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景瑜出生已有一個月了。


    他爹今日揮毫潑墨,寫下他的名字“景瑜”,瑜,美玉也。


    他娘老老實實在屋子裏被拘了一個月,今日終於耐不住,要沐浴更衣,出門溜達了。


    “我早好了!”梁長樂風風火火道,“洗三的時候,我就好得更以前一樣了。”


    她沒誇張,有慕容廷的內力護體,有她自己的琴音滋養,加之她身體恢複的能力本就非常人能及。


    但產婆的話,她還是一樣樣的都聽了,整一個月,沒叫自己吹風受涼。


    梁長樂美美得泡了個花瓣澡,好好的把自己洗了洗,她覺得她快被產婆們給捂餿了。


    梳洗更衣之後的她,隻覺自己容光煥發,就像獲得新生一樣。


    她被丫鬟挽好了頭發,恰看見慕容廷在寫孩子的名字。


    她起身來到桌案邊,“景瑜?還行,小名叫什麽?”


    慕容廷道:“就叫瑜兒。”


    梁長樂搖搖頭,“這孩子得來不易,得取個賤名好養活。”


    慕容廷瞪眼,“你我的兒子,取什麽賤名?不成不成。”


    梁長樂嫌棄地看他一眼,“是誰說要做個嚴父,嚴厲管教孩子的?取個賤名你都不許,日後能嚴厲得起來?”


    “這是兩碼事,取個好名字,叫起來順口,日後孩子也不會被人拿名字嘲諷。”慕容廷煞有介事。


    梁長樂噗嗤一笑,“你的孩子,會因為名字被人嘲諷?”


    她嘖嘖搖了搖頭,“我看,沒人敢。”


    慕容廷很是防備的看她,“你想取什麽賤名?”


    梁長樂笑了笑,“其實你娶的名字就不錯呀,景瑜,瑜兒,小魚兒……”


    慕容廷偷偷舒了口氣,小魚兒,雖說不怎麽好聽,但馬馬虎虎也能接受。


    “不如就叫貓仔兒吧,能吃魚。”梁長樂陡然一轉。


    慕容廷目瞪口呆,“貓仔兒?!”


    他一生輝煌,戰功無數,赫赫有名……他的兒子怎麽能叫貓仔兒呢?再不濟,也得叫虎崽兒吧?


    慕容廷連連搖頭,“不成不成不成……”


    一旁床上正睡著的某仔兒,哇了一聲,大哭起來。


    哭聲之嘹亮,把趴在他枕邊睡覺的小金龍都給嚇著了,一骨碌從枕頭上摔下去。


    它忽的飛起來,圍著某仔兒繞了三圈兒,緊張得身上赤金的顏色都微微發紅。


    “瞧見沒有,”慕容廷說,“兒都嫌棄這個名字。”


    梁長樂輕哼,“我娶的名字,輪得到他嫌棄?是不是啊貓仔兒?”


    小孩子哭得更響亮了。


    照顧孩子的乳娘丫鬟又是換尿布,又是拍著哄,又是抱他吃奶……皆不管用。


    “就是嫌棄名字。”慕容廷咬定說。


    乳娘和嬤嬤們都搖頭笑,“這麽小的孩子,他才聽不懂呢。”


    梁長樂也說,“若不叫你貓仔兒,你就不哭了嗎?”


    小孩子的哭聲果然小了些。


    慕容廷更興奮了,“如何?!”


    梁長樂道:“那你莫哭了,為娘改口就是。”


    說也奇了,孩子竟癟癟嘴,哭聲戛然而止。


    這反應,驚得乳娘嬤嬤都一愣一愣的,丫鬟們興奮不已,“小公子也是神了!”


    梁長樂慢吞吞道:“那就貓兒吧,比貓仔兒好聽多了。”


    小孩子張嘴又要哭。


    梁長樂抱起他,“魚兒和貓兒,你必要叫一個的,魚被貓吃,為娘專門挑了個厲害的給你,你可別不識好歹!你若叫魚兒,迴頭被貓兒欺負,你說冤不冤?”


    屋子裏伺候的人,要被王妃笑死了。


    王妃,孩子才一個月,您就這麽坑他,真的好嗎?


    慕容廷也一臉無語的看著自己的妻兒。


    小孩子癟癟嘴,張口啊嗚一口含住他的“奶瓶”,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這日的小名風波,不知是巧合,還是孩子真如此有靈性,誰也說不準,但卻成了小公子成長史上的一樁趣聞。


    小公子“貓兒”的小名也就此確立,但隻有梁長樂和慕容廷會這麽叫他,不論是丫鬟和嬤嬤,還是奶娘仍舊敬稱“小公子”,斷不敢喊他的小名。


    慕容景瑜出生便有些像梁長樂,百天的時候就更像了。


    他越長開,眉眼中越有梁長樂的神韻。


    且他還是小嬰孩,臉上的線條無比柔和,不能有慕容廷那般硬朗剛毅的臉型。


    那個揚言要做嚴父的慕容廷,看見兒子這張小臉兒,一點兒脾氣都發不出來。


    他五個月大的時候,爬到慕容廷的枕頭上玩兒,尿了他一頭一臉。


    丫鬟嚇得大氣兒不敢喘。


    慕容廷卻嗬嗬得樂,抱著他的貓兒去泡了個澡,把孩子逗得咯咯直笑。


    慕容景瑜四五個月就會“咿咿呀呀”煞有介事的說話了。


    在梁長樂和慕容廷看來,他是在對小金龍說話。


    可在丫鬟嬤嬤們看來,他是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丫鬟嬤嬤還擔心了一段時間呢。


    但見異常關懷孩子的夫妻倆一點兒都不著急,她們便也漸漸安下心來。


    慕容景瑜可能托了他小名的福,他真像個貓一樣敏捷。


    他八個月的時候,就已經能自己站著了,一周歲的時候,就開始爬上爬下,屋裏的櫃子桌案矮幾博古架……就沒有他爬不上去的地方。


    為此,他摔了慕容廷好些寶貝的東西。


    他珍愛的雲母石棋盤,白玉筆架,張氏徽墨,端硯等等。


    且他鬼精著呢,他摔了東西,從來不是在丫鬟奶娘們看著他的時候,偏偏都是慕容廷抱著他玩兒,卻一不留神的時候……


    慕容廷每每要責罰他,他就抱著爹爹的胳膊,揚起無辜的笑臉,甜甜地喊:“爹爹胖,爹爹最胖!”


    慕容廷當然不胖,貓兒還分不清“胖”和“棒”的發音。


    慕容廷被個軟軟綿綿的小包子,這麽撒嬌賣萌,哪兒還狠得下心責罰?


    但若說貓兒不知輕重,那絕不可能——他從來不摔梁長樂的東西。


    梁長樂的妝台上放著許多閃閃發亮的頭飾,發飾,漂亮的珠花小玩意兒。


    有時他的小金鐲,小金鎖,金鈴鐺也會在那上頭放著。


    貓兒從不亂動,他總是小心翼翼的隻拿自己的東西,拿了就到一旁去玩兒。


    慕容廷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貓兒對他們夫妻倆的區別對待,他憤憤不平了。


    “貓兒,你為何如此對爹爹呀?”他抱著宣軟的小包子。


    貓兒推開他的臉,“爹爹,臭!臭爹爹……”


    慕容廷:“……”


    他還真檢查了自己,上上下下都是新換的衣裳,這裏天熱,晌午他才沐浴過的呀?


    “阿娘,香香,香香!”貓兒扔了他正在玩兒的花梨木鳥哨,顛顛兒向梁長樂跑去,張開手抱住梁長樂的腿,仰著小臉兒朝阿娘笑。


    梁長樂彎身抱起他,他立時“吧唧”在梁長樂臉上親了一口,而後,得意洋洋像示威一般看著慕容廷。


    慕容廷:“……”


    梁長樂摸摸貓兒的頭,“貓兒乖,又摔爹爹的東西了嗎?下午沒有點心,晚飯之後沒有宵夜。”


    “阿娘……”貓兒要哭了。


    梁長樂不為所動,他顛顛兒的跑到慕容廷身邊,委屈的小臉兒眼巴巴望著慕容廷,“爹爹……”


    慕容廷霎時就心軟了,衝他眨了眨眼睛。


    貓兒這才笑起來,又歡樂地玩兒他的小玩意去了。


    嚴父二字,對慕容廷來說,簡直是打臉。


    對著那張長相肖似念念,又會撒嬌又會賣萌的小臉兒,他是在嚴不起來。


    這個一歲多,就能指使小金龍去燒人衣服的小奶娃,他長大了,必是個難纏的混世魔王。


    原定在次年三月離開的梁長樂一行,並沒有離開臨海縣。


    “貓兒不走,”一歲多的慕容景瑜說,“貓兒喜歡這裏,而且阿娘說,丁姨母要生寶寶了,貓兒要寶寶……”


    後來的慕容景瑜,丁零的孩子,夜國被慕容景安帶大的太子,他們之間又會發生什麽事?


    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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