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陛下在此,居然如此隨性,把他們當做普通聽說人一樣對待,有人立即慍怒,有人暗中不喜,有人卻覺得此子有趣。但所有人毫不例外都覺得他膽大包天。


    趁著爺孫倆還沒來,江凡忽然咳嗽一聲:“既然來聽書,便是聽書人,此地沒有王侯將相,隻有說書人和聽書人,否則便失去來此的意義,不知各位以為然否?”


    百官不語,女帝卻淡然道:“正該如此。”


    有了女帝定調,自然無人異議。


    一個獅鼻海口老者當即哈哈大笑:“江小子說的對,大家夥都別繃著,聽書就要有聽書的樣子,往常這裏熱鬧的很,該叫好叫好,該鼓掌鼓掌,今天沒什麽其他身份,就是聽書人。”


    江凡一眼便知這位正是第一次聽書的老者。拱拱手笑道:“多謝老人家。”


    他這樣一說,文武百官才深以為然,見女帝毫不反對,也都放鬆了不少。


    “掌櫃的,熱茶,酒菜,全都上來,平常啥樣現在還啥樣!”


    王東家這才想起趙二的吩咐,趕忙壯了壯膽,喊了聲:“好嘞,好酒好菜,馬上就來——”


    他這一嗓門,頓時酒樓中恢複了些往常味道。


    而在座文武也放開了些,開始有說有笑。要說這些官員很多都是書迷,就算自己有事來不了也得讓下人聽了報上來。當然,很多下人沒有過耳不忘的本事,此時都會求助於那位拉二胡的老人。此老每次都能完整記錄下書稿,最多半日功夫便可公布。是賣的,一兩銀子一份。這個價格可不便宜,但這些大佬們誰管那麽多,區區一兩銀子而已。


    等待期間討論最多的便是赤壁大戰。


    “劉孫聯合也算情勢必須,但曹操號稱八十萬大軍,兵強馬壯,不好打啊。”


    “昨日那諸葛亮舌戰群儒,三勝三敗論鞭辟入裏,老夫覺得今日大戰極有看頭。”


    “周公瑾雖年少,然有大氣魄,諸葛雖多智,周郎也不差,想來也有良策……”


    “老夫身為太仆,倒是很關心孔明那十萬支箭如何造來,雖說其人智慧絕倫,但時日太短,如何能造?最怕今日小郎君無法自圓其說……”


    ……


    在他們議論紛紛的時候,江凡也靜靜的觀察著。女帝身邊除了一名女官和趙二隨侍,便是徐福和那獅鼻海口老者。徐福他認識,這獅鼻海口老者雖然沒有正式介紹,但顧北雁早就告訴過他,此威武老人乃大秦上一任兵馬大元帥,蒙傲。


    雖然不知道哪位是殺神高起,但小人屠高榮赫然在座,他的到來,還是讓江凡有些意外。這個兇名赫赫的家夥居然也來聽書?八成是因為女帝才來的吧,要不就是還想過來找小爺的茬……不是個好東西。


    尤其小人屠那蚩尤麵具仍如長在臉上一般不肯拿下,好人誰會這樣?江公子越發肯定自己的判斷。和高榮目光觸碰,江凡還是有那種感覺,這廝對自己相當不友善,雖看不到神情,但那深邃而冰冷的目光總讓他覺得敵意十足。


    至於其他人大多很麵生。其實大多數官員都是頭一迴來,平常畢竟要上朝,而女帝勤勉,往往早朝要上到中午。下了朝之後還要處理政事,通常隻能派下人來聽。


    不多時,劉掌櫃帶著那對爺孫進來。一老一小並不知今日來的都是什麽人,小丫頭笑嘻嘻的跑過來先給江凡抓了把葡萄幹放在案台上,才提著小籃子到處兜售。那老者也尋了個椅子照例坐在江凡側後方。


    有些人常來聽書,一點不陌生,加上小丫頭嘴巴甜,一口一個叔叔、伯伯、爺爺的,很招人喜歡,幾乎每桌都買了些。幾文小錢的事兒,圖個開心。就連女帝也破天荒的得到個“漂亮姐姐”的稱號,活這麽大估計也沒被人這樣稱唿過,女帝有點愣愣的。江凡看她那模樣想笑又不敢笑。


    眼見人已到齊,江凡輕咳一聲,取出醒木“啪”的一拍。所有人都知道,要開講了。頓時整個大廳安靜下來。


    江凡環視一周,氣沉丹田:“上迴書咱們說到,曹操率軍自江陵順流而下,舶舫千裏,旌旗蔽空,聲勢十分浩大……”


    赤壁大戰的精彩之處自是不必多言,這場大戰,孫劉聯合大破曹軍,以少勝多,以弱勝強,奠定三國時期三足鼎立的基礎,乃三國三大戰役中最著名的一場。


    好戰的老秦人對這種故事完全無法抵抗,文武百官屏息凝神,生恐落下一字一句,大廳中唯有江凡抑揚頓挫的聲音。


    江凡可是聽過單老先生評書的,說起書來自然比尋常說書人強上百倍,聲情並茂,非常引人入勝。


    女帝一直凝神傾聽,眼中不時異彩連連。可旁邊的趙二卻發現,相對於精彩絕倫的赤壁大戰,陛下好像對那說書的少年郎更感興趣。


    唯獨讓江凡有點別扭的是,小人屠自始至終都在死死盯著自己,那目光讓人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就因為老子在極樂城懟過你?也忒特麽小家子氣!江公子暗中腹誹。


    終於,隨著啪的一聲醒木響。不論怎麽擔心,江凡那最讓人別扭的結束語還是來了:“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安靜了好一會兒,蒙傲老帥率先大吼一聲:“好!好個火燒赤壁!痛快,痛快啊!”


    他這一嗓子頓時引爆了現場,唿聲雷動,這場智計百出、酣暢淋漓的大戰,征服了在場所有人。不光戰爭場麵的描繪宏大精彩,人物也個性鮮明,文臣武將各領風騷,皆讓人印象深刻,確實欲罷不能。


    一時間嘈雜無比,討論聲,叫好聲,此起彼伏。


    有人甚至高唿讓江凡點評一番。卻被江凡拒絕了,理由是,說書人不做評書人,故事裏的人和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作者若帶風向便無趣了。


    不想這個說法倒是博得眾人一致認可。也就沒人再要求江凡如何如何。但他自己知道,除了懶,更多是不想摻和這種討論,一個不好就是在影射什麽,沒必要落人口實。


    過了好一會兒,忽然看到一個女子端著木盤走向眾人。蒙傲老大人愣了一下,忽然放聲大笑:“江公子這書說的好!該賞!”說罷當先拋出一錠足有十兩重的紋銀。


    顧北雁趕緊謝過。


    今兒她心裏可是很忐忑,畢竟陛下在此,其他人也都是大秦高官,收銀子合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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