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衢將臉貼在辛夷的肚皮上,久久沒有動彈,肚子裏的胎兒卻是漸漸地平靜下來,就像得到了安撫。


    他身子是弓著的,本就修長,這般看來更覺得動作勉強而不便。


    辛夷一動不動,唿吸沒了節奏,心跳得如同擂鼓,她盡量屏住唿吸,以免傅九衢感受出她的情緒……


    這個動作像突然按了暫停的畫麵,天荒地老般等待許久……


    傅九衢抬頭,「孩子很乖。」


    辛夷:「你又知道了?」


    傅九衢嗯聲,輕撫一下高高的肚尖,「剛交流過了。」


    看他說得一本正經,辛夷笑著抿了抿唇,「怎麽交流的?」


    傅九衢笑,「孩子叫爹了。」


    他仍然蹲在那裏,溫熱的氣息就落在懷裏,辛夷麵頰微熱,一時難以聚中精神與他說笑。


    「時辰不早了,早些迴去睡吧。」


    「好。」傅九衢頓了頓,收迴手,慢慢站起來,張開雙臂,給了辛夷一個友誼式的擁抱,平靜地道:


    「接下來我可能要忙一陣子。不會常來看你……」


    辛夷窩在他的懷裏,沒有動彈,「不來看我沒關係,反正外間都知道我們倆近來疏遠,夫妻不和……隻是,可以告訴你要去做什麽嗎?」


    傅九衢略微鬆手,低頭朝她看來,眼窩裏都凝滿了笑。


    「怎麽?在乎我了?」


    這男人總是這樣,嚴肅的時刻突然不正經,辛夷哭笑不得地輕輕推他一下。


    「幹嘛老是要找不自在?我怎麽想的,你不是一清二楚嗎?」


    傅九衢眯了眯眼,「你說給我聽。」


    辛夷抬頭看他,突然伸手,溫柔地替他理了理領子。


    「有很多時候,我分不清你和九哥。」


    傅九衢心裏一緊,血液奔騰著往頭腦逆竄,幾乎就要控製不住……


    辛夷不緊不慢地笑了笑,「所以,我得承認,我在乎你,關心你,不願意你有所閃失。」


    傅九衢黑眸微微一暗。


    辛夷:「當然,這隻是其一。」


    傅九衢:「其二呢?」


    辛夷微微一笑,「我們有共同的時代、共同的語言、共同的價值觀,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這種情感甚至可以超越友誼,你說我怎麽可能不在乎你?就像……你這麽在乎我一樣。」


    「辛夷。」傅九衢手臂微收,將她抱得更緊。


    「你知道我在乎你,這就足夠了。」


    夜裏又下起了小雨,滴滴嗒嗒的雨聲縈繞耳側,與二人的唿吸交織一起,這個擁抱顯得如此與從不同。


    辛夷側目,從他烏黑的睫毛掠過去,看到一窗的雨簾。


    「你今晚情緒上頭了?」


    傅九衢笑道:「每次見你就上頭。」


    「……」


    又超綱了。


    最近二人不常見麵,情分卻有升溫。


    辛夷越來越難控製這種自然而然的親昵,正如她所說,每每這個時候,她很難將眼前這個男人一分為二,變成兩個不同的個體。….


    辛夷歎口氣,在他後背上輕輕撫了撫。


    「你今晚上有點異常,是不是有什麽打算?」


    傅九衢:「你預產期快到了,少操心這些破事。」


    辛夷輕揚下巴,「還有一個月呢。我也不能總閑在後宅裏吧?」


    傅九衢微微僵了片刻,像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般抱住她,將頭低下來,輕輕靠在她身上。


    「你問我,鬱氏的事情和我有沒有仇人,有什麽相幹?我沒有仇人,


    冤家是有的。鬱氏……有一個兒子叫鬱渡的兒子,是駙馬的私生子……辛夷,我與廣陵郡王是一樣的。」


    廣陵郡王是基於傅九衢而存在,那麽廣陵郡王的設定自然有影射現實的可能。


    而且,正常人在正常情況下隻會做大大英雄,為何要把自己設定成一個心狠手辣的大反派?


    辛夷不知道傅九衢身上發生過什麽,卻能感覺到他提及此事的落寞。


    她輕輕摟一下他的肩膀。


    「傅九衢……」


    傅九衢笑:「你不用安慰我。大戶人家,誰還沒個小三沒個私生子呢?」


    辛夷看著他淡然的麵孔,突然想到她見過的傅董,那個一身貴氣沉穩有度的男人,心裏五味陳雜,一時難以說清。


    「這麽說,你那個父親不是個好東西?」


    傅九衢輕哼,發生森冷的笑聲。


    「我父母的關係,和長公主與駙馬沒有什麽區別,高門贅婿。我父親出自落魄世家,出身不如母親,但能力出眾,為我外祖父所看重,進而一步登天。但我的母親沒有長公主那麽好運……她是個獨生女,沒有做皇帝的哥哥,父親在她婚後沒幾年也病逝了……」


    辛夷沒忍住問:「你母親,怎麽了?」


    傅九衢眼裏浮出一抹細微的寒光。


    「她在得知丈夫出軌,還和小三育有一子的那天黃昏,瘋了似的開車出門,很不幸,出了車禍,從此,再也沒有醒來……」


    辛夷突然有點心疼,抱了抱他。


    傅九衢抬眼,「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麽要做《汴京賦》?為什麽癡迷腦機接口,為什麽對神經科學,對未來生命科學領域如癡如魔了嗎?」


    辛夷無意識地點點頭,眼眶裏已有濕濡。


    傅九衢頓了頓,輕聲道:「我的母親半身不遂,臥床不起,將永遠處於植物人狀態,靠儀器不生不死的活著,但她的腦部區域並未死去……」


    「我知道,我都明白了。」


    一個含冤不醒的母親,一個天才科學家的兒子,設計出一個龐大的遊戲係統,以精神體傳導的方式來實現靈魂轉移,讓母親再次醒過來……


    以前辛夷弄不懂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為什麽那麽瘋,會拿自己做實驗,因為他要為母親探明一條可行的靈魂轉移通道……


    至於這個世界裏的長公主,不是比傅九衢的母親運氣好,而是她的兒子舍不得她再遭受一次命運的惡意,在設定時少了些殘酷吧?


    但傅廣義和鬱氏的存在,又實實在在的打了傅九衢那個父親的臉,就像是一種投射在劇情裏的羞辱。


    傅廣義英年早逝、鬱氏的下場淒慘,受丈夫家暴再被焚爆燒傷,兒子為伎女兒為娼……


    就算這些劇情不是傅九衢的安排,他那個父親會不會產生聯想,進而遷怒到他的頭上?


    想到這裏,辛夷不由激靈靈地打了個顫。.


    姒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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