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站在那兒,搖搖欲墜。


    女孩子輕柔婉轉的話音,在他耳中,如雷炸響。


    是他?


    是他一步步把她逼到了齊王身邊?是他蹙成她成為齊王妃?


    原本她不樂意的?原本齊王也不一定堅決?


    太上皇胸口發悶,他想吐血。


    這時候,慕容廷也從後頭大步過來。


    慧靈公主去叫了他,她看父皇臉色不好,擔心父皇為難齊王妃。


    雖然從血緣上講,父皇和她,遠比齊王、齊王妃要近得多。


    但慧靈公主卻想起,那日在燕王府辦的遊園會上,齊王叔叔馱著她,齊王妃走在一旁,她要去哪兒,他們就帶她去哪兒。


    她要看雜耍,他們陪著她擠人堆兒。


    齊王妃後來還落了水,她明明是察覺了什麽,卻不顧安危,先安排好自己,叫齊王叔一定保護好她……


    慧靈公主心裏也有杆秤,她覺得,齊王叔和王妃,待她也很親,都是一家人,不該鬧得太難看。


    她並不覺得自己告狀是錯的。


    慕容廷一聽見,本就身高腿長的他,更是走的飛快。


    人還沒到近前,就已經聽到了梁長樂和太上皇的對話。


    “皇兄還生氣嗎?”慕容廷在太上皇身後忽然開口。


    太上皇驚了一下,轉過身去,“嗬,朕生什麽氣?朕不生氣,就是跟你這王妃問問你如今身體情況,你倒護犢,怕寡人吃了她不成?”


    慕容廷笑了笑,春日的陽光落在他臉上,照的他本是小麥色的皮膚有些泛白。


    太上皇心裏有點兒怕怕的。


    “臣護短又護食,誰待臣好,臣都記在心裏,十倍百倍的也要還。”慕容廷緩緩說道,“皇兄可能不知道,臣這些年除了打仗,在軍中積累了許多威信,有許多鐵杆的武將跟臣弟是至交以外。”


    “臣弟在商行,在江湖都積累了好些莫逆之交,稱兄道弟。”


    太上皇詫異的看他一眼,有些不解。


    “大夜朝最大的皇商,賈家,賈明成與臣弟結拜。”


    “武林盟盟主獨子元琛叫臣弟一聲二哥。”


    “西北鬼醫長女艾麗,也叫臣兄長。”


    太上皇臉上的驚訝之色越來越濃,驚訝之後,他眼底是震驚憤怒以及,一些些不可抑製的驚恐。


    “這些人……你結交這些人,你可知,你是大逆不道?!”太上皇害怕了。


    他在軍中有權有威信,他在江湖中有地位,有人脈!他甚至在皇商那裏也攙和一腳!


    他豈不是要錢有錢,糧草充裕!要兵馬有兵馬!隨時都能扛旗造反?!


    “可他們都叫臣弟一聲二哥,皇兄知道為什麽嗎?”慕容廷自嘲的笑笑。


    太上皇的身子卻猛地一顫。


    “為、為……”他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慕容廷兀自說道:“因為從認識之初,我就告訴他們,我慕容廷永遠敬重皇上是我兄長,皇兄健在,我不敢稱大哥,雖然皇兄不知我們結拜的關係,但我隻是他們的二哥,在他們的心裏,總要有大哥的位置。”


    太上皇站立不穩,渾身輕顫。


    王喜趕緊上前扶住他。


    慕容廷輕笑,“皇兄多慮了,我從來沒想過跟您爭什麽。這江山是你的,我隻想替你守好他。”


    “廷兒……我弟啊!”太上皇的眼淚蓄滿眼眶。


    慕容廷卻拉過梁長樂的手,“不過虧欠皇兄的,我已經還了一條命給皇兄了。我飲下那壺鴆酒的時候,沒想到自己真的會死,我以為,我百毒不侵了。可皇兄的酒,是真的毒。既如此,倒也好了。皇兄好好保重。”


    說完,他拉著梁長樂拱手躬身,退了三步,轉身便走。


    兩人進了雅間,頭都沒再迴。


    太上皇卻如遭雷擊一般,立在那兒搖搖欲墜。


    “朕聽過的,聽過有人叫他‘二哥’,朕當時心裏還不爽,他又不是行二,怎麽叫人稱唿他二哥?”


    “朕還生氣呢,氣他在朕之外,還認了別的哥哥?”


    “原來……他處處都記著朕……他為朕犯險,冒死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吧?朕怎麽就疑心了他呢?”


    太上皇喃喃自語,腸子都要悔的打結了,五髒六腑都在痛。


    倘若他沒有那麽多疑,是不是現在仍舊坐在皇位之上?


    那齊王妃的琴藝,竟真的能叫人起死迴生?


    不說她能叫人長生不老了……延年益壽還不簡單嗎?自己這會兒恐怕還可以坐在禦書房裏,聽齊王諫言,聽顧長卿彈琴。


    他身體康健,皇權在握……他是如何一步步的把這些都給葬送了啊?


    “太上皇……”王喜嚇了一跳。


    隻見太上皇臉麵發白的往地上栽,“沒事,沒事,迴去坐坐,坐坐就好。”


    梁長樂的手被慕容廷攥的緊緊的,迴到雅間裏,他也沒有鬆開。


    酥酥麻麻的感覺,就像電流,順著他的手,一直蔓延到她全身。


    “我以前還好奇,怎麽賈明成,子琛他們都叫你二哥。”梁長樂說道。


    慕容廷這才迴神,“都過去了,日後,不會因為任何人,叫你受委屈了。”


    被他灼灼的眼神盯著,梁長樂心頭發軟。


    但她想起,還有正事兒,“賽馬的途中,可有你的人盯著?”


    慕容廷神色一緊,“怎麽了?”


    “有人在馬身上動了手腳,具體是什麽手段,我還不知道,隻聽說,有可能要出人命。”梁長樂正色道。


    慕容廷蹙起眉頭,並非不信她,隻是還有些疑慮。


    “是敏妃安排人做的,她希望你獲勝,叫太上皇和皇上的馬,都做齊王府的陪襯,挑撥皇上和你的君臣關係。”


    “倘若再出了人命,皇上臉上就更不好看了。她沒想著借此就能扳倒你,但叫君臣有嫌隙,卻是足夠了。”


    慕容廷點點頭,又捏了捏她的手。


    “你別擔心,我把馬場的馬童都換下來,全換上我的親衛。”


    “他們上過戰場,臨時應變能力強,萬一出了什麽紕漏,或危急情況,他們都能做出應對。”


    梁長樂點點頭,“若是知道是哪匹馬被動了手腳就好了。”


    “放心,也會叫人去查的,就怕手段隱蔽,所以做兩手準備。”慕容廷倒是不慌不忙,心裏也有成算。


    他叫了陳岱和元九進來,吩咐二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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