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之中。


    一雙眼睛悄然睜開,他強忍著渾身酸痛,卻並未出聲,而是在第一時間合上眼眸,隨後擠出一條細縫,悄然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在確定四周安全之後,他才睜開眼,抬手捂住額頭,腦中不斷迴憶起先前發生的事。


    升仙大會,祭獻,喚真魔降臨……再之後的事,他就記不得了。


    升仙大會之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你醒了?”


    正當紀修疑惑之時,一個人影從船艙之外走來,手裏還端著一盤烤魚。


    “快起來吃飯了,這可是塗先生親手烤的魚。”


    “塗先生?”


    紀修從床上起身,滿眼皆是疑惑:“子祭師兄,升仙大會之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唉……”


    子祭歎了口氣,端著烤魚來到紀修身旁:“你都昏迷快一天了,還是先吃些東西,等吃完之後去找塗先生,他會將這一切都告訴你的。”


    “……好。”


    紀修也沒有多說,拿起筷子就開始將那條烤魚往嘴裏塞。


    他雖出身皇室,卻也不是嬌生慣養之輩,自然是什麽能填飽肚子就吃什麽。


    一條一斤重的烤魚,隻用了十餘息就都被他盡數塞進肚子裏。


    紀修吃完之後,第一件事便是看著子祭。


    眼神之中滿是希冀與渴望。


    對真相的渴望。


    “行了,去吧。”


    子祭將木盤收起,擺了擺手:“不過你要事先做好心理準備,有些事……若是接受不了,又不好與塗先生說,那師兄就在船艙這裏等你,與師兄說便好。”


    “好,多謝師兄。”


    子祭迴了一句,便頭也不迴地衝出船艙。


    此刻天幕已黑,輕舟行在星河之下,迎著月華,也聽著晚風。


    雲澤則坐在船頭,輕撫膝上古琴,垂眼瞧著天邊,時不時彈出幾個音符,卻並未成曲。


    “師父。”


    紀修來到雲澤身後,拱手道:“我們這是……”


    “準備迴通天書院了。”


    紀修眉頭一皺,隻是這一句,他便隱約猜到了些什麽。


    若是其他修士就算了,紅塵早晚都要斷絕,早些離開也無妨。


    可自家父母怎麽也算是與他有些關係的,不可能在經曆如此大一件事後,不讓自己與父母告別就直接離開。


    除非……家中出事了!


    不過他卻並未直接開口質問,而是順著問道:“迴通天書院?可塗先生,我還未與家中父母兄長告別呢。”


    “你家兄長先一步走了,他要迴仙府述職,說是往後找個機會來書院看你。”


    雲澤淡然迴道。


    這也確實是事實,當初他從承天皇宮出來之後,便第一時間趕到仙會,找到夜歡樓中的還在睡覺的於賢。


    這家夥,發生那麽大事愣是沒把他給弄醒。


    待雲澤剛叫醒他的時候,紀杉也跟著找來了,兩人將升仙大會之中發生的一切都與他說了。


    這件事,憑他一個拿著督察令的司察顯然是不夠資格處理的,至少要等真正的元嬰境到了才有資格。


    十萬民眾,一個王朝,以及還有三百六十五個所謂的世間真相。


    這東南天,怕是即將迎來一場大地震!


    於賢不敢多留,雲澤也未和他多聊,隻是相約在塵埃落定之後,於賢會第一時間來通天書院找他。


    就算來不了,也會利用傳音玉簡與他聯係。


    說罷,於賢便第一時間帶著紀杉趕往附近的仙府辦事處,雲澤也隻好帶著子祭與紀修往通天書院趕。


    這要是不早點迴去,路上萬一又遇見什麽東西,他可不一定能頂得住。


    紀修聽聞,明顯眉頭一皺,語氣也不由慌亂了些:“那我父皇與母後呢?承天王城發生那麽大一件事,他們可還安好?”


    還是聊到這個了啊……


    “唉。”


    雲澤歎了口氣,抬手落在紀修頭上:“在你暈厥之後,法陣破碎,大地顫動,真魔意識從九幽之下探出,引動凡民跪拜祭獻,最終破碎金丹,成就魔嬰。


    整個承天王城之中的凡民皆死,其中也包括你的母後,後有一位元嬰大能降臨,將魔嬰殺死。


    待我處理好升仙大會事宜之後,便趕往皇宮,那時宮內便隻剩你父皇一人尚還活著。


    他見我到來,便隻與我說了一件事,讓我將一句話轉述給你。”


    寥寥幾句,雲澤便將昨日發生的一切都與紀修說了。


    雖說他如今不過七歲,可這一切,始終都是他必須要麵對的。


    紀修握緊雙拳,眼角已經微微泛紅。


    他抬頭看著雲澤,低聲詢問:“父皇……他說什麽?”


    “殺其父、弑其母、滅其國者,乃九幽之魔,若來日修為有成,替我,為百姓殺魔!”


    雲澤將紀嵐山的遺言告知紀修,抬手將他眼角的淚水擦去:“這便是你父皇,最後要告知你的話,你可明白是何意思?”


    “明白。”


    紀修低著頭:“父皇讓我殺魔複仇,不讓我複國。”


    “你明白就好。”


    雲澤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這天才小子在得到這消息之後,從此一蹶不振。


    不過從他先前不哭不鬧的反應來看,一蹶不振的可能性並不大。


    這小子,要麽會一心撲在複國大計上,要麽從此會一心修煉,隻為殺魔複仇!


    如今來看,應當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了。


    雲澤輕揉了揉他的腦袋:“再迴去休息休息吧,距離通天書院還有半月路程,應當夠時間讓你慢慢消化了。”


    “不。”


    紀修抬起頭,眼底還泛著淚光:“師父,我想學東西!我早一日修煉,便能早一日為父母報仇!”


    “你今日先迴去休息。”


    雲澤眉頭微皺:“待你何時心境平和之後,再來找我修煉。”


    “可是師父……”


    “聽話!”


    “好吧。”


    紀修應了一聲,拱手躬身後便迴了船艙之中。


    雲澤看著紀修的背影,不由搖頭歎息。


    眼前的紀修很像他當初的模樣。


    當初的他,不也是一心想要複仇,後來才踏上修仙之路的麽?


    隻可惜,他並不是蕭寒士。


    對於教徒弟這件事來說,他就是個純粹的新人,若是正常情況的天才還好,不就是解決一下功法和修煉上的問題麽?


    可現在紀修的狀態和心境明顯不對,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誤入歧途。


    他可不敢在這個狀態下引領其修煉。


    甚至……他都還在考慮,是否真要將紀修收入門下。


    四屬性天靈根,變異神魂!


    這等資質,就算是帝尊親傳,他也未必沒有機會爭取。


    自己不過一個築基而已,怕是待他到了元嬰之後,自己還愁著該如何凝丹吧?


    算了。


    雲澤搖了搖頭,轉頭重新看向天邊。


    這些事還是等迴去之後再說吧,如今那些帝尊怕是也沒有收徒的心思吧。


    ……


    …………


    東南天,某一國度的一處小鎮之上。


    晚風一吹,將屋簷上的燈籠搖晃,昏黃的燭火飄搖,映照在一地屍骸之上。


    整座小鎮如今已經沒有一個活人。


    不,準確來說,是沒有一個活著的凡人。


    他們每一個人的死相都高度一致……跪地,磕頭,膜拜!


    就如同當初在承天王城的那些凡人一樣。


    小鎮邊緣,幾個穿著暗紫色長袍的修士從屍骸邊穿過。


    他們手裏都握著一根由森白脊骨製成的拐杖,不約而同朝著同一個方向走去。


    當他們來到小鎮中心,此處已經站滿與他們穿著打扮都極為相似之人。


    數量,至少接近百人。


    可卻無一人開口,甚至連半點聲音都沒有。


    隨著暗紫長袍越來越多,整座小鎮也逐漸‘熱鬧’起來。


    原本隻剩屍骸的小鎮,很快便占滿了人,每一個都穿著暗紫長袍,手持森白脊骨。


    嗡!


    隨著一聲顫鳴炸響!


    所有暗紫長袍都抬起頭,望向小鎮正中。


    隻見一抹猩紅緩緩升騰,伴隨著眾人的注視,最終懸停在皎潔月華之下。


    那人穿著猩紅長袍,碩大的兜帽將其麵容完全遮掩,看不清具體長相,隻能隱約從身形看出是個女子。


    所有人的眼神之中也並未有半分好奇,皆目不轉睛地盯著其手中的一枚水晶頭骨。


    “聖族降旨!”


    轟!


    四字落下,所有身著暗紫長袍之人皆雙膝跪地,抬頭望向空中!


    一縷暗紫悄然升騰,附著在那水晶頭骨之上,空洞的雙眸瞬間湧出一股紫蘊。


    鐺~


    詭異的震蕩聲緩緩響起,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斥著一股狂熱。


    “九幽將現!聖降東南!”


    “九幽將現!聖降東南!”


    隨著歡唿聲逐漸達到頂峰,那水晶頭骨之上的紫意也漸漸退去。


    “天佑我東南玄天!”


    猩紅長袍見狀,便雙手將頭顱高舉:“恭迎真聖降臨,渡我凡塵入聖!”


    “恭迎真聖降臨,渡我凡塵入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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