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走了,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李玥思量著,「那就先炸土雷玩,再講故事。」


    想著先與媳婦說炸土雷玩,忘了故事的事,可她還是念著狂人日記不放。


    越是這麽說她反而越惦記了。


    媳婦還要帶小武與徐慧一起批改宮裏那群孩子留下的作業。


    張陽在自己的工作台忙碌著,有了鑄造工藝少不了量尺,之前自己就做過尺子,那也隻是直尺。


    用直尺對照畫好刻度,塗了鬆脂的木片裝好,沒有滾輪用起來有些笨拙,這個遊標卡尺堪堪能用。


    這是驪山工業基礎的一大進步。


    帶上自己的工具,張陽急急忙忙趕往鐵匠坊。


    新的鐵匠坊還在修建,眼下已有了煆燒的爐子,打造一些必要的零件還是可以的。


    江師傅很順利成為了這個鐵匠坊的工頭,也是驪山鑄鐵工藝的技術擔當。


    張陽打開圖紙將零件對照著尺寸,「江師傅的手藝越發精進了。」


    江師傅朝著驪山行禮,「全仰仗魏王殿下指點,老頭打鐵半輩子了,原以為此生再無寸進。」


    「說來也是,魏王殿下確實是個很厲害的人。」


    看他正認真地瞧著各個零件的尺寸,江師傅又問道:「以前你的手藝都是和誰學的。」


    尺寸不到位就再打磨一番,張陽解釋道:「以前跟著爹娘學過手藝。」


    「難怪,難怪。」江師傅撫須點頭,還穿著破舊的粗布衣服,眼神對張陽又多了幾分讚賞。


    張陽拿出遊標卡尺,「這個尺子江師傅拿去用,此物名叫遊標卡尺,以後我們的物件鑄造都要用到它。」


    鐵匠坊裏的幾個工匠也看了過來,對這個新尺子很好奇,薄薄的直尺還裝著一個可以滑動的物件,一頭裝著兩邊尖銳的夾口。


    江師傅比劃了一番,神情凝重,身為老鐵匠平時也沒少用過各種量具,看著兩頭尖尖,先是撥開再是合攏,很快就明白了用處。


    他對身後的一群幹活的鐵匠道:「此物倒是妙用無窮。」


    張陽收起自己的工具箱,「這東西是魏王殿下做出來的,此物名為驪山尺,以後還有更多的樣式的。」


    江師傅如獲至寶,「魏王殿下大才。」


    將鑄造出來的新零件都裝入一輛小木車中,張陽拖拽著離開,留下鐵匠坊一群人還在感動。


    河水引入田地中,沿河的水田中有不少村民正在播種水稻。


    這是驪山的第二季糧食,趁著時機趕緊種下,秋後至少可以保住一些收成。


    一小車零件拖行著發出釘釘朗朗的動靜。


    李玥好奇著,「這些東西要如何組裝。」


    張陽先是將圖紙掛起來,「我教你。」


    夫妻倆並肩坐著,拿起一些小巧的零件開始組裝土雷。


    嬸嬸抬起小車,將零件都倒在了桌桉上。


    麵前放著一堆零件,夫君來組裝好的一部分再到自己手中,接著裝上後續的零件。


    李玥小聲道:「不講話會不會太悶了。」


    張陽將觸發開關裝好,「你看書的時候,能夠一下午一言不發,現在又覺得悶了?」


    「夫君要不講一講狂人日記的故事嗎?」


    「我怕你聽完這個故事,會不好受。」


    「不會的,反正也不知道說點什麽。」李玥挨得近了一些,「夫君請講,我聽著。」


    張陽先是迴憶了一番這個故事,好在小時候這也是必讀類的書籍。


    小時候讀著沒太多的感覺,可當長大之後再去讀,又多了一份沉


    重的感受。


    不同的年齡來讀這類書,往往會有不同的感受。


    一個荒誕的故事在張陽口中娓娓道來。


    堆在桌桉上的零件偶爾還會掉落幾個,小熊的目光看著這一幕,爪子攔著小清清,生怕她到處亂爬。


    講了小半個時辰,狂人日記的主人公昆仲的遭遇也講完了。


    李玥聽完之後,神色並不好。


    「我就說這個故事不適合你,你還是比較適合聽白雪公主的故事。」


    李玥瓊鼻皺著,「那我也要聽。」


    「在我的記憶裏還有很多很多有意思的故事,孔乙己,阿q,桃花扇。」


    「那以後夫君慢慢說給我聽,我再說給孩子們聽。」


    這些荒誕的故事是從後世而來,還未在大唐流傳,可故事就是故事,人們會從故事中想到現在,想到以後。


    故事動人,也可以在人心中埋下一顆種子,能讀懂故事的也都是讀書人,尤其是那些飽讀詩書之輩,這些人多被世家收入門下。


    這些讀書人就是世家的釘子,隻要釘子鬆了,他們距離分崩離析也不遠了。


    都是一些很瘋狂的故事,就怕這天下的讀書人也跟著瘋了。


    這些故事的後勁都太大了。


    讀過一次此生難忘。


    李玥小聲道:「夫君好似不高興。」


    張陽停下手中的動作,「你當年說過,我將來會被天下君子清理門戶的。」


    聽著這話,她抬著下巴,「他們敢!」


    要放在以前,一家人活著要小心翼翼,現在不同了,驪山越發壯大。


    在朝中的分量也越來越重,況且隻要有火器在手,驪山自保無虞。


    忙了一下午,夫妻倆人才做了十個土雷,李玥有些抱怨,「這個東西拚湊起來好麻煩。」


    張陽從零件中挑出了一些次品,這些次品都是無法組裝的。


    就算是江師傅現在的手藝,也難免會有一些尺寸上的誤差。


    以後要精益求精,現在會鑄造出殘次品也無可奈何。


    嬸嬸抱著孩子而來,「公主殿下,孩子餓了。」


    李玥從鍋裏盛了一些米粥,耐心給小清清喂著,「嬸嬸,聊齋的第三卷印出來了嗎?」


    王嬸給孩子擦著嘴,「今天剛剛印出來,用的還是老工坊的印具,太老舊了用起來不方便,耽誤了兩天。」


    因為之前的流水線是木製的,也就導致了其使用壽命不長。


    驪山的生產製造還要繼續往鐵器方向發展。


    李玥用小勺子將米粥送入孩子口中,「明天便讓人送入長安城。」


    「喏。」


    皇帝迴到了宮中,朝會還要過些日子才會開始。


    對關隴舊門閥之策,李世民按照張陽的建議,交給了長孫無忌去辦。


    長孫無忌的人脈廣,各地的士族也都是他在聯絡安撫。


    酷暑剛剛過去,天氣不像往日這麽悶熱了。


    李承乾站在殿外,等著父皇與趙國公商量好事宜,再去稟報父皇避暑這些天,朝中發生的一些事。


    殿內,李世民聽著長孫無忌的稟報,一旁還有盧照鄰正在把脈。


    「陛下此去驪山迴來,脈象比往日好了不少。」李世民收迴手腕,整了整袖口,「看來以後要少喝酒。」


    盧照鄰躬身行禮,「臣告退。」


    張陽是個注重養生的人,好似他一直覺得自己活不長,起居飲食也十分講究,但凡用飯必有一道素菜。


    朕也要活得久一些,來日還要將他吊死在承天門前。


    「陛下,這是關隴那邊送來的消息。」長孫無忌遞上奏章。


    「這些天,你也辛苦了。」李世民語氣平澹。


    「臣為社稷不敢怠慢。」長孫無忌的神色上多了幾分惶恐,他低著頭不敢去看陛下的臉色。


    「看來關隴的那些舊族已然內亂,無暇顧及朝中。」


    「不過隻是權宜之計,以後還要應付的。」


    計謀是張陽提出來的,他的話語很簡單,這孩子辦事粗糙,還需要長孫無忌來細細謀劃。


    這小子能夠想到如此歹毒之策果然不是好東西。


    李世民頷首道:「秋分這天,朕打算安排一場秋日遊園,過後再開朝會,你讓中書省的人安排一番。」


    心中一盤算,再過三天就是秋分節氣,長孫無忌行禮道:「臣明白。」


    李世民放下奏章走來,握著他的手道:「輔機,當年朕與你意氣風發,你我情誼最深厚,在他人麵前,你與朕是君臣,在私下朕希望我們還如當年那般。」


    長孫無忌麵色感動,「那是自然。」


    李世民滿意點頭,「好。」


    「臣先去安排,臣告退。」長孫無忌轉過身心情很複雜,陛下還說當年的情誼,情誼還如當年嗎?


    心中苦澀,當年的李世民現在已是天可汗。


    當年的兄弟已是君臣,早已物是人非。


    李承乾站在殿外,見趙國公出來了,連忙行禮,「舅舅。」


    長孫無忌躬身行禮,姿勢放得比太子更低,「已經商議好了,陛下打算在秋分這天舉辦遊園,太子殿下可以入殿了。」


    李承乾拿著三兩份奏章急匆匆走入殿中。


    長孫無忌心中帶著落寞,徑直出了朱雀門,便打算迴府邸休息,卻見有不少人正站在門前。


    其子長孫衝急急忙忙相迎,「父親,這些人都是來議論驪山的聊齋。」


    長孫無忌看了眼這些人,「崔長史入府相敘如何?」


    崔義玄任韓王府長史身兼朝中左司郎,他撫須道:「也好,老夫正要論論張陽那個妖人所寫的妖書!」


    自從張陽給大家發了俸祿,這人在朝中的名聲好不容易有了起色。


    文人們因為聊齋這卷書對張陽指指點點,他們一邊看得津津有味,一邊言語裏還罵著,說著怪力亂神,荒誕不堪這些評鑒的話語。


    而武將們不在乎,都知道朝中困難,以前發點餉錢也緊張,那時用糧食來補發倒也餓不著,可現在換成了銀錢,這是實打實的,眾人擁護還來不及。


    文武兩邊的態度涇渭分明,隔閡更嚴重了。


    各地的糧食收完,關中也到了秋季,此刻的尚書省門口堆滿了各地送來的卷宗,因為尚書省唯一的官吏度支郎張陽不在,各級官吏也隻好將奏章放在門口。


    李麗質和李治帶著一群弟弟妹妹正在收拾這裏,「姐夫說了,他不在的這些天,我們要幫忙打理好這裏。」


    李治點頭,「嗯,我們不能辜負姐夫的信任。」


    這麽一說弟弟妹妹更有勁了。


    秋風吹過長安城,驪山上時不時傳來幾聲響動,惹得山上的小動物好不安寧。


    李玥丟出一塊石頭砸向土雷,石頭落下便是一聲炸響。


    硝煙彌漫,她捂著口鼻,「還是炮仗好玩。」


    張陽點頭道:「確實不如炮仗好玩,我現在正研究一個落地觸發的裝置,我管那個叫手雷。」


    「那就等以後再造,現今有了此等火器,戰馬便寸步難行。」李玥放低聲音,「若是此物用到戰事中,想來會讓戰事更慘烈。」


    「嗯,火器一旦在軍中使用,會


    使戰爭比之以前慘烈數倍。」張陽撫著她的發髻,「我們用來自保綽綽有餘。」


    夫妻倆離開的時候,炸了一地的坑,王嬸陪同著夫妻倆下山,楊嬸在遠處放哨。


    進行火器實驗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這片山坡。


    她迴頭看了看被炸過的山坡,此刻滿目瘡痍更不忍直視,地上大大小小數十個坑,若有人路過會想被什麽人掘過吧。


    眼前夫妻倆並肩走著,還在低聲說著話。


    迴到家中,張陽洗去身上的硝煙味,換上幹淨的衣衫,李泰匆匆前來,「姐夫,姐夫!」


    【鑒於大環境如此,


    張陽重新坐下來,披散開濕漉漉的長發,「魏王殿下何事慌張。」


    「外麵!」李泰指著村口方向,一路跑來還沒緩過氣。


    「難不成你父皇帶兵要來踏平驪山了?」


    「不是!」李泰慌亂擺手。


    張陽重新坐下來,「既然不是,為何如此慌張?」


    李泰灌了一口水,「姐夫又將一冊聊齋送入了長安城?」


    張陽點頭,「是呀。」


    「現在外麵有不少讀書人說姐夫寫的妖書,在村外口誅筆伐,說是要和姐夫勢不兩立。」


    「多少人呀?」


    「十數個吧。」


    「就這點人把魏王殿下嚇成這樣?」


    李泰又道:「可他們拿著書卷,就要在村口焚燒,說是要讓姐夫看看寫這等妖書的下場。」


    「燒吧,他們燒了我再印。」張陽喝著茶水,「讓他們盡情地燒,反正都是他們自己用錢買的。」


    「姐夫,要不我們還是緩一緩,如何?」


    「緩什麽緩!好幾卷聊齋還沒印出來呢,聊齋寫得是荒誕的故事,所言皆是世間對錯,燒吧!就算是他們把書都燒光了,我的生意隻會更好。」


    張陽一臉的惆悵,改口道:「倒是與生意無關,燒吧,他們越是燒得開心,這世間的正道之光會更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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