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漸已經做好了一切的防禦準備。


    對付上千人的狼騎,他有過一次經驗;萬軍之中的戰鬥,他的經驗也不少;然而,眼前的這一幕,無疑是他從未見過的神奇畫麵。


    無數的箭矢在空中倏然轉向,對準了狼騎大營;隨著沈雪朔的心意變化,那些箭矢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目標,各自調整著,似乎隨時都會隨著沈雪朔的手,飛射出去。


    坐忘境的修行者可以以念力控製外物,這是因為念力的渾厚;麵對箭魚,蘇漸可以選擇“青峰意”來作盾,也可以選擇“灼火意”來消弭,或者以“流風意”來幹擾它們的動向。可是,沈雪朔的手段顯然不是任何一種意術或者符道。她仿佛隻是想要這麽做,便控製了這些箭。仿佛是因為她的心思分成了千百縷絲線,緊緊地勒住了那些箭矢。


    而且看那些箭矢是在瞬間瞄準了不同的方位,顯然不是歸功於某一道氣息或者意念。


    難不成……一心二用便已經是極難,沈雪朔居然能一心千用?


    “千機?”


    洛零凝重地說了一句,然後迅速從背後包囊裏取出一張弓來;她以最快的速度將弓組裝完畢,然後從箭囊裏抽出三支羽箭,站在了蘇漸的身後。她望著前方一時不敢前進的狼騎,低聲對蘇漸說:“無憂境的……她是無憂境。”


    洛零隻是物化境,她憑什麽能夠推斷出沈雪朔是無憂境?蘇漸的腦中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但是情勢不容他多想,於是他便不再多想。


    洛零突然說道“千機,是無憂境修行者的一個可怕手段。嚴格來說,是意師的手段。通過無憂境的獨特秘法,將自己的意識分裂成千百個……蘇漸,這個沈雪朔……怪不得白鹿祭上她輕輕鬆鬆就成了第一,果然很強!”


    蘇漸沒有理會洛零的解說,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沈雪朔身上。


    怪不得她敢和自己來。有了她,那麽對方其中的一個坐忘境強者,便不足為慮。蘇漸如是想著,開始調集念力。


    就在這時,那上千羽箭已然迴射,發出比來時更加可怕恐怖的破風之聲,刺向雪族大營!


    雪族狼騎們駭然無語,眼見著那些羽箭迴射,一個個下意識地想要找掩體掩藏,不少人更是驚駭地閉眼等死。顯然,他們能從那破風之聲和速度上判斷出,這些羽箭足以射穿他們的身體。


    沈雪朔的眉驟然微微蹙起,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在她的眉宇間一閃而過。


    一道強橫氣息驟然彌散在天空。


    它驟然成形,瞬間凝固,宛如一道巨盾,擋在了大營上空。那些羽箭在空中遇到那無形的屏障,紛紛從中間折斷,順著一個詭異的弧度,散落滿地,仿佛,從巨盾盾麵上滑下一般。


    一個老者站在幾個護衛軍中間,敞開了胸膛,看著前方的白衣少女,滿布皺紋的眼角微微眯起。


    “如此年輕的無憂境,我還是第一次看見。”


    他對身邊的一個年輕人說道,似乎是在進行某種程度上的鞭策。那種“你還要努力”的意味,甚是明顯。


    那個年輕人就是慕容羽。


    他雖然早就知道沈雪朔的修為境界,在同齡的那些人裏算得上是最頂尖,但是他著實沒有想到,沈雪朔居然在十七八歲的年紀,就已經晉入無憂境!


    …………


    很多人說,人生是一場修行。可見,修行這事情,是很耗費時間的,甚至,它貫穿了一個人的生命的始終。而一個修行者,就算是再有天資,也不可能一路平步青雲。任是誰都需要以時間去領悟天地真理,不管是誰,都會經曆失敗和挫折。


    就算是那個白鹿書院的,也不過是在二十歲才晉入無憂境。


    這個沈雪朔居然能比他早足足兩年!


    這已經不能用天才來形容。


    而是怪物。


    “可惜,可惜,雖然是無憂境,不過是區區無憂中境而已……”


    老者嘴角牽起一絲冷笑,卻也帶著幾分歎息和遺憾,揮動右手。


    他是一個無憂境界的符師。


    所以他揮動右手,便不隻是單純地揮手,而是在寫字。


    他在寫一篇詩。


    雪族地處極北之地,民風便如北方大地一樣,豪邁而灑脫。


    他們沒有雲央中土國家的駢四儷六的華美歌賦,沒有那些對仗工整、引人遐想的文章經典;他們的詩歌粗狂豪邁,透著一股子上古時代才有的原始氣息。


    老者揮動右手,便如在揮動上古時代的長矛,動作極為瀟灑隨意,大開大闔,仿佛他不是一個符師,而是一個武者。


    因為他書寫的是雪國的文字。


    在他書寫這篇長詩的時候,第一批雪族最不畏死的狼騎兵口中帶著唿喝聲,往沈雪朔衝刺。


    有了這個老人,就算是前麵的人再如何強大,他們也毫不畏懼。


    “他們來了!”


    蘇漸握住脖子側麵的墨離劍的墨黑劍柄,無聲踏出一步,卻又縮了迴去。


    因為沈雪朔連頭都沒有迴,伸手止住了他。


    “小心。”


    沈雪朔終於迴頭,看起來有些不滿。


    蘇漸明白了,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多餘。


    足足三百雪狼騎兵,騎著他們的巨大雪狼,在平原上馳騁而來。隨著風,那些雪狼口中的腥臭撲麵而來,它們狂奔之中,涎水滴在土地上,隨之被後麵的雪狼腳掌踩進泥土。


    為首的一個狼騎兵已經衝刺到了沈雪朔百步之外的距離,他很強壯,裸露在空氣裏手臂格外粗壯,握著的長矛也格外尖利粗大,寒光閃閃,令人膽寒。


    他的長矛沒有留到最後一刻,在距離沈雪朔還有三十步的時候,他將那杆長矛擲了出去。


    不愧是雪族強大的戰士,數十步之外,將一杆十幾斤重的長矛擲出,那長矛還能如閃電般飛出,並且直直飛向它的敵人。


    但是他並不聰明。


    那杆長矛陡然迴轉,沒有絲毫的停頓和猶豫,比閃電更快,飛向了那個戰士。


    長矛陡然貫穿了他的身軀,將他帶到了地麵。


    數百狼騎也接踵而至。


    他們沒有擲出手裏的矛,他們長了記性,他們現在更加相信自己的手。他們衝向那個少女,帶著殺氣和殺意,想要把她徹底撕碎。


    沈雪朔抬起了左手。


    她的左手上有一道黑氣。


    那黑氣倏然躍出手心,在眾人的注視下,來到了那些狼騎的頭頂。


    陰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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