵裏,四輛消防車正魚貫駛入油庫,二十多名消防員和油庫管理人員一起迅速打開消防箱,把一卷卷軟管連接上消防栓,再連接上水炮。


    隨著一輛nb工業製造改裝的渦噴消防車進入預定位置,一個施工人員“嘭”的一聲,點燃了一個距油罐十幾米遠的油桶,頓時濃煙滾滾,警鈴大作。


    明火測試,謝靜雯手心裏捏著一把汗,緊盯著監視器,生怕出哪怕一點意外。


    說時遲那時快,警鈴響了大約四、五秒鍾,油庫自動消防係統工作了。


    “監控中心,監控中心,立式空泡沫發射器工作正常。”


    “泡沫比例混合器工作正常!”


    “輔助泡沫槍工作正常!”


    火滅了,謝靜雯終於鬆下一口氣,正準備讓赫爾曼通知施工組在不同位置再點三個油桶,揚聲器裏突然傳來空管中心的通知:“各單位注意,各單位注意,lbx-001試航航班35分鍾後降落,lbx-001試航航班35分鍾後降落,請地勤、後勤單位立即進場,請地勤和後勤單位立即進場……”


    飛香港的波音747-400迴來了,想到章程和夏遙都在飛機上,謝靜雯不禁迴頭問:“赫爾曼先生,培訓中心的教練機都降落了嗎?”


    “放心吧,空管中心肯定有安排。”赫爾曼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又用英語補充了一句:“而且今天有兩架圖-154飛莫斯科。”


    接機是頭等大事,所有工作都必須給接機讓路,見監視器裏的消防員們收拾裝備準備去外場,謝靜雯起身道:“先生們,今天到此為止,明天繼續。”


    機場有的車,幾乎能做到每人一輛,都是前人民軍留下的。


    謝靜雯跑到樓下,爬上一輛蘇式gaz69吉普車,正準備發動,見一輛豪華大巴從大營門方向駛過來,連忙拔出鑰匙又跳下車。


    柏林nb實驗室的大巴,遠遠就能看見nb電氣的藍色logo。眨眼間,大巴緩緩停在nb航空總部大樓前,從車上走下一張張熟悉的麵孔。


    “謝妹妹,可想死我們了,打那麽多電話都不去柏林,是不是對我們有意見?”


    “老張,她是看這裏山清水秀、風景如畫,準備在這兒安家了。”


    張俊山、吳斌、熊永望、殷朋軍、詹誌澤、奚文耀、項宏逸……都是曾在老廠房宿舍朝夕相處大半年的老朋友和老同事。


    久別重逢,謝靜雯激動不已,一邊挨個握手,一邊好奇地問:“老張、老吳、永望,你們這是準備集體迴國?”


    “是啊。”


    張俊山環顧了下四周,不無感慨地說:“我們來東德時nb電氣還是家小公司,現在都成資產上百億的跨國集團了,甚至有了自己的航空公司。你們都出了力,而我們不僅什麽都沒幹,還花公司那麽多錢,真是受之有愧啊。就算章工不叫我們迴去,我們自己也呆不下去了。”


    迴頭看了一眼大巴,隻見克林斯曼博士、馬庫斯博士、克裏斯蒂安博士和弗雷德裏克博士等柏林nb實驗室的大佬正在拿行李,卻不見他們的家屬,謝靜雯一臉疑惑地問:“那嫂子們呢?”


    吳斌解釋道:“不是放暑假嗎?所以就讓她先迴去陪孩子了。”


    老朋友重要,nb實驗室的領導同樣重要,謝靜雯不想給人家留下一個不禮貌的印象,跟眾人歉意的笑了笑,迴頭招唿道:“克林斯曼博士、馬庫斯博士、克裏斯蒂安博士、弗雷德裏克博士,我們又見麵了。”


    “謝,我就知道你忘不了我們這些老家夥。”


    克林斯曼博士來了個熱情的擁抱,然後退了兩步,一邊上下打量,一邊煞有介事地說:“謝,你瘦了,比在香港時瘦多了,是不是不習慣這裏的生活?”


    “是嗎?”謝靜雯很誇張地扭了扭腰,吃吃笑道:“博士,這是一個好消息,事實上我一直對我的體重不是很滿意。”


    “年輕人都喜歡一個好身材,尤其像你這麽漂亮的女士。”


    “謝謝。”


    “對了,章到了沒有?”


    “他的飛機大約二十五分鍾後降落。”


    克林斯曼博士微微點了下頭,又問道:“那我們做點什麽呢,是不是先找個地方住下?”


    “地方多得是,根本不用找。”謝靜雯是這裏的半個主人,從吉普車裏拿出一個對講機,調到後勤人員使用的頻率:“史波勒先生,史波勒先生,聽到請迴答。”


    “史波勒收到,史波勒收到,謝小姐,請問需要我做點什麽?”


    “史波勒先生,我這邊有二十多位來自柏林nb實驗室和香港nb實驗室的同事,另外老板的飛機20分鍾後降落,他們需要住的地方,麻煩您盡快安排一下。”


    “招待所最好的房間怎麽樣?”


    想到章程不喜歡酒店式的房間,謝靜雯說道:“老板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史波勒先生,湖邊不是還有一個木屋嗎,能不能找人收拾一下?”


    “沒問題,我這就通知基彭哈恩夫人。”


    “謝謝。”


    “不用謝,為您和老板效勞是我的榮幸。”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幾年前那個性格內向、不怎麽愛說話的眼鏡妹,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女強人。


    張俊山感慨萬千,忍不住調侃道:“謝妹妹,混得不錯嘛,我們哥兒幾個以後就靠你多多照顧了。”


    “少來,”謝靜雯撲哧一笑道:“你們都是大博士,都要被委以重任,讓你們照顧我還差不多。”


    正說著,又有一輛大客車開了過來,又破又舊的東德貨,根本無法與柏林nb實驗室這輛西德產的豪華大巴相提並論。


    克林斯曼博士等人像見著鬼似的,扔下一句“千萬別告訴他們我在哪裏”,便提著大包小包忙不迭地鑽進總部大樓。


    “怎麽迴事?”


    這段時間一直在柏林,張俊山對此並非一無所知,急忙拉著謝靜雯的胳膊爬上車,一邊示意司機發動引擎,一邊招唿道:“哥兒幾個,我們先去接章工,看看章工那位如花似玉的小媳婦。”


    謝靜雯更糊塗了,看著後麵那輛大客車問:“老張,到底怎麽迴事?”


    “找博士的,我們可不能摻和進去。”


    “不想見他們可以讓保安攔下來嘛。”


    “不能攔,更不能叫保安。”


    “為什麽。”


    “因為他們是博士的朋友,是‘克林斯曼的朋友們’協會會員。”


    謝靜雯被搞得一頭霧水,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那博士為什麽要躲他們?”


    “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等兒你就知道了。”


    張俊山朝前麵努了努嘴,謝靜雯才發現那輛追克林斯曼博士的車沒被保安攔,而她們現在乘坐的這輛豪華大巴卻被攔下了。


    再往前就是“外場”,事關飛機起降安全,沒有通行證任何車輛和人員都不得進入。


    謝靜雯有權限,可以步行進去,但離停機坪那麽遠,走要走十幾分鍾,況且車上還有這麽多老朋友,於是攤了攤手:“各位,就在這裏等吧,章程和夏遙一會兒就從這裏出來。”


    吳斌遙望著空蕩蕩的跑道,疑惑地問:“沒航站樓?”


    “有,在跑道東頭,不過正在建,最快也要到明年底才能竣工。又不是不知道這裏是軍用機場,還問這個沒水準的問題。”


    “那有沒有戰鬥機?”


    “也有,但都被拆得差不多了,隻剩下五十多架教練機和兩架直升機。”


    第一次進軍用機場,詹誌澤很是好奇,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問:“謝妹妹,飛機在哪兒,我怎麽看不到?”


    “教練機和直升機在機庫,戰鬥機在西邊的修理廠,反正你們今天走不了,等章程和夏遙到了,我讓人帶你們去看看。”


    “都是些什麽飛機,?”


    真夠麻煩的,不就是一堆破飛機嗎,盡管被問得不厭其煩,但謝靜雯還是如數家珍地介紹道:“四架雙座型米格-21uti,串列式雙座艙,兩個座艙蓋都向右側開啟,不帶機炮;十八架雅克-52,九缸氣冷式星型活塞發動機,兩個61升機內油箱,據說它非常安全;


    四架l-39,綽號‘信天翁’,是一種高中級教練機,也可作為輕型攻擊機,但火控係統都被國防軍拆掉了;再就是西門諾爾、tb、賽斯納-172等剛采購的新教練機,以及包括波音、麥道和空客在內的全飛行模擬機、固定模擬機、練習器。


    兩架米-17直升機的情況比較特殊,產權不屬於nb航空,也不屬於德國國防部,而屬於薩克森州政府,可以用它培訓直升機飛行員,但也要為州政府提供救援方麵的服務。聽訓練總監德巴爾先生說,接下來還要再向歐洲直升機公司采購兩架更先進的。”


    張俊山擔心地問:“這麽多飛機光維護就需要一大筆費用,又采購新的,有那麽多人來學嗎?”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謝靜雯笑了笑,不無得意地說:“hb航空的培訓費用全歐洲最低,迄今報名人數已超過1000個,有德國的,有法國的,有瑞士的,有沙特的,還有美國的。尤其美國人,不僅來學開飛機,還買我們的飛機。”


    “買飛機?”


    “嗯,米格戰機,他們喜歡刺激,一年飛不了幾次,還要支付停機和維護費用,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


    “有錢唄。”


    吳斌樂了,好奇地問:“培訓費用到底有多低,我們可以承擔的起嗎?”


    “怎麽說呢,”謝靜雯想了想,耐心地解釋道:“要分私人飛行執照和民航飛行執照,像你這樣的肯定隻能考私人執照,包括考試費、培訓費和飛機租用費在內,大概需要6萬美元。”


    “這還便宜?”


    謝靜雯給了他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那麽多飛行時間,燒那麽多油,已經很便宜,你以為玩滑翔機啊?”


    6萬美元真不是一個小數字,吳斌悻悻地說:“算了,我這人膽小,還是玩遙控飛機吧。”


    “遙控飛機,你兒子玩還差不多。”


    眾人頓時哄笑起來,這時候,外麵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探頭望去,一架波音客機正衝向跑道,緊接著從眼前一掠而過,往塔台方向滑行而去。


    試航安全返迴,nb航空董事長比爾曼、行政總裁陸遠清、訓練總監德巴爾、萊比錫機場行政總裁阿格蘭德以及行政副總裁聞凱安等人,在停機坪上舉行了一個簡短的慶祝儀式。


    這是屬於機組和乘務組人員的榮譽,同時也是nb航空的內部事務,章程婉拒了比爾曼和陸遠清的邀請,直到慶祝儀式結束才和夏遙一起走下舷梯。


    在很多人眼裏,德國人嚴謹有餘,總感覺欠缺一點溫馨的元素。然而看到德國的田園風光後,你一定會否定曾經的想法。


    “內場”西北角有一個小湖,湖邊是一望無際的田野。


    田埂上裝點著星星點點的五色鮮花,姿姿媚媚,斑斕多彩,既鑲嵌著花團錦簇又飄灑著陣陣芳香。田園裏綠草成茵,花開遍地,蝴蝶蜻蜓翩翩起舞。


    湖畔是一個村落,低矮的籬笆、藤蔓或灌木叢,十幾戶人家獨門獨院,各具風格,充滿了濃鬱的大自然情趣和文化氣息,如同微縮的露天民居博物館向人們展示著各家的傑作。


    外麵小路兩邊的草地上,有一些木凳供遊人歇腳。臨近傍晚,人們或三三兩兩的散步,或慵懶地躺在小木屋門前的躺椅上,看著孩子們在那歡唿雀躍,鳥語花香,好不愜意。


    蜂蜜色的房子一座接著一座,襯著門前的綠草和窗口的鮮花不斷映入眼簾,隨便一個角度都可拍出一張“明信片”。


    一路走來,像是走進了一個唯美的童話世界。


    夏遙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指著身邊的小木屋問:“我們真住這兒?”


    男士們要談工作,陪她先來臨時住處的謝靜雯笑道:“你們住這,我住那一棟。美吧?我剛來時跟你一樣,一眼就喜歡上了這裏。說出來你或許不信,有時甚至會突然躥出一兩隻小鹿。”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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