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春道:“江凡對陛下加封之意,也曾多有猜測,臣向其明申陛下之意,他曾言待秦君歸來再做決定,臣本以為此事已經如我等猜測,到此為止,然則不想,他卻奉詔謝恩,如今,臣也在大惑不解。然,觀此子行事,雖然看似懶散,漫不經心,卻每每大有深意,此番臣在陽都,適逢贏沛奪權,布局深遠龐大,細探卻知竟是被其輕描淡寫化解,更逼其逃遁,手段高超,於無聲處掀驚雷,處處皆神來之筆,屬實讓人摸不透啊。”


    平皇淡淡一笑:“眾卿不必多慮,朕既加封,便自有考慮,都退下吧,準備一番,稍後舉行冊封大典。”


    那武將道:“泰嶽那邊可是……”


    平皇道:“泰嶽,自有朕出麵,爾等不必多慮,鍾愛卿留下,退朝。”


    眾人帶著一肚子不解,散去之後還在三三兩兩商議此事。然而他們大多隻是想不通,卻沒有反對,畢竟都明白平皇分化之意。


    鍾厚德隨著平皇來到後殿,平皇背對他負手而立,許久緩緩開口:“鍾愛卿,有何看法。”


    鍾厚德沉吟片刻道:“陛下是要看詩文?”


    平皇淡淡道:“愛卿既然想說詩文,就說詩文。”


    鍾厚德道:“詩中有三句話很有意思,其一,泰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平皇道:“得見泰嶽之感慨,卿家有何高見?”


    鍾厚德道:“但在微臣看來,倒是有點泰嶽也未必如何的意思,而這齊魯青未了……似有些情懷啊……畢竟這齊魯之地,乃我大周治下……”


    平皇眼神古井不波:“卿家解讀倒是有些意思,那麽第二句呢?”


    鍾厚德眼中掠過一道光芒:“便是那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陛下,難道不覺此言大有深意……”


    平皇沒有迴頭,聲音平淡道:“一句詩文而已,頌泰嶽雄奇,有何不妥。”


    鍾厚德道:“是,但這陰陽割分曉,似乎有點重劃陰陽,開天破日之感……”


    平皇沉默片刻:“還有哪句詩文,讓卿家掛懷?”


    鍾厚德道:“便是這最後一句……”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平皇喃喃自語。


    “好一個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老夫於後殿聽得分明,此子,心懷不凡呐……”


    一個華服老者緩步從後麵走出。


    鍾厚德微微頷首:“太師。”


    此人正是那日江凡在清江鎮所見,大周太師,皇甫照業。


    皇甫照業向著鍾厚德笑道:“宰輔很會解詩。”


    鍾厚德微微一搖頭:“解得了詩,解不了人,陛下……這人,您如何看……”


    平皇終於轉過身,麵向二人,眼神中竟然掠過一絲激動,卻瞬間消失不見。


    “……古怪,似是而非……”


    鍾厚德眼神一動:“連陛下也無法確定?”


    平皇微微蹙眉:“若觀其形,或有九成,然其眼底無波,隱透陌生,神念無以感應……”


    二人對視一眼,皇甫照業緩緩道:“陛下,此前您請病夫長老與老臣麵見張之陵,試探其歸隱之意時,曾有囑托,設法尋其人觀之,在清江鎮果然得見,奈何,病夫與老臣同樣未曾看出所以然……此子,確如陛下所言,形似,而神非……”


    鍾厚德道:“故而,此番加封雖有分化之意,更重要卻是為引此子來朝,請陛下觀之。若陛下還不能,或許隻有太子殿下能辨真偽……”


    皇甫照業看向平皇:“可要安排太子殿下與其會麵?”


    平皇沒有迴答,沉吟片刻道:“曾靜可曾有消息?”


    皇甫照業搖頭:“音訊全無。”


    “曾靜是除了太子和太子妃之外最知情之人,加派人手,定要尋到,太子那邊,容朕再想想……”


    皇甫照業應下,剛要退去,平皇卻道:“朝堂之上多有不便,待冊封之禮畢,朕要單獨見見此子。”


    皇甫照業眼神微微一動:“陛下要私下試探?”


    平皇頷首:“總是不甘心,太子病體沉屙,若不是,其難免大受打擊,還是先不要通知他,若朕實在無能為再說。”


    皇甫照業道:“也好,臣這便去安排。不過方才聽費天官講,此子無視泰嶽山規,公然闖門而入,泰嶽方麵隻怕……”


    平皇淡然一笑:“卿隻管放心,泰嶽那邊有朕……”


    要說大周最讓人佩服的就是這尚禮,但最讓人鬧心的也是這個。太繁瑣了。


    江凡被折騰個一溜十八開,整個人迷迷瞪瞪的,如同木偶一樣,都不知道怎麽完成的冊封大典。


    不過,有件事再迷瞪江凡也覺得不對頭,自己闖入泰嶽山門,到現在都沒人吱個聲,挺不正常的。


    但總不能上門去問問吧,江大王爺奔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暫時不去管他。


    眼下要做的,是單獨麵君奏對。


    說實話,從入山折騰到現在已經日落西山,倦鳥都迴家吃飯了,江公子的事兒還沒完,屬實鬧心,畢竟中午隻簡單墊吧一口,皇室不知他大胃,那幾碟小菜在江公子看來,連象征意義都欠缺。


    麵見平皇是在一個偏殿,等了好一會兒,人也沒來。


    餓的兩眼發花的江公子賊溜溜四下瞄了瞄,發現也沒啥人之後,從懷中摸出一個油紙包,這是他怕夥食吃不慣,特地準備的香辣牛肉幹。


    味道美極了,江公子一開始還四下瞄著點兒,好大功夫沒人,也不在乎了,信手撕來大吃特吃。


    然而這東西香歸香,就是太幹巴了。江公子噎得打了兩個嗝之後,隻能到處找水喝。


    水沒找到,反倒是發現書案之上有一個玉葫蘆,尋思一番,擰開蓋子聞了聞,呦嗬?燒刀子?


    自己釀的酒已經傳到皇庭了?江公子多少有點得意。


    稍微品了點,沒雜物,那就喝吧,反正人皇叫自己來不會為了喝酒,待會兒也發現不了。


    於是乎,江大公子就一口肉一口酒,弄了個不亦樂乎。


    然而他卻不知道,在另外一間密室,平皇和兩位肱骨大臣站在一方水晶片前看的也不亦樂乎。


    “……這……這偷吃作風,倒是多少有點那意思……”


    太師有點好笑的說。


    鍾厚德道:“說明不了啥,江湖傳聞此子好嘴,隨身帶點吃的也算正常。”


    平皇隻是目光平靜的看著,“方才侍女怎麽說。”


    鍾厚德有些黯然道:“龍脊之上並無印記。”


    皇甫照業道:“那印記實為胎記爾,隨年歲增長,也未必不會消失。”


    鍾厚德卻搖搖頭:“太師當知,那胎記非同尋常,乃皇道龍氣所聚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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