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長樂來到李關孝獨立辦公的院子,是鴻臚寺裏頭單辟出來的小院兒。


    環境自然比她呆的庫房好了太多,且鬆竹掩映,鬧中取靜。


    來的一路上都沒碰見什麽人,梁長樂被領進偏房,她的琴架,古琴都被擺好。


    她正要坐在琴架後頭撫琴,李關孝卻抓住她的胳膊。


    “不急,先放鬆一下,做點兒別的。”李關孝笑容深長。


    這裏是他的地盤,局麵更不利於梁長樂。


    她表情看起來有些緊張,更像是小女孩兒不經世事的懵懂惶恐。


    李關孝看她這樣子,唿吸都重了,“顧小姐模樣真勾人,難怪叫世子念念不忘……但誰教他不在京都呢?”


    梁長樂趁他靠近之時,猛戳他肩頭、肋下。


    李關孝“哎喲”一聲。


    梁長樂慌張看他,她像是無意的掙紮,隨便碰到,“李大人,您沒事吧?”


    李關孝吸了口氣,渾身酸軟,“扶我坐下。”


    梁長樂凝了凝眉,“您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來人——”


    “不必了!”李關孝揚聲對外頭說。


    梁長樂側耳聽了聽,果不其然,屋子外頭的人比剛才還多。


    她倒是可以一擊殺了李關孝,但外頭那麽多的人,必定要拿下她。


    李關孝跟她沒有過不去的深仇大恨,李關孝頂上的人,才是真正不想讓她好過的人。


    而且……對方趁著世子不在的時候,讓李關孝這麽對她……恐怕是想舍棄李關孝也要拉她下水。


    對方不過棄掉一顆卒子,她卻要跟著賠上自己?


    梁長樂想的透徹,立刻拿開按在勁弩上的手,她像攙扶老人家似得,把李關孝攙扶到一旁的軟榻上。


    “你這丫頭,看起來精瘦,怎麽力氣那麽大,把本官撞得半邊身子都在疼!”李關孝貪婪的看她一眼,“快給本官揉揉!”


    梁長樂微微一笑,“我手勁兒大,不然也不能跟著去狩獵,迴來就得了備選女官的資格。倒是琴音有療愈之效,您試試?”


    李關孝一琢磨也行,便點點頭,“可以,你去吧,彈個舒緩些的。”


    梁長樂迴到琴架後頭,叮叮咚咚的琴聲從她指尖流淌出來。


    李關孝的表情果然跟著舒緩……眼皮也越來越沉,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一曲沒彈完,他就睡著了。


    梁長樂看了他一眼,手中的動作卻沒停,她繼續彈著,琴音漸急,李關孝的唿吸也跟著急促,但他仍舊睡得沉。


    一曲終,梁長樂抬起手,暗自慶幸自己記性好,記住了那琴譜上的好幾首曲子。


    她來到李關孝身邊,推了他一把。


    李關孝睡得像死豬,推也毫無反應。


    梁長樂輕手輕腳來到門口,她把門拉開一條縫,門外兩個站崗值守的人,都倚在大紅的柱子上打瞌睡。


    院子裏的鳥兒也都無精打采的,像是要睡著了。


    梁長樂關上門,又來到窗戶口,朝縫裏看去,窗外的人幹脆靠著欄杆,坐在地上唿唿大睡。


    梁長樂“啪——”的打了個響指,“完美。”


    她迴到琴架後頭,看著琴弦,迴憶著山洞裏撿來的琴譜上的曲子。


    原本她想趁著這些人放鬆警惕的時候,設法離開。


    但現在,她卻不急著走了。


    她非但不打算走,還要留下來,變被動為主動。


    不能總叫他們在暗中跟著自己,叫自己處處“挨打”,她正好可以借著這次機會連練練手,也反過來叫他們“挨打”了。


    李關孝這一覺睡的沉,天都黑了,他還沒醒過來。


    倒是門口和窗外的人先醒過來,又送了飯進來。


    他們守著門兒,梁長樂迴不了家,“還請你們迴我父家說一聲,說我今晚當值。”


    “別操心了,有人去辦。”門外的人說。


    梁長樂點頭不語,卻是轉臉就想起慕容廷來……


    慕容廷今日被梁長樂刺激了兩迴。


    頭一迴,是當麵“捅刀子”,說他的關注給她帶來麻煩,甚至是殺身之禍。


    慕容廷當時就想翻臉,後來想想,她說的也對……他負氣離開。


    第二迴,是陳岱帶迴來的消息。


    “顧家說顧小姐今日根本沒迴去,藥膳他們讓給送到鴻臚寺。可鴻臚寺裏的人卻說,顧小姐今日休沐,不用當值。”陳岱腦子轉的比元九快。


    元九說完了已經發生的事,鮮少繼續往下說自己的猜測。


    但陳岱就不一樣,他琢磨說道:“是不是顧小姐故意這麽說的呀?”


    慕容廷猛地抬起頭來,“故意?”


    陳岱訕訕一笑,“顧小姐看起來挺怕欠人人情的,好像她隨時會離開,所以不想欠人債似得。王爺您這湯藥送著,對她來說,恐怕是種負擔。”


    慕容廷冷哼,“負擔?本王也沒叫她還,怎麽就成負擔了?”


    陳岱哈的一笑,有點兒氣虛,“您若是要迴報,人家也能迴報的起,倒好說了。可您要的,或許人家迴報不起呢?”


    慕容廷濃眉一蹙……張了張嘴,卻沒說話。他真是什麽迴報都不要嗎?不,他要,他要的是她整個人,整個心。他要讓他的小貓咪完完全全獨屬於他自己。


    這條件對顧子念那樣脾性的女孩子來說,可能真的迴報不起吧?


    “你下去吧。”慕容廷打發了陳岱,看著那一碗湯藥出神。


    湯藥在保溫匣子裏放著,去了趟顧家,又去了趟鴻臚寺,現在迴來還熱氣騰騰的冒著白煙。


    早上她說那一番話的時候,他覺得她哪裏是貓?根本就是一隻會咬人的小狗——狗咬呂洞賓!


    但陳岱一番話,又叫他反思自己……


    “難怪念念每次見我,都滿臉防備。若是旁人算計的是我這個人……”慕容廷哼笑一聲,覺得可笑,誰敢算計他呢?若叫他知道,他一拳打爆那人的頭。


    “罷了,念念,本王又原諒你了。”慕容廷起身往鴻臚寺去。


    他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拿得起感情,放得下委屈怨念。


    他要得到一個不喜歡他的人,可不是得受點兒委屈嗎?若是那麽容易就退縮了,隻能說明,他也沒那麽喜歡。


    慕容廷親自來到鴻臚寺外,正瞧見一個麵生的人往轎子前走。


    “誒,你,過來。”慕容廷勾勾手指。


    嚴旭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快步上前躬身行禮,“見過齊王爺!”


    慕容廷不認得他,“顧少卿今日來鴻臚寺衙門了嗎?”


    嚴旭東身子弓的更低,“迴王爺,顧少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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