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秋,這三個字,在十幾年前,並不是一個令人陌生的名字。


    作為白鹿書院的優秀弟子,打造出別月、墨離兩把堪稱神器之劍的楚清秋,就算過了十幾年,他的名字也不見得沒有半點的力量。但是,在這個婦人的眼中,這三個字卻似乎沒有半點的震撼。


    所以蘇漸有些驚訝,也有些無所適從。


    可是,他突然發現,這三個字,並非沒有任何的意義。至少,在那一瞬間,他從那個婦人的眼中,看到了些許的感歎。


    蘇漸大著膽子,問道:“前輩,是不是認識我家師叔?”


    那個婦人迴頭看了蘇漸一眼,眸子裏有些滄桑,還有一絲不願示人的溫存。


    “你很像他。”


    蘇漸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問道:“前輩認識我家師叔?”


    婦人並沒有迴答蘇漸的話,她站了起來,風姿綽約,在月光下,散發著女人都有的婉約,卻也有著幾分男人才有的剛強和傲然。


    “認識。”


    她的麵容婉柔,似乎是迴想起美好的記憶,又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不願迴想的過去,所以眼中有些哀傷。


    蘇漸有一個好習慣,就是趁熱打鐵,從不浪費任何一個機會。他笑了笑說:“既然前輩與我家師叔相識,那是最好不過了。實不相瞞,我們來這座山,就是為了尋找我家師叔丟失的別月劍。不知道前輩能不能行一個方便,告知晚輩別月劍的所在,晚輩感激不盡。”


    那個女人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蘇漸,淡淡道:“別月劍,我留有大用,恕不歸還。”


    蘇漸的身後瞬間被冷汗濕透,他這時才確定,這個女人,就是那個所謂的玉衡宗的宗主。


    那個白天裏,自己見過的女人。


    他從來沒想過,一個女人可以強勢到這個地步,也從來沒想過,一個女人,可以讓男人產生一種不可征服的感覺。他望著那個女人的背影,哪裏還有勇氣說半個不字,卻怎麽也想不通,一個玉衡宗的女人,怎麽竟然似乎認識自己的師叔。


    而且憑著某種直覺,他幾乎可以確定,這個女人,和自家的師叔,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恩怨情仇。


    當然,這也隻是蘇漸的個人感受。


    不過,這個決定,也隻是婦人的個人決定。


    然後,這件事情已經不是他可以左右的了。暫不說那玉衡宗有多少恐怖的修行者,單說這個玉衡宗宗主,蘇漸便自認絕非敵手。蘇漸一共施展過三次宇字訣,卻都在瞬間就被追上,而且,似乎對方還更快一步。


    這已經表明,雙方的實力差距,是天壤之別。


    然而,就在這時,蘇漸突然感受到一絲異樣。


    那是殺氣。


    他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殺氣,那濃烈的殺氣裏,摻雜著憤怒、冷酷、漠然還有仇恨,並且,那股殺氣還在繼續接近。


    婦人也感受到這種殺氣,所以她扭頭望向漆黑的樹林,皺起了眉頭。


    蘇漸也皺起了眉頭。


    一個人走了出來。


    這個人一身白衣,染了不知多少鮮血,似乎傷勢極為嚴重。但是她仍然麵無表情地往前行走,在蘇漸和那個婦人的視線裏,走出了樹林,來到了這片空白的林地之上。


    蘇漸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借著月光,蘇漸看著沈雪朔,同情且擔心。


    那殺氣來自她,確然無疑。這一點讓蘇漸擔心。


    她的氣息毫不吝惜地外泄,似乎不擔心任何人能找到自己,似乎一點沒有此時自己十分危險的自覺。她的腳步有些踉蹌,似乎傷勢頗為嚴重。


    但是她仍然麵無表情,看起來並不為傷勢所擾,仍然是那個驕傲且冰冷的沈雪朔。


    蘇漸鬆了口氣,說:“看你還有精神裝酷,我就放心啦。”


    那個婦人微蹙娥眉,道:“她看起來很不對勁。”


    蘇漸不以為然道:“她這個人,向來不對勁。她是我們書院的第一天才,無憂境的修行者。前輩,看見了吧,她今年還不到二十歲,假以時日,未必比我家師叔差。”


    婦人淡然拂袖。


    並不是不屑,也不是無視,而是一種淡淡的惋惜。


    然後,她的身形,驟然消失。


    這是逍遙境的大修行者,才能夠施展的神通道法,須臾之間,便能身至千裏之外。


    乘天地之正,而禦六氣之辯,以遊無窮。


    這便是逍遙境。


    這是比無憂境更加高妙的境界。純以念力來說,逍遙境的修行者也許並不比無憂境的修行者高強到多少。但是,對這個世界變化的方式、對這個世界規則的把握,對這個修行者天地的更深層的理解,讓逍遙境的修行者,擁有更加可怕的力量。


    那就是,隨心所欲。


    隻有有念力,逍遙境的修行者,可以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隻要念力足夠強大,逍遙境的修行者可以施展移山倒海的道法……


    關於逍遙境,蘇漸也隻不過是在棋聖大人的口中聽到過,但是今天真正看到,也忍不住咋舌。


    這是怎樣的境界?


    這是怎樣的手段?


    就算是蘇漸學到了神國的手段,但是,就境界而言,與逍遙境的修行者,仍然要差上許多。


    那種隨心所欲的境界,令人心折。


    蘇漸感慨著,突然發覺,一件極為令人不安的事情。


    那就是,沈雪朔的殺氣,仍然沒有消失。


    “你怎麽了?”


    他問著,餘光卻看見,沈雪朔的手中,出現了一支碧綠長簫。那是陰陽道的“化生”之法凝結而成的,和尋常的綠竹沒有什麽兩樣,卻代表著,沈雪朔的攻擊姿態。


    那股殺意,淩然。


    “沈雪朔,你……”


    蘇漸的話,隻來得及說一半。


    因為沈雪朔的長簫,已經欺近。


    她蒼白的麵容不帶一絲血色,眼中的戾氣深刻。


    蘇漸躲過長簫的攻擊,縱身後躍,落在一棵樹的樹梢上。


    沈雪朔望向蘇漸。


    她沒有動作。


    隻是一眼。


    蘇漸從樹上栽了下來,他的身體落在地麵,激起一片塵土,發出一聲巨響。


    他的身子並不重。


    他的身上,壓著一座沉重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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