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馬上準備!”彩月快步退下,沒一會兒就端了火盆進來。


    雲安郡主起身,把箱子裏的書信,畫作,一張一張丟進火盆之中焚燒成灰燼,自始至終再沒有說一句話。


    可明無憂卻看到了她隱約顫動的肩膀。


    她上前去,將雲安郡主輕輕攬入懷中,沒有說什麽安撫的話,隻是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安靜陪伴,無聲安慰。


    ……


    林天意因為騙宋國公府騙的徹底,在宋國公府的全力打壓下,在刑部大牢沒挨過幾日就丟了性命。


    刑部牢房之中死的人,一般都會由專門收屍的人拖上板車,拉到京城之外的一處亂葬崗丟棄。


    且那板車也是不能在白日出城,不可以走正道,有礙觀瞻。


    隻能走小道乘夜將死人送走。


    夜裏,板車咯吱咯吱走在京城郊外的小路上。


    風唿唿的刮著,像是鬼哭狼嚎。


    跟在板車後麵不遠處的馬車裏,婢女忍不住瑟瑟發抖,但坐在她身旁的雲安郡主卻麵無表情。


    婢女也不敢反應太過。


    最近雲安郡主的心情都很不好。


    雖然她沒有因為心情不好就懲罰下人,但那也是讓人不好消受的。


    周圍伺候的人都小心翼翼的。


    咯吱咯吱的聲音終於停下,雲安郡主的馬車也停了下來,外麵傳來車夫的聲音:“前麵就是亂葬崗了,郡主,咱們……”


    雲安郡主沒有說話,掀起馬車車簾。


    她看到那個收屍的人把一具具屍體從馬車上拖了下去。


    這些人在入刑部之前就被搜光了身上的財物,如今全穿著破衣爛衫,再加上天黑,根本認不出誰是誰。


    而且天光昏暗,拖屍體這事兒,怎麽想怎麽可怕。


    遠處的亂葬崗裏還有陣陣惡臭傳來。


    可雲安郡主麵無表情地瞧著。


    那拖屍的人將屍體終於拖完了,拉著板車咯吱咯吱走了。


    雲安郡主忽然翻身下車。


    夜風寒涼,吹得她身形一晃。


    她想過去看一眼。


    她其實並不知道自己想看什麽,這麽做有什麽意義。


    隻是止不住腳步。


    婢女趕緊跟在她的身後。


    等到了那屍坑之前,惡臭撲鼻,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清楚。


    雲安郡主恍惚地看著。


    五年青春,這一生之中最天真爛漫的時刻,全托付在這個人的身上。


    她全心全意地喜歡他,為了他對抗母親,爭取機會。


    隻以為自己這輩子,一定會和這個人白頭偕老,可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果。


    此時盯著那黑漆漆的屍坑,想到當初他與她情真意切的樣子,不過全是逢場作戲,是欺瞞而已,隻覺悲從中來,眼角淚珠撲簌簌落下。


    婢女嚇了一跳:“郡主!”


    雲安郡主不是弱不禁風的女子,婢女何曾見過她哭的這麽傷心?連忙上前去扶她。


    雲安郡主卻驟然嚎啕大哭起來,心傷難抑,心痛難忍。


    那哭聲悲切哀傷,夾雜著無力和難以言說的憤怒。


    “什麽人?”


    忽然,不遠處響起一陣馬蹄之聲。


    婢女驚恐地喊:“郡主!”


    雲安郡主哭聲戛然而止,迴過頭去,正看到一隊騎兵朝這邊奔來。


    到了十幾丈遠處,騎兵隊伍停住。


    有人騎馬朝前走來,冷喝道:“你們是什麽人,大半夜的在此處做什麽?!”


    “我、我們——”婢女顫抖地說道:“迴軍爺,我們是晨陽公主府上的,這位是我們郡主……我們、我們從山中拜佛下來、迷了路……”


    “郡主?”騎兵皺了皺眉,轉身朝後喊:“將軍!”


    立在後麵的雲子淵也聽到了。


    這大半夜的,晨陽公主府的郡主怎麽可能跑到郊外來?


    而且雲安郡主雲子淵是知道的,哭哭啼啼?


    他自然是不信,冷聲下令:“抓起來。”


    形跡可疑,必須帶迴去審問。


    婢女呆住,趕忙大聲喊:“我們真的是晨陽公主府上的,奴婢沒有撒謊,沒有啊——”


    雲安郡主很快已經冷靜下來,“叫你們將軍過來!”


    她因為哭過了,聲音有些啞。


    但自有一種高貴氣質,那騎兵也不敢直接上前拿人,又朝後看了一眼。


    雲子淵皺了皺眉,策馬上前去,接過騎兵手上的火把朝著雲安麵前繞了一下,眉心擰的更緊:“怎麽是你?”


    “迷路。”雲安郡主說:“煩勞你送我一程。”


    雲子淵很快把火把收迴,冷淡道:“那走吧。”


    雲安郡主便和婢女一起上了馬車,跟在了騎兵邊上。


    雲子淵策馬走了兩步後,又迴過頭,若有所思地瞧了那黑漆漆的大坑一眼。


    雲子淵分辨的很清楚,剛才的哭聲可不是那婢女的。


    大半夜,一個郡主,站在亂葬崗的屍坑前麵大哭?


    還撒謊說自己迷路。


    雲子淵覺得有點古怪。


    但又覺得沒什麽所謂,古怪也和他沒關係。


    馬車和騎兵前後進了城,雲子淵便往宮城方向去了,並沒有派人送雲安郡主迴去。


    城裏她總不至於也迷路吧!


    ……


    因為這件事情,星瀾館一個月沒有再集會。


    明無憂怕雲安心情不好,便隔三差五地約雲安一起聊天聚會。


    有時候是在攝政王府,有時候是在百善堂,偶爾也去京郊的船行走一走,看一看。


    這一日,天氣和暖,明無憂約了雲安郡主到天霞樓去吃下午茶。


    午膳過後,她便躺下小憩了會兒,想著午睡起來再出去的,哪知道一躺下,竟然睡的好沉,等醒來的時候都過了約定時間。


    明無憂呆滯地看了彩月一眼,“你怎麽不喊我?”


    “奴婢也想喊啊!”彩月小聲說:“那不是瞧小姐睡得沉嗎?小姐最近午睡都很沉,有時候奴婢喊了您還要怨怪我呢!”


    明無憂默了默,好像前兩日的確有那麽迴事。


    白嬤嬤從外麵走進來,正好聽到她們主仆二人的話,忍不住說道:“最近王妃身子犯懶,吃的也好像比前麵多了點,會不會是有喜了?”


    彩月“啊”了一聲,盯住明無憂的肚子。


    明無憂也呆住了。


    成親到現在,的確是兩個多月了。


    慕容禦那廝,雖然說不是夜夜耕耘,但也是非常勤快的。


    明無憂猶豫著,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脈搏之上,片刻後,朝著白嬤嬤和彩月喃喃說:“我好像真的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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