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上李世民喝著茶水,時節正是正月,天氣依舊寒冷,茶水咽下喉,再次長出一口氣,在冷空氣中化作一團白霧。


    張陽的生意之道,李世民不感興趣,至於他說的內卷之事,現在還未看到症結所在。


    正如傳言,這妖人說的話越發令人難懂了。


    長孫無忌和程咬金各擺一張臭臉,相看兩厭。


    李世民又駐足看向遠處正在開掘的太液池,將水道堵住之後,河道便露了出來,一批民夫在河道中正挖著,一筐筐的淤泥從河道底部挖上來。


    多看了幾眼,這位皇帝便離開。


    留下程咬金與長孫無忌,牛進達等人還是一副臭臉。


    嘴裏嚼著肉幹,牛進達皺眉看向一旁站得筆直的一副生麵孔,“最近沒聽兵部有招收人手,這人哪來兒的?”


    程咬金解釋道:“這是李道彥的弟弟,當年李神通將軍的孩子,說是讓李道宗在衛府安排的位置,先前那個家夥告老了,就讓這娃娃頂替。”


    牛進達多看了李孝義一眼,不住點頭道:“看著滿臉的殺氣,看來是個好苗子,留在長安城可惜了。”


    “李道彥家那幾個兄弟看著都不錯,這孩子以前給某家孩子廝混,早野習慣了,來軍中給他好好練練。”


    從過年前到眼下,還未到新年的朝會,朝中對都護府的職權爭論愈演愈烈。


    迴到甘露殿,李世民這才剛剛坐下不久,一旁的內侍太監小聲道:“陛下,徐禦史求見。”


    想到徐孝德這個人聽說他在除夕那天也去了驪山。


    這才迴到長安城多久?這就急匆匆又來麵奏。


    李世民頷首點頭。


    小太監收到眼神,便將人請了起來。


    正是休沐時的日子,朝中官吏鮮有穿著官服覲見的,就算是麵見陛下也都是身穿尋常衣服。


    這也是因為李世民親近當初那些一起平定天下的老將們,私下裏大家還是和以前在秦王府時的做派一樣。


    瞧了眼徐孝德,便低聲道:“正是朝中休沐的時候,朕本希望你們可以多多照料家眷。”


    “陛下,朝野上下對都護府的爭論愈演愈烈,朝中各部官吏對此事爭論不休,各部官吏之間拉幫結派之風不可盛行,還望陛下早作決斷。”


    徐孝德是個一心隻有公平正義的人,一直以來踐行著自己的堅持,行動與言語也少有出錯,身為禦史,這人深知自己的職責所在。


    而這種人背景幹淨,還不在朝中站隊,敢於揭發,也敢於對抗惡勢力。


    這種人任何皇帝都喜歡用。


    李世民聞言心中有些糾結,“此事要當下就作出決斷嗎?”


    “若陛下心中已有安排,不如早作決定。”


    李世民站起身,看向甘露殿外,背對著他又道:“你怎麽看現在高句麗人。”


    陛下沒有迴複話語,反而是問到了高句麗人。


    今天各國使者前來朝賀唯獨沒有高句麗,自隋之後就與中原斷了聯係。


    這聯係一斷就是數十年,至今沒有音信。


    對高句麗的評價,徐孝德躬身道:“陛下,臣以為高句麗以遼東山險相隔,若是中原平定王朝興盛他們便有歸附之心,若中原時局動蕩,便想要劃地而治並且一直都想要越江侵占遼東。”


    “自漢以來,高句麗四郡之地討要封王尤為積極,卻鮮有真正的臣服之心,尊中原為上國便聽之從之,若中原再次動亂,他們斷不會給予中原幫助,甚至還會落井下石,此等國家不征則不服,征討則臣服卻後又反複,是為鼠首兩端之國。”


    “當年漢光武恢複高句麗王的稱號,卻在中原動亂之時西進奪取城池,曹魏之前趁漢時動亂,乘勢大舉擴張。”


    “後曹魏兩次征討高句麗,後高句麗遣使臣服曹魏,致使北燕滅亡之後,高句麗乘勢又要吞並整個遼東,至此高句麗數次北上導致遼東幾經戰火,民不聊生。”


    “再有便是前隋四戰高句麗,平定遼東,要求高句麗嬰陽王高元入朝,卻被高句麗拒絕,隻不過前隋……”


    話語到這裏便停下了。


    那時候出了什麽事情李世民也清楚,中原動蕩,楊廣的兵馬無以為繼,隻能退兵。


    李世民目光陰翳,還未開口,隻聽徐孝德又道:“陛下,高句麗數次背叛中原,給予封號不自知,拜中原為上國,屢屢借機貪圖中原領土,此乃束手兩端,無君無父之國。”


    徐孝德說出了自己對高句麗的評價。


    李世民雙手背負又道:“若朕要東征高句麗,你意如何?”


    甘露殿外又下起了大雪,徐孝德頷首道:“陛下,前隋東征高句麗所用兵馬錢糧之巨難以估量,此時出兵高句麗會有人議論,當年前隋舊人多數都還在,如今東征難免會有非議,還望陛下三思。”


    “時機時機,你們都在與朕說時機,我中原多少將士屍骨還在他鄉,朕決意令中書省擬定國書,令禮部派出使者前往高句麗,將朕的國書送去。”


    李世民眉頭深鎖,雙手握成拳頭。


    本想著此事讓陛下親自出麵不好,讓禮部自己安排人手去高句麗會更合適,畢竟就算是事後拿出來議論,這也是禮部與高句麗的事,也不是陛下與高句麗的事。


    如今的陛下被諸國尊為天可汗,此間心氣又是如何地高。


    徐孝德不好多言,隻能雙手作揖行禮,“臣讓中書省先去擬章程。”


    說完話,又看了眼陛下的背影,躬身退出。


    從甘露殿走到中書省,正是朝中休沐的時候,此刻的中書省隻有鄭公一人在當值。


    先前有溫彥博說過遼東之策,現在陛下又提及。


    魏征看著眼前的徐孝德,“老夫知曉了,這就與房相他們去商議。”


    遲疑了半晌,他看著徐孝德神色狐疑,“此事是陛下說起,還是你說的。”


    “迴鄭公,下官隻是提及了都護府之事,並未說起高句麗,是陛下先提及,下官不好多言,還請鄭公幫陛下決斷。”


    徐孝德一番話說得端正,再道:“下官以為陛下竟然說起了這件事,征討遼東勢在必行,高句麗王必須交出四郡之地,若不交還,大唐不承認他們的身份,便是無主之地,可以號令諸國共擊之。”


    魏征正色道:“你且迴去吧,本就是休沐,這些事情放到以後再談。”


    徐孝德深深一禮,退出了中書省,整個皇城空蕩蕩的,顯得很安靜。


    陛下的旨意送到了中書省,魏征與房玄齡,長孫無忌商議了一番,議定了章程,將奏章送到了禮部。


    要說本是休沐時節,寒冬時節,許敬宗正在家裏裹著被褥睡得正香,家裏的婆娘帶著孩子走入房內,“起來了,朝中來人找你。”


    許敬宗稍稍睜眼又閉上,“這休沐天,朝中的人怎麽會來?”


    “老混賬!還在睡,家門口站著一隊官兵,街坊鄰裏都看著!這日子還怎麽過!”


    聽家中妻子罵罵咧咧的,許敬宗隻要起床懶散地穿著衣服,張尚書不在禮部,去年一年實在是太忙,好不容易到了休沐想著好好多睡幾天,不想還有人來打擾。


    心情煩悶地走出屋門,衣衫單薄被冷風吹得直哆嗦。


    靴子踩著院中的積雪,許敬宗趕忙穿好衣裳來到自家門口,看著眼前幾個官兵,是門下省來的,他又看了眼四周議論的鄰居,便神色囂張地喝問道:“不知道現在是休沐嗎?爾等來打擾老夫作甚。”


    許敬宗現在確實有囂張的本錢,在禮部跟著張陽立功不少,傳言今年還會有封賞。


    來人是五個門下的文吏,“是中書省送來的章程,請許侍郎過目。”


    看這番作態,還有這些來過問的官吏恭敬的模樣,都說這許敬宗現在在朝中的位置很是不錯,眾人也笑臉以對紛紛離開。


    在外人麵前可以如此作態,但在自己的妻子麵前許敬宗該老實還是老實。


    看著章程上的內容,一看到高句麗與遼東字眼便覺得這件事自己做不了主,還要問過張尚書才行。


    先讓這幾個文吏離開,許敬宗迴屋收拾了一番,便急匆匆又走出了家門,今年還沒開朝,就有這等事,看來今年又是不消停的。


    本是休沐期間,外交院也關著門。


    許敬宗隻好先去尋張大象與大素,一起去驪山麵見張尚書。


    此刻驪山,張陽與李泰在村口坐一起,商談著往後蒸汽機的鑄造。


    張公瑾坐在一旁聽著兩人對著圖紙商量,聽著這些話很是有意思,尤其是一些以前沒有聽說過的原理。


    李泰設想是要建設一個庫房大小的蒸汽機,如房子般大小,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還是因為考慮到足夠的使用周期,而體積再加大也考慮到製造更大的壓力差。


    還能留有餘力控製排氣閥,從而來控製蒸汽氣壓的大小。


    這對李泰來說還隻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他需要很多次的實踐才能得到結果。


    整個庫房都是水箱,用鐵器做成了水箱封存好水,水箱有兩個口,其中一個口放入煤石燃燒鍋爐,而鍋爐就埋在水箱中,不能燒著整個水箱來產生蒸汽。


    產生的蒸汽銅管,就連銅管也埋入水箱中,層層折疊的銅管積累蒸汽,從水箱的另一頭排出。


    如此,基本的圖紙就這麽完成了。


    李泰低聲道:“還要多嚐試幾次。”


    抬頭看去,姐夫拿著一張寫過字的紙張放入水碗中。


    張公瑾也好奇看著,紙張完全浸濕,放入一些白色的碎石粉,使勁攪拌。


    原本紙張上的墨水開始劃開,就這麽反複換了幾次水,紙張都泡爛糊了,換洗換下來的水也越來越幹淨。


    眼看著水碗中的紙張成了絲絲縷縷的纖維,李泰驚訝道:“這就是姐夫的紙張迴收術?”


    張陽頷首點頭。


    “可紙都泡成這樣的,還怎麽用?”


    聞言,坐在輪椅上的張公瑾撫須道:“紙張是從紙漿而來,經過洗滌之後,也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再成為紙張。”


    “老師說得在理,在紙張迴收的過程中,總會有損耗,以我們現在驪山的水平能夠將迴收的紙張利用到六成就已經很不錯了。”


    原本方方正正的一張紙,現在泡在水中都成了纖維狀,一扯就斷,墨水已經洗去。


    “姐夫剛剛往水中加了什麽?”


    “就是我們驪山用來造肥皂的秘方而已。”


    “就如此簡單?”李泰越發詫異了。


    “這有什麽難的,用堿來洗去墨水效率雖然差了一些,能夠迴收利用已經不錯。”


    “那姐夫當初說……”


    “我最近才想明白,本來是想用硝的,後來又發現那東西要重新準備太麻煩,以驪山的人力不好重新開建一個工坊,便想到了現成的肥皂,隻不過這東西傷手,遇水之後少用手碰。”


    張陽又鋪開一張紙,寫著流程一邊講述著:“迴收的紙張先泡入水中搗碎,再經過三兩遍清洗,分為四五個水池,經過清洗之後,再進行脫墨,而後繼續清洗幹淨,直到紙張泡爛了,成為纖維較粗的紙漿。”


    “再將它們壓成新紙。”李泰當即搶答。


    “舊紙張不能直接壓成新紙,因為它們的纖維已經被破壞過一次了,需要混入新的紙漿,舊紙迴收的紙漿與新紙漿混在一起使用,其中比例隻能請魏王殿下自己來掌握了。”


    現在的李泰放下了洛陽的事,也不再搭理長安城的議論,他將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驪山的建造生產上。


    雖然說他的減肥事業很失敗,但在建設生產這一塊上進步很大,他在驪山這幾年所學所用最多的幾年。


    這胖子現在的技術水平是村子裏最高的,生產技術一手抓。


    正談著眼下驪山技術的下一步攻關方向。


    不多時,許敬宗便帶著張大象與大素策馬而來。


    張陽揣手皺眉道:“這不是休沐嗎?他們怎麽來了?”


    許敬宗帶著人匆匆翻身下馬,遞上奏章,“事關遼東還請張尚書過目。”


    奏章上所寫是當今天可汗要讓高句麗歸還當年中原將士屍骨的事。


    既然老師在場,張陽遞上奏章,“還請老師過目。”


    冷風吹過,張公瑾收緊自己的衣衫,撫須道:“高句麗的事情太遠,正值都護府職權之爭,陛下偏偏在這個時候說起此事別有用心,你可要謹慎考慮。”


    許敬宗連忙行禮,“謝鄒國公提點,正值朝中爭奪都護府之際,陛下不提都護府章程,反而提及遠在遼東的高句麗,而遼東之事一直都是我們禮部在安排,陛下明意上說著遼東,實則還是為了都護府,而禮部在遼東布置多年的局麵斷然不能放棄。”


    “如此我們不得不交出都護府職權,聽由朝中安排,來換取苦心經營遼東的局麵不被破壞。”


    一番話說出口,眾人皆是沉默。


    張陽惆悵道:“狠毒的帝王心呐,又要來摘禮部苦心經營的成果,要拿就算了,還要名正言順,又要我們心甘情願。”


    許敬宗又說了事情的來由,徐孝德一次麵見之後,陛下就作出了這個決定。


    他不會無端說起遼東,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世民這個天可汗,他的處世用心與前幾年相比……越來越深,用權術不動聲色,也越發老練。


    實在抱歉,請假一天,暫更一章,明天會正常更新,爭取補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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