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的話讓本哈維頓時毛骨悚然起來,別的不說,在二戰期間,德國可是生產了不少氰化氫的,這個氰化氫是什麽?就是德國納粹在集中營裏使用的毒氣。


    在那個時代,德國的化學工業相當發達,用一些基礎的化工原料就可以輕鬆的合成各種類型的氰化物、氧化物等,許多化合物還可以相互轉換來迴折騰,而這些化學物質都是由簡單的氫、碳、氧、氨、鈉等平常很易見的物質相互化合轉化而成。比如氰化氫就可以用氨氣與相關的普通化學品和一些常見的物質直接加熱合成,就地下室裏儲存的液氨、硝酸等,那是可以變幻出許多危險物質的。


    “這些變化我在報告裏沒有明確的指出,這會不會成為一些人的把柄啊?”


    哈維有些緊張的問了起來,此時,幾個特色菜已經送上來了,哈維問道香味也好像沒有食欲了,畢竟李凡說的事情太過嚴重,作為一個學者,多少明白點。


    “來,哈維博士,吃吃吃,你不用想那麽多。”看菜送上來了,李凡趕緊招唿哈維開吃,“你不用想那麽多,你是歐洲知名的漢學家,搞的是文化和曆史,對那些化工方麵的東西自然不是很熟悉啦,是不是?你學那些基本知識的時候怕是半個世紀前吧?我看過你的曆史紀錄,你的理科成績隻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哈哈哈……”在旁邊的馬嵬曾聽到李凡這樣埋汰哈維,頓時就大笑起來,“說起來也怪了,我考大學的時候,理科成績很牛,後來去研究陶瓷工藝和曆史,也不錯,可我哪裏想得到,我現在是在一個文科學係裏當係主任,還有你啊,李凡,我可聽說你高考的時候,是當地的理科狀元,怎麽卻報名進了古代學係?”


    “那有什麽啊?我不過是看到當時學係初創,咱好歹也成為創始人……哦,創始學生之一不是?再說了,當時招生簡章上標明的可是跨學科學係哦,不是單純的文科,也不是單純的理科,我就是衝著這個來的,當然啦我也喜歡研究古董古玩,心裏琢磨,要是能在這裏學好手藝,到地攤上去撿漏,發點小財也不錯嘛!”


    李凡這純屬插科打諢的鬼話,馬嵬曾未必信多少,可是哈維卻是心裏舒坦多了,“那好,我按照你說的,再給臣切爾市長寫一個強烈提醒的備忘錄。”


    說著哈維就低頭擺弄自己的手機了,他準備現在就把備忘錄發出去,李凡卻是嘻嘻一笑,“你就別折騰了,我早替你寫好了,你看看能用就直接發出去。”隨著李凡的話,哈維的手機上“嘟嘟”了兩聲,他看到了信箱裏新郵件的提醒。


    “嗬嗬,你這德文很嚴謹啊,不錯不錯,比我想的要全麵,沒有漏洞!我這就發出去。”看了一會李凡替他寫的備忘錄,哈維直接給了滿分。


    “啊!事情搞完了,我的胃也餓了,那我就不客氣了,我要大快朵頤!”


    哈維完全放棄了歐洲紳士的派頭,脫掉累贅的西服,除掉了脖子上的領帶,就連襯衣也卷起了袖子,完全是一付要大吃海吃的架勢,尤其是看到那些香噴噴的美味後,哈維完全被華夏美食給征服了,他用筷子夾起那些雜拌的鹵煮就開吃。


    “這些東西在歐洲曆史上從來沒有人去想過可以美食,幾千年來,不知道浪費了多少,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們的祖先是如何想到吃這些東西的?”


    哈維提出的問題看似簡單,可真要認真迴答起來可不容易,馬嵬曾本來想迴答,可他猛然發現自己肚子裏的那點水似乎不夠,廣征博引不了,幹脆看向李凡。


    “嘿嘿,哈維博士,你提出的這個問題啊,可以擴展的說,既是一個曆史問題,也是一個文化問題,同時,還是一個信仰問題。”李凡咬著一根香噴噴的羊肉串,喝了一口啤酒後繼續說道,“從信仰角度上看,在你們曆史上多次出現災害,有天災,有瘟疫大流行,有戰爭,每每遇到這樣情況時,你們在幹什麽?虔誠的乞求上帝,請上帝幫你們。就連你們的古代神話故事裏,描述的諾亞方舟也是上帝給你們的安排,我想問問,你們的信仰讓你們自己啥都不幹了嗎?”


    “你,你說的這可是個哲學問題,你知道,我的哲學一般般啊。”哈維說。


    “什麽哲學不哲學的?這就是東西方民族文化上的差異,在我們這裏,也有很多神靈,很多神祇,可在我們看來,神是為人服務的,而不是主宰人的生存的,當我們遇到天災,我們首先想到的是適應和改變,這也是為什麽我們古代神話裏流傳下來最多的都是人與自然互動的故事,比如你聽過的‘女媧補天、神農嚐白超、後羿射日、愚公移山、大禹治水、誇父追日、精衛填海、蚩尤戰天神’……”


    “好啦好啦!你在這裏念灌口哪?跟這個老外說這些,他能明白才怪!”馬嵬曾攔住了李凡的話頭,“不如你直接告訴他,我們的民族向來不信神,我們隻相信自己,在人與自然的互動中,我們從古至今都走在前列,咱們吃的這些,都是古人經過認真研究後,找出了解決的辦法,最後把不能吃變成了美味!”


    “哈哈哈,有意思,的確有意思!”哈維似乎明白這兩個華人朋友說的意思,“你們不向惡勢力低頭,不向天災人禍低頭,所以你們一直傳承到今天。”


    “沒錯,對與宗教和神靈,我們的祖先在二千多年前就給了定義,孔子曰,敬鬼神而遠之,在華夏的文明曆史上,宗教神靈可以去崇拜,但絕對不可以拿來亂政,至少在有文字記載的曆史上,我沒有看到過神靈可以主宰王朝的。”


    “不是說漢高祖起事的時候是‘斬白蛇’而起事的嗎?還有許多皇帝出生的時候‘天有異象’嗎?難道說這不算是對神祇的崇拜嗎?”哈維多少讀過不少漢學史書,他覺得李凡和馬嵬曾的話不是那麽與曆史相吻合,直接點出來了。


    “嗬嗬,那更說明我們的古人不信神祇,實際上啊,那就是現代人的一種作秀,一個用來壯大自己身份的手段,真要是信那個,陳勝吳廣能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嗎?從漢代到如今的二千多年裏,有多少出身底層的人物最後創造了輝煌的業績?你們歐洲有嗎?直到今天,在你們的社會裏,還在講究上流社會,講究家族裏的血緣純正,可事實上,那可能嗎?看看法國,還有多少純血的白人?”


    “在血緣上嚴格,應該也是生物優化的一個方麵吧?至少從近代以來,我們研究出許多家禽家畜的優良品種,這對我們的生活改善還是正確的。”


    “你們研究出來的優良品種是從哪裏來的?上帝給你們的嗎?不還是利用生物工程經過選育和雜交而出現的嗎?可是你們連雜交混配優選後的馬種都要標明叫純血馬,這不荒誕嗎?明明是雜交出來的,還要說是純血?”


    “我認為那不過是一種稱唿而已,其實大家都知道那是些什麽。”哈維說。


    “不,那恰恰反映你們的文化中講究血統的純正,這與你們在宗教上乞求上帝的原因是一樣的。二戰期間,納粹不是強調雅利安人種的純正嗎?幹出了多少荒唐事和殘忍的事情?不光是你們,就連戰後的蘇聯也搞那樣的人種研究,不能不說,在你們的文化裏,有些思維概念是邪惡和肮髒的,是反人類的!到現在,在一些國家裏還在研究靈長類動物之間的混合,真是太邪惡和反人類了!”


    “我承認,在歐洲文明中,的確是有一股邪惡的暗流,曆史上有,幾十年前有,現在也有,怕是在將來還會有,這就需要上帝來評判了。”哈維沮喪的說道。


    “哈哈哈……上帝可是不會管這樣的事情的,人類遇到的問題必須由人類自己解決,而且必須科學的去研究和解決,在這裏,我可以給你講個發生在民國頭一年的真實故事,哈維博士原意聽嗎?”李凡喝了一大口啤酒,興致勃勃的樣子。


    “好啊!我最喜歡聽你講故事了,每次講故事都有收獲和感悟!”哈維說道。


    “發生在歐洲文化複興早期的黑死病,哈維博士聽說吧?那場黑死病使整個歐洲人口縮減了三分之一,帶給歐洲人的損害至今說起來都是毛骨悚然的。”


    “沒錯,在歐洲各國的教科書上都有這樣的描述,我讀中學的時候就知道。”


    “這種黑死病其實就是鼠疫的傳播,現代已經完全揭開了其中的秘密,可在曆史上,人們對鼠疫的認識是經曆了慘痛的摸索才了解的。而同樣是在了解了以後,你們的處理方式和我們卻完全不一樣,這樣的瘟疫也曾經在1910年我國的東北發生了,前後肆虐了大約半年時間,最後造成了6萬人的死亡,單純從死亡數字上來看,對我們龐大的人口基數算不了什麽,可如果當時沒有嚴格的去進行處理,最後的傷亡數字可能是十倍百倍,在那個時候,我們可沒有乞求上帝。”


    “一場大鼠疫的流行,在你們這裏隻有那麽點傷亡?而且我知道,1910年,那是滿清最黑暗最落後的統治時期,你們是怎麽做到的?”哈維驚奇的問道。


    “從民族文化上說,在我國,一旦出現疫情,必然會有懸壺濟世之能人挺身而出,想方設法的找出辦法來去解決問題,找出正確的預防方法,在這點上,東西方的文化差異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我們的民眾會很順從國家的安排和調度,而你們西方為了個人的自由可以不顧一切的四處傳播,還有一些所謂的專家和學者,為了自己的麵子也要反對我們提出的方法,最後不過是自欺欺人。”


    “請李教授不要扯遠了,你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呢!”哈維及時提醒道。


    “這個故事我也知道,當時,滿清王朝是聘請了來自法國的鼠疫專家梅尼博士,梅尼博士認為發生在東北的鼠疫與歐洲的一樣,就是腺鼠疫,在防護上他太過草率了,其實,那次的鼠疫是一個變種肺鼠疫,梅尼到達現場六天後因感染鼠疫去世,他為自己的固執和尊嚴付出了生命,太悲哀了!說起這個段子,我們老師經常用來做案例,告訴學生對任何事物不要先入為主,必須大膽假設精準求證。”


    “你們說的這個故事是真的?”哈維有些不信的問道。


    “當然了,發生鼠疫的時候是冬季,是我們的醫生伍連德最早發現疫情可以通過空氣傳染,同時,對鼠疫地區進行了隔離限製,要知道,恰逢年關,許多關內人都想迴老家過年,尤其是在那個年代,迴家過年是一件大事。”李凡說道。


    “你們,你們在那個年代就做了嚴格區域隔離?能做到嗎?”哈維遲疑問道。


    “這就是民族文化傳承,為了杜絕傳播,山海關是封關了,鼠疫始終沒有從東北散播開,而最早的病原是從俄羅斯皮貨商人那裏傳出來的,那個皮貨商人用帶有病菌的土撥鼠皮替代其它毛皮,而這些土撥鼠皮上含有大量的鼠疫杆菌,還是那種可以通過空氣傳播的新型鼠疫杆菌,當時的封鎖,從小的方麵來說,那是挽救了我們全國的民眾,從大的方麵來說,那是挽救了全世界啊!”馬嵬曾說道。


    “沒有那麽誇張吧?對於鼠疫的防治,歐洲在十九世紀末就已經有了成熟的技術和概念,馬教授這樣說,有些老王賣瓜之嫌啊!”哈維笑嗬嗬的吊了書包。


    “馬主任的話一點都沒有說錯,那是人類第一次麵對肺鼠疫,從法國來的梅尼就是錯誤的認定了鼠疫性質,他去醫院看患者的時候,幾乎沒有做防護,僅僅是不接觸患者,結果,他三天後發病,六天後死亡,別忘記,梅尼當時是世界上著名的防治鼠疫的專家,連他都沒有正確的認識,你能想象其它人能正確認識嗎?如果在歐洲人口密集地方流行,你認為會是個什麽結果?”李凡一副揶揄的樣子。


    “如果那樣,歐洲至少要付出很大代價,那個時候,鼠疫是沒法治療的,隻能隔離防護,可如果是空氣傳播,哦,那太可怕了……”哈維稍微想了想歎道。


    “要是在歐洲大流行,又傷亡了許多人,也許……一戰就不會爆發了!”馬嵬曾傻乎乎的直白了,“好像一戰結束多少也與當時大流行的西班牙流感有關,流感造成的死亡人數比戰爭的死亡人數還多,可至今,也沒鬧清楚是咋迴事。”


    “說了這麽多,你們的故事告訴我什麽?李教授,你不妨直說。”哈維放下了筷子,手裏卻是拿著啤酒杯,就像喝茶那樣慢慢的飲著,“我相信你的話裏有深意,可是,我的思維跟不上你們的,或許,我這漢學家也就是個贗品。”


    “天災是自然的,真正帶給人類最大麻煩的是人禍,你那個項目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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