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想起今日午時瞿雲聽說她晚間去太後那裏赴宴時那震驚到極點的神情――


    “你瘋了!”


    “小雲你這話說的太奇――哪有這樣咒我的!”


    “你壓製不住自己的怨憤――隻要出手一擊她便會身異處你能忍耐不做此想?!


    “小雲你少說了一點――想到自己要向她跪拜我心中怒火如同決堤汪洋不能自已!眼看她安享尊榮眼看著元旭壽終正寢成了英明神武的‘先帝’就算傾四海之水又怎能熄我心頭之恨?”


    “小宸!!”


    “即使如此……小雲我仍然想去我想親眼看看這位尊貴顯榮的‘太後’!”


    ****


    太後坐於正中聽得身邊葉姑姑悄聲介紹:“這便是皇上親封的尚儀了。(..tw好看的小說)”


    她命那少女起身細細打量了一迴――


    她果然如傳說中一般清秀稚嫩一身絳色朝服更顯得肌膚如雪。


    她並不如一般嬪妃畏縮站定之後抬眼迎上太後――


    那雙眼清澈見底毫無平時見慣的諂媚與畏懼瑩潤中透出颯爽的精幹。


    果然盛言不謬!


    太後暗讚一聲知道眼前女子乃是憑自身本領立足亦是皇帝倚重的親信與座中這些閨秀殊然不同。


    她笑道:“我們的紅線隱娘(注)來了!快快坐下讓我這老太婆也瞧個真切!”


    葉姑姑親自給她布了席位這樣的殊榮讓妃嬪們為之側目。


    晨露麵色恭敬在太後的犀利注視下更顯真摯:“承蒙太後看重微臣實在惶恐怎敢跟娘娘們並坐?”


    太後看她不逾本分心中更是看重:“不妨事你坐到兩位娘娘身後便是!”


    宮人們端來幾案置於周、齊二妃身後除去規模略小其餘都一模一樣。


    後宮嬪妃嘴上不說心裏卻是雪亮――這二位娘娘脾氣甚大又都眼高於頂這番讓一個微末女官坐在身後心中定然不喜。


    太後這般作為是有意還是隨興?


    出乎眾人的猜測周、齊二妃臉色如常並沒有絲毫不悅齊妃甚至在晨露落座時讓侍女遞給她一隻靠墊。


    有好事者不禁咋舌這位尚儀的麵子真是大得異乎尋常!


    ****


    周貴妃壓根沒考慮到甚麽麵子她對耳邊的嬌聲軟語充耳不聞全身緊繃如臨大敵。


    這是太後慈寧宮並非她自小長大的沙場營帳可是她卻隱隱感到冥冥之中有一道淩厲淒烈之氣直衝天寰。


    是誰?


    生出這樣重的殺氣!


    她袖中雙手緊握雪膚之上竟生出一層小疙瘩――這是武者的第六感麵對絕世高手時自然而生的寒意。


    她環顧四周沒有任何現正要暗笑自己幻覺她嗅了嗅眼中閃過驚駭――


    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在這衣香鬢影之間人的嗅覺仿佛失去了作用隻有她是個例外。


    身為周浚之女她輾轉生活於軍中鮮血的味道早成她記憶中最重的一份。


    是誰?


    在這繁華若夢的輝煌夜宴中流出了這淡而隱晦的鮮血……


    齊妃也有些坐立不安她偷偷斜眼身後以眼角餘光窺視著晨露。


    對這位尚儀她是一百個佩服――晨露不記前嫌在她驚惶無助之時暗中給她支招讓皇帝的寵愛重新迴到身邊。


    猶記得前日芙蓉帳暖深夜纏綿之後元祈對她親口笑道:“你這個小辣椒性子還真是改不了了不過怎樣也是真性情……”


    這且不說還有自己的父親齊融經過晨露幾句點撥立即改了策略不僅與周浚關係緩和她還聽禦書房當值的捎過話來今晨皇上見了父親的奏折讚道:此真老成謀國之言!


    這樣一位運籌帷幄的奇女子自己此刻卻對她隱隱生出恐懼。這種恐懼仿佛是幼年時候在廟廊深處見到的幽深鬼影……


    這位尚儀她微笑著態度恭敬的無懈可擊如此的完美卻隱隱讓她覺得不真實。


    這讓齊妃想起幽幽月光下冽嘴甜笑的森白人偶――


    對了!就是這個感覺!


    器妃悚然而驚她繼續偷瞧著身後全身都沁出冷汗――


    要論察顏觀色誰又能比得上自小家中便有十幾個姨娘的她呢?


    晨露眼神清澈儀態沉穩正含笑聽著太後說話那笑容真摯齊妃卻覺得不寒而栗――


    朝服之下那仿佛是被一張雪白人皮蒙著的微笑著的鬼魂……


    此時日光已然全消殿內雖點了兩排燈燭卻更顯昏暗重重低垂的帷幕被風吹拂輕輕顫動長長黑影如水一般流淌在地下形成張牙舞爪的形象――


    這肅穆大殿在此刻竟如同森羅鬼蜮一般!


    四周的輕聲笑語齊妃也不能聽見她汗出如漿輕輕呻吟一聲頹然伏於幾案之上。


    “齊妃娘娘你身體有恙嗎?”


    少女清冽的問話從身後傳來齊妃迴身望去隻見晨露一如往常剛才的一切仿佛全是自己的幻覺。


    這時殿外一陣輕微的喧嘩一位管事喜氣洋洋的進來稟報:“皇上和靜王爺一起過來了!”


    太後欣悅嘴上卻笑著嗔怪:“這兩個孩子真不象話到現在才來看樣子我這把老骨頭今後就不能勞動他們的‘玉趾’嘍!”


    她說的有趣眾妃嬪笑得花枝亂顫皇帝和靜王大步走了進來靜王耳朵尖已經聽到了這句他立馬嬉皮笑臉的上前也不參拜隻向著太後撒嬌道:“母後真是冤枉我了我讓家人把這勞什子搬來又扯了皇兄題字才磨蹭到現在。”


    他示意身後從人把東西端過眾人凝神看去卻是一道巨大卷軸嚴嚴實實的封起什麽端倪也看不出。


    靜王親手把封條打開又讓從人托著一時之間卻見宣紙輕舒滑下如流水一般重重疊疊仔細看去竟是一幅“千壽圖”!


    所謂的千壽圖乃是由書法名家一至數名不等以千種不同的字體、風範寫出一千個不同的“壽”字。


    他恭謹遞於太後眼前太後凝神端詳隻見各個精彩飄逸、厚重、狷狂、秀麗……這一千個壽字又有哪個是凡品?更奇的是它還聚集於同一卷軸之上。


    卷軸末尾一行小楷穩重端秀太後一看便知這是元祈禦筆她以畫扇輕敲靜王元祉的額頭:“小猴崽子又去胡亂花錢?!我老太婆用得著這麽貴重的東西?”


    靜王一臉無辜冤屈苦著臉道:“母後又敲我的頭……我不及皇兄聰明定是您自小就敲的緣故……這也沒花多少錢是我一個門人看著好這才敬獻的――您貴為國母普天之下又有什麽用不起隻當是兒子我的一點心意罷了!”


    元祈在他身後聽著不禁笑罵:“你竟是胡扯什麽不及朕聰明又扯上母後敲你額頭――這是輕巧畫扇又不是萬斤巨石!隻這一幅千壽圖倒真是看的過――母後便收下吧這也是他一片虔心!”


    “你們都有虔心!”太後笑得歡暢:“我有你們這兩個兒子此生便不枉了!”


    注:紅線隱娘都是唐傳奇裏的人物屬於女子中的奇俠巾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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