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孫雖然沒有王禪那般龐雜學識,但卻有非同尋常的魄力,他認為下一次聖戰將是終局之戰,人間不能繼續猥瑣發育,於是力主推行全民大爭。


    與以往不同,孫道通的核心理念是,不光要爭出最強種子,還要借此爭出無數強者,無數強軍。至於人間凋敝,無論如何都是必然的,其程度大小從長久曆史看毫無意義,隻要人間得勝,終歸可以重立。


    王禪卻認為戰爭打的是資源,而人間資源有限,不足以支持培養那麽多種子,精選一縱一橫,全力扶持才是上策,於是和老孫意見產生了很大分歧。


    但那時候,孫道通的魄力已經征服了幾乎所有逆天者高層,說實話,也因為每一位人道極致都不希望一身所學埋沒而無聞,就連一貫謹慎的王禪也頗為心折,同時他也從父親那裏明白,天人似乎遇到巨大困境,必須要拿下人間,故此第四次聖戰可能真的非同小可,人間確實等不起了。


    於是,深思熟慮之後,他提出兩者並行,他依舊執行縱橫者理念,而將世間大權交付老孫。至此,孫道通被公推取代了王禪,成為新一任逆天者領袖。


    這之後,為了保護王禪,逆天者內部都開始清掃其痕跡,以降低天人注意力。


    但他們這麽做,其實還有三層更深的原因。


    一是為了後備,萬一孫道通計劃失敗,人間不至於全無火種。


    二是為了守護其保護的秘密,就是逆天團體資料和拚圖計劃,因為就連孫道通都認為,這兩者可能才是天地間最大的終極之秘,或許未來一切都會落在這兩者上。


    三,則是因王禪提出繼續推行間諜方案,並且他的確已經取得了相當成績,將辛苦培養出的人間種子成功送上了天。而其中一人非常有名,正是那位失蹤的第二代縱橫者。隻是,因為天界管理森嚴,上去之後,幾乎就沒有消息傳下來。直到最近,他們才有人設法突破了封鎖,以極其隱秘的方式將天人下界的消息傳遞下界。而為了保護這些人,也讓天人更信任他們,孫道通果斷將這一代定義為人間叛徒,稱他們為垮掉的一代。


    江凡也不由感慨萬分,在這場天地大局之中,湧現過多少聖賢豪傑,卻也有多少行走於黑暗中,生時默默無聞,死後甚至要背負曆史罵名的英雄啊。


    後來,孫道通主事,力推全民大爭,也不知是曆史巧合,還是演變必然,竟然三十年前出現了人才大爆炸,聖戰之後凋敝數百年的人間,前所未有的出現了一個個比肩三皇五帝的年輕英傑,而曆史也剛好在這裏走向真正的大爭之世。


    亂世與英雄終於相遇了。


    最浩瀚的亂世,最強大的英雄。


    一個輝煌而爆發的時代將要展開,在這種時代背景下角逐而出的人物,也必將是頂級強者,也才能與天一戰。


    可就在他們驚喜萬分的時候,一個巨大的變數從天而降。


    一個油光水嫩的小小漁郎莫名出世,以超越時空的思想,以逆天的學識,區區數年便掩盡天下英豪光芒。


    而這時候,王禪也驚悚了。


    家族的經曆告訴他,此人,或許就是降臨之主。


    於是在任何人不知道的情況下,他找到了孫道通。


    但孫道通予以否定,為此兩人大吵一架,王禪指責孫道通太過唯心,情感蒙蔽了他的理性,江凡所做的一切,不論感情牌也好,還是誅殺天人也罷,都是取信手段,而孫道通若一意孤行授予領袖大位,終會將人間推向萬劫不複。


    而孫道通則毅然決然反擊,說江凡這種品性都不算人間人的話,那這人間就不對路。他還說了,天地就是一場賭局,賭的不光是手段和力量,還有人性。而人性,就是兩界最大的不同。


    一貫平靜的王禪人生中第一次沒控製住憤怒,甚至與孫道通大打出手。可最後,還是因為江凡自昆侖來,以及孫道通那句:千年將至,我已凝聚人間力,無人能替、無可後悔,我若輸了,就是人間的命!終於頹然罷手。


    總之,雖然誰也沒說服誰,但這場爭執也僅僅局限在兩代逆天首領這裏,沒有向外擴散。


    但各執己見終歸不歡而散,導致兩代領袖這些年也沒有往來。


    可王禪因為父親的親身經曆,以及那些不可思議的學識和見識,這些年越發關注江凡,經過無數次推衍,依舊認為江凡必為天界來人,所謂仙人借體,不過是企圖掩蓋自己真正身份,從而獲得孫道通尤其是昆侖求仙者的信任而已,但這種方式也不過是天人設計的新套路。


    至此,他覺得,就算孫道通固執己見,也的確無法迴頭,但至少自己還能做一件事,就是封印江凡。


    這個想法,他瞞過了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弟子。


    王禪等了很久,也設計了許多信息引導江凡到來,甚至設計通過鳳辰送出了雲夢地圖,而在江凡終於來臨時,他當然不會開啟大陣,是生怕他掉頭離去。他明白,像江凡這種奇人,一旦魚入江河,困坐雲夢的自己也拿他毫無辦法。


    這是個漫長的故事,鬼穀子說的還很慢很慢,直到一盞燈燃盡。


    看著正在換燈油的鬼穀老祖,江凡深吸口氣,壓製住內心的翻騰。


    “所以,你不著痕跡的引我來,是為了殺我。”


    王禪沉默的挑了下燈芯,看著光亮恢複,“殺你,我很想。但你死,孫道通會發狂,所以……我希望封印你。”


    “封印?如何封印?”


    “就留在鬼穀吧,不要出去了,這五瓣蓮花便是孫道通也進不來,而隻要你還活著,他就不會發瘋。”


    事已至此,江凡居然冷靜下來,因為他至少確定了一件事,鬼穀子王禪,並非人間敵,反倒是上一代逆天者領袖,他隻是放心不下自己。


    但他也明白,自己縱有千般說辭,也沒辦法證明自身,何況自己都覺得自己有問題。


    首先就難以解釋,自己擁有的學識,當真和天人很類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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