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林苑外,邙山獵場。


    秋日的勁風裹挾著幾分夏日的餘威在獵場之上遊蕩,似能滌蕩天地之間的一切塵埃與汙穢。


    風聲獵獵,旌旗颯颯。場外的貴婦人們環佩叮當,雲鬟霧鬢,各色之美不一而足。而場內玉轡金鞍,緹騎絕塵,無一不是皇室貴胄子弟與官場風流客。


    眾人玩到興處,連素來不喜騎射的皇帝也忍不住跨馬而行。


    這是平康十七年的九月初三,皇室秋狩之日。


    謝景行伏在馬背上,左手挽弓,右手自箭袋之中取出一支翎羽箭搭在弦上,隨即便將輕弓拉成了一輪滿月,弓上翎羽箭的箭尖隨著他的目光穩穩地對準了林間閃過的麋鹿,並隨之細微移動。


    他挽弓的手一鬆,一瞬間周遭狩獵者嘈雜的語聲都恍若不聞,弓上滿月由盈急虧,白光般的翎羽箭帶著一聲幾不可聞的“嗖”的輕響離弦而出,直取了那隻麋鹿的咽喉要害。


    謝行止信馬來到了他的身邊,見此情形,也不由得笑了笑:“兄長箭術見長。”


    “怎麽不一同試試?”謝景行放下長弓看向他。


    “恰巧今日沒什麽興致罷了。”謝行止有些心不在焉地搖了搖頭,“而且……我總有些擔心。”


    “擔心什麽?”


    “沒什麽,或許是我多慮了。”謝行止搖了搖頭,轉而問道,“你呢?什麽時候迴並州?”


    “最遲秋狩之後,也就不得不迴去了。”謝景行答道,“平陵軍總歸得有主事之人。”


    謝行止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忽而說了一句:“萬事小心。”


    “洛都有什麽變動嗎?”


    “暫時沒有,不過……舊黨的人近來太過安靜了些,十分不尋常。”


    “你擔心他們生變?”謝景行問道。


    謝行止無言地點了點頭。


    兩人一時也都默默無語。


    獵場之中忽而有異動傳來,金吾衛與繡衣使整裝列隊地自不遠處策馬而來,神色皆是嚴峻不已。


    謝景行與謝行止兀自對視了一眼,而後謝行止拍馬上前,攔下了一名隨行的繡衣使:“前麵出了什麽事?”


    那名繡衣使見是他發問,也不敢怠慢:“謝統領……不,謝侍中,陛下方才不慎墮馬重傷,我們查實是因馬蹄踏中了捕獸夾所致。”


    “什麽?”兩人俱是一驚,謝景行立即問道,“消息盡快封鎖了嗎?”


    那繡衣使點了點頭:“如謝將軍所言,我們現在正要去尋那負責檢查獵場的官員。”


    謝行止頷首,勒馬讓開道路:“此事不容馬虎,快去吧。”


    繡衣使走後許久,謝景行方才低聲道:“看來你所擔心的東西,已經來了。”


    兩人極目遠眺著廣袤的獵場,此刻正是傍晚之時,象征著暴風驟雨的濃鬱陰雲在天際翻卷著,而一線殘陽於雲層的罅隙之中若隱若現。


    而此時此刻兩人都有所不知的是,平康帝的墮馬事件,隻不過是此後重重變故的一個序幕。


    ……


    平康十七年九月初三,帝於秋狩日墮馬而損脛骨。不日,以雲氏妃妒恨行兇,效古菹醢法夷其三族。


    ——《十二國春秋·前寧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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