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是好多年前,盡管隻是一幅小品,可塞尚的畫作怎麽著也不至於低到隻有30萬法郎吧?那不是報價,幾乎是一種侮辱。同時,方丹也感覺到對方在套路他,在玩把戲,他作為行內人,又經過幾年的曆練,對行內的黑暗早就明了。


    嘉實德給出的上拍底價實際上是對外發出了一個信息,那就是這幅小品不保真,是未經相關機構核查的,非常有可能是贗品,競拍者要風險自負,要審時度勢。這樣的東西在拍賣場上往往會流拍或者是被公司安排的托買下。


    每每遇到這樣的情況時,拍賣公司都會事先征求送拍人的意見,底價無人舉牌的時候可不可以向下降低起拍價,如果送拍者不同意降價,那麽起拍價無人問津的時候,拍賣師就會宣布流拍。如果東西是被拍賣公司裏的某些人看好,又無法取到證據,並且意見又無法統一的時候,就有可能被安排的托買下來,然後再去找證據,進行深入研究,比如達芬奇的那張《救世主》就是經曆過這樣的曆程,最後才一爆衝天的,這是一種既解決送拍者急需資金又深入研究的通行方式。


    可就是這,也能讓一些業內的人反過來算計送拍者,尤其是升值潛力巨大的東西,可是發展到今天,一些拍賣公司幾乎算計所有具有升值潛力卻又有些瑕疵的送拍品,一旦成功,拍賣公司就能夠賺好幾道錢,並且在資質上加分。


    在拍賣這個行當裏,高中低都有自己的套路,低端的公司往往去鼓吹送拍的物品如何如何,信誓旦旦的告訴送拍者在拍賣的時候可以賣出高價,當你答應送拍的時候,會告訴你得先給他們錢,理由很簡單,拍賣公司得為你的送拍品進行宣傳運作,得進行大量的各種公關工作,這個錢你得先墊付,隻要你墊付了,那麽在拍賣的時候能不能賣出去就是兩說了,賣出去了算是運氣,賣不出去,那就是流拍,你一個子沒拿到還搭進去不少錢,這樣的事情幾乎所有的小拍賣行都在幹,不管你最後識破了也好,認栽了也罷,在法律上你還真是找不到他們的毛病。


    而高端的拍賣公司不玩這個,他們玩的就是“一切按照規矩辦”的把戲,要麽你的東西被耽擱多年,要麽接受對方的評估,以極低價格送拍,最後被不知名的人以底價買走,若幹年後,某大學研究機構拿出了研究成果,於是,這個東西再次送拍,而這次送拍的底價可就不是原來那樣了,那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公司還會不遺餘力的大肆宣傳,把那個原來的醜小鴨描繪的比白天鵝還白天鵝。


    你想去查人家的套路,去查那些不知名的第一次買者?根本不可能,有時查到了也是一個已經故去的人,東西是他的後人委托某某研究所去研究的,這樣的事情根本就查不出來,搞不好還要被人家反告,要求你賠償名譽損失費,等等。


    當年,嘉實德就是想套路方丹的那幅小畫,他們完全忘記了送拍者也是他們行當裏的一員,隻不過那時候,方丹公司尚在恢複時期,名氣已經銷聲匿跡了好幾十年,這也是曆史造成的一個結果。對於資本來說,它們是最容易“健忘”的,凡是對它們增殖不利的曆史教訓和印證,它們都會忘記,都會不記得。


    方丹公司本身也的確沒有英國的那幾個老牌拍賣公司資曆老,在英國的幾家拍賣公司都是有著三百年以上的存在,而方丹公司滿打滿算也不到二百年,尤其是在經曆了二戰的時候,公司幾乎就是關張了,因為,公司的老板是猶太人,太過敏感了,等到戰後迴來重新開張的時候,原來的資源丟失的差不多了,所麵臨的時代又是戰後恢複時期,在那個時期,歐洲幾乎所有的資本都被英美抽幹了,社會上根本就無力去承擔什麽藝術品拍賣,這個時期足足有20年,直到上世紀六十年代末期,西歐國家才算是逐步的緩過氣來,方丹正是那個時候接手的家族生意,當時就說想跟英國的拍賣同行掰手腕也是力不從心啊。


    那幅小畫方丹當然不會拿過去拍賣,他放在家裏,直到後來塞尚的一幅《玩牌者》賣出了2。5億美元後,他才找學者去研究自己的那一幅小品,給出的結論是“貨真價實的原作,其使用的畫布纖維與存檔的《玩牌者》數據完全一致,使用的油彩也是同一批,可以認定為塞尚平日裏練手的習作,雲雲。”


    盡管是習作,盡管是小品,那畫作的股價也過了千萬歐元。塞尚的畫之所以這麽貴,根本原因就是存世量太少了,雖說《玩牌者》一共畫了五幅,可是有四幅分別存放在巴黎奧賽博物館、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倫敦考陶爾德學院以及費城巴恩斯美術館裏,這些官方和半官方的博物館根本不可能把畫作拿出來進入市場,拍賣的那幅是唯一可以流通的私人藏品,你叫收藏家能不玩命的去競拍嗎?


    簡森的那套冠冕堂皇的話讓方丹想起了當年的事情,可在薩米爾和簡森看起來似乎是被他們的那套說辭給說動了,正在心裏盤算和掂量如何與他們合作呢。他們哪裏知道方丹在心裏翻著老賬呢,對這兩個道貌岸然的人他壓根就沒放在眼裏,不過,老奸巨猾的方丹也不會直接拒絕,而是做出了“一定合作”的承諾。


    “你們的建議很好,我會讓下麵的人認真研究,在原則上我讚成你們的提議,並且我也會在今後的工作布置中考慮你們提出的方案,你們說的沒錯,加快拍品的流動有利於市場的完善和發展,當然,我也希望大家恪守諾言,相互通融……”


    別以為那種虛多實少的詞匯隻有政客和外交家能用,商人也能用,方丹的這一通太極打得非常漂亮,完全把薩米爾和簡森給忽悠了,兩人客客氣氣的離開了。


    廢話,老方丹跟著華人在一起,這忽悠的本事能不漲行市嗎?別以為忽悠是貶義詞,其實,忽悠的意思很豐富的,但是真正的含義是婉轉的表達某件事情某個東西的不確定性,把最後的確定權交給對方,不管對方是否是專家還是外行,麵對專家的時候就是一種態度,麵對外行時可能就是貶義的“欺詐”了。


    哈維公司本以為就是一套瓷器自己打眼了,全身心的投入到“糾錯”之中去。他們沒有想到,那根權杖和魏冬琴隻花了七萬歐元買迴去的燈盞又暴雷了。


    首先,那個權杖其實是被俄羅斯大亨弗拉基米爾的代理人給買走,雖然花了200萬歐元,可等到東西拿迴去後,俄羅斯某曆史研究學者公布了他研究的成果,那個權杖的杖頭下一寸的地方隱約刻著一行拉丁文,翻譯出來就是卡柳申,而他經過多年研究,認定,這個卡柳申就是俄羅斯帝國曆史上第九位皇帝保羅一世·比德洛維奇,這樣說大家有些糊塗,直白的說,他是葉卡捷琳娜女皇的兒子。


    保羅一世也許在外出私訪或者偷腥的時候化名卡柳申,這不足為奇,可是那明明是歐洲王室頒發的權杖,怎麽就能是保羅一世的?這是不是太扯了?


    可是那位研究學者拿出了強有力的證據,證明保羅一世曾經在1781年前後出遊歐洲列國,並且效仿自己的曾祖彼得大帝化名到歐洲的普魯士公國去參加軍訓,也正是在那段時間裏,由於出色的表現獲得了一個下級軍官的鍍金權杖。


    化名卡柳申的保羅一世未必就是真的表現出色,那個時候他就是王儲,他的母親是赫赫有名的葉卡捷琳娜女皇,而他是唯一的繼承者,在普魯士,保羅被紀律嚴明儉樸高效的普魯士軍隊所折服。和他父親彼得三世一樣成為了普魯士國王腓特烈二世的忠實崇拜者。既然崇拜,搞點私人交易不算啥事,這都可以理解。


    曆史上的保羅一世是個悲劇性人物,他的母親葉卡捷琳娜是不想把帝位傳給他的,想直接傳給孫子,可是葉卡捷琳娜後來中風了,於是保羅一世才趁機上位,那個時候保羅一世已經42歲了,在那年代算個老王儲了。保羅一世在位五年,他頒布了沙皇羅曼諾夫王朝的繼承法,後來被政變殺害,關於保羅一世,後世的爭議也很大,可在他手上位後世的沙皇帝國立下了許多法令,在位僅僅五年,其簽發的法令多達2000多個,而最重要的法令就是“皇位繼承法”,規定君主不得擅自指定皇位繼承人,君主的長子自然而然地是皇位繼承人。這項法令一直有效到1917年沙皇被推翻為止,多少為後麵的王位繼承解決了一些問題。


    這樣的一個文物史料般的東西,到了俄羅斯,能不熱鬧嗎?不說別的,俄羅斯人至今崇拜的幾位曆史上的戰神,比如蘇沃洛夫,庫圖佐夫等都是在保羅一世在任期間發掘出來的,別看保羅一世在位時間短,可要說其俄國曆史,繞不開他。


    俄羅斯那邊的消息其實也是李凡在暗中搗鬼,他在發掘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個卡柳申的名字,當時自己是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可是憑著其在語言上的優勢,他知道那個名字應該是斯拉夫人,而在200多年前,斯拉夫人到西歐去人裏有誰留下了痕跡?當時的東歐斯拉夫人還很原始,也無名人出現,而俄羅斯卻有兩位帝王曾經輕裝簡從的去西歐學習,一個是彼得大帝,另一個就是保羅一世。


    李凡在自己的學校裏可是沒功夫去研究這個,於是,讓在係裏講世界史的一個外籍教師阿列克謝·舍普琴科看了那張已經發表的照片,他在照片上名字的地方畫了圈圈,然後把那權杖出現的時間數據寫在旁邊,其它的他就不管了。


    舍普琴科可不傻,得到了李凡的暗示後,就開始下狠心去研究了,然後,把研究的資料首先是發給了相關部門,然後還把加密的論文發到了俄羅斯科學院,都不是傻瓜,拍賣沒有落錘之前,這些論文一個字都不會發表,等到弗拉基米爾在機場接到了東西後,舍普琴科的論文立即就在學刊上發表,這還不熱鬧非凡?能夠把老祖宗遺留在歐洲的遺物拿迴來,哪個國家的人心裏不舒坦啊?


    俄羅斯這邊首先是公開發文,感謝德國方麵的妥善修複工作,感謝德國哈維公司的寬容大度,感謝哈維公司的妥善保管,最後還要感謝方丹拍賣公司的周到服務,總之,就像中了奧斯卡小金人似的,感謝了一大圈。不知道的認為是俄羅斯真心的感謝各方,使他們的曆史文物迴歸了本土,知道的無不認為,這是在打歐洲文化界的臉,那些照片都是提前發布的,怎麽就沒有人去研究和思考呢?白白的讓俄國人鑽了空子,這丟的可不是德國人的臉,而是自詡正宗羅馬帝國後裔。


    俄羅斯那邊的炒作還沒有完,這邊魏冬琴帶迴去的燈盞又爆出了新的消息,經過仔細的清洗和修複還原,那個燈盞可是不簡單,是正宗的景泰藍燈盞,根據史料記載,景泰藍的原始工藝來自西方,有起源大食說,有起源大秦說,而最後的工藝成熟是在明朝景泰萬曆年間,顧,後世管“銅胎掐絲琺琅”叫景泰藍。


    在明代,東南沿海一帶與西方的貿易非常興旺,這個燈盞的製作非常精美,而傳入歐洲後,往往是一些貴族使用的,經過碳14和熱釋光檢測,那個燈盞至少有600年的曆史了,這在世界上都屬於少見的。同時,一個學生還在浩瀚的歐洲肖像畫中發現了一幅十七世紀餓的奧地利宮廷肖像畫,在畫裏,作為旁邊的陪襯,擺放的就是這個燈盞,燈盞的輪廓和形製完全一樣外,一個製作時留下的小小瑕疵也一樣,而那個瑕疵就掐絲時遺留下來的,使用者還以為就是那麽設計的,這個佐證證明了那個燈盞曾經在歐洲著名的哈布斯堡家族奧地利王室裏使用。


    論文一發表就引來了奧地利那邊的興趣,要知道,奧地利曾經是一個碩大的王國,到後來建立了奧匈帝國,其版圖幾乎涵蓋了整個中歐和大部分東歐,同時代的其它帝國都已經滅亡了,可是奧地利至今還在,雖然麵積和人口縮小的不像話,可那畢竟也是存在啊,至少比羅馬帝國要強,羅馬帝國現在連影子都沒了。


    魏冬琴這次也成了撿漏行家了,花了那麽點小錢就淘迴來一個好物件,說到哪兒都是大漏。接下來的問題卻是很麻煩了,奧地利希望魏冬琴仿王銳例,捐贈給奧地利國家博物館,可是接下來卻是沒有其它了,如此一來雙方無法達成一致了。首先,景泰藍燈盞是地道的明代古董,論祖宗那是咱們自己的。其次,你空手拍巴掌的就要人家捐贈?世界上有那麽好的事情嗎?怎麽也要玩點花樣吧!天籟小說網


    於是,奧地利這邊也熱鬧了,各界都在出謀劃策,他們還是想把燈盞要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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