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這頭熊的機靈勁到了冬天就不見了。


    一家人走下山,半道上王嬸也迴來了,“公主殿下,山腰四周都沒人。”


    李玥點著頭,她心滿意足地走到山下,一家人這才迴長安城。


    越是到了夜裏,風越冷。


    張陽趕著馬車,隆冬時節長安城外沒有行人,城外顯得冷清,一進入城中又是另外一個場麵。


    城內非常的熱鬧,到了年關來長安城的人也越來越多。


    走入城門,在朱雀門大街走了一段路,一家子便拐入小巷,迴到家中。


    身上有很重的硝煙味,會引人注意。


    到了家裏,嬸嬸準備著熱水。


    李玥拿著準備換洗的衣服,“夫君還是要用冷水洗?”


    “你們用熱水洗,我冷水洗澡習慣了。”


    看媳婦還有些猶豫和糾結,張陽脫下了外衣便走入了自家浴室,用冷水給自己衝洗。


    在這麽寒冷的時節,夫君還能用冷水洗澡。


    李玥已經習慣了,倒是小武很是驚奇。


    長安城內,許敬宗和大象,大素這才迴到外交院,在城外迎接各國使者幾人早就已經凍得不行了。


    許敬宗把火鍋架在爐子上,“不如吃個火鍋等身體暖和了再迴去。”


    張大象點頭,“正有此意,這天氣冷得邪性。”


    張大素整理著卷宗還要將這一次吐蕃之行所記錄的見聞都寫在奏章上。


    長安城的風雪斷斷續續,天亮的時候雪才剛剛停。


    開始休朝之後,張陽就有很多時間忙活家裏和村子裏的事情,從籃子裏拿出三隻鴨蛋,用來做煎蛋。


    小武拽著小熊出了屋子,讓它來拉磨把家裏的豆子磨一磨。


    這頭熊的爪子抓著地麵,一邊反抗著。


    看它寧死不屈的模樣,小武大人一般地數落著,說什麽它也是家裏的一員不能隻吃東西不幹活。


    最終在李玥的注視下,這頭熊終於是屈服了,認命一般地拉著磨。


    一家子吃著早飯,看著小熊一圈圈地拉動磨盤,每一次它有稍稍要鬆懈的時候,李玥輕咳一聲,它便更賣力了。


    嬸嬸送來消息,因為顏師古協助太子注解漢書有功,陛下賞賜了他不少的古物,還有良馬一匹。


    對顏師古這樣的人,張陽沒什麽興致。


    小熊的耐力不錯,一直拉磨到了中午的時候它才力所不逮,趴在了地上。


    再看夫君還在觀察羊毛,李玥也仔細看著,“用水浸濕再嗮過之後的羊毛更像棉花了。”


    張陽解釋道:“羊毛可以用作做成絨線,它和棉花一樣能夠用來做紡織品,除了我們用棉花能夠棉被,其實羊毛也可以用來填充被褥。”


    一手拿著一團羊毛,一手拿著一團棉花,同時將它們壓實,張陽才鬆開手,“看看它們的變化如何?”


    羊毛被擠壓之後慢慢恢複了原樣,而棉花被擠壓之後底部已經結塊了。


    李玥莞爾一笑,神情帶著一些驕傲,“我們又能賺更多的銀錢了。”


    張陽翹著腿,放鬆後背靠在椅子上喝下一口茶水皺眉道:“屆時需要很多的羊毛,至於羊毛的紡織技術,我需要再好好專研。”


    獎勵給小熊一塊肉幹,看它啃得歡實,李玥撫著它的毛發,“該為以後的棉花紡織做好鋪墊了。”


    】


    夫妻倆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


    多一份買賣便是可喜可賀的一件事,夫妻倆決定去曲江池烤肉吃。


    小武想要拽著小熊一起去,小熊抓著地麵死活不肯鬆手。


    “不要為難它了。”


    “也好,迴來再教訓它。”小武抬著高傲的下巴跟著走出了家門。


    此刻的曲江池已經成了一片禁地,隻有這一家子可以進入這裏。


    冬日裏的曲江池很寂靜,春夏時期這裏生機勃勃還能聽見鳥叫聲。


    到了冬季曲江池沒了生氣,還有一些積雪在這裏。


    前腳剛剛走到曲江池,就聽到了入口的話語聲,原來是李泰要進。


    張陽朗聲道:“讓魏王殿下進來。”


    幾個守衛這才放行。


    李泰嘴上滴滴咕咕抱怨著,“這曲江池是怎麽迴事,都不讓人進了。”


    自從李世民將曲江池抵押了之後,這裏除了自家人,外人便不能再進來,權貴們一時間沒了消遣的去處。


    李玥和小武在水榭中準備生火烤肉。


    外麵天寒地凍,倒是曲江池水麵沒有結冰。


    “父皇將太子的漢書注解送入了藏書閣,不僅僅讚譽太子還給了顏師古賞賜。”


    張陽清洗著準備好的羊肉,一邊聽著李泰的埋怨。


    “姐夫,當初你在東宮苦心教導太子,眼下他顏師古在東宮倒是得意了起來,要說賞賜,姐夫也應當有賞賜。”


    張陽把肉串起來,交給了小武,讓她和媳婦去烤羊肉。


    看姐夫聽了這些話不為所動,李泰又道:“姐夫難道不覺得父皇厚此薄彼了嗎?”


    張陽低聲問道:“魏王殿下,最近編撰括地誌怎麽樣了?”


    李泰點頭,“很順利。”


    “最近張大素正在撰寫吐蕃的見聞,若是有空也可以去看看,去學習學習這些地理知識很有用處。”


    聞到烤肉的香味,李泰耷拉著腦袋來到水榭中,“皇姐,我總覺得姐夫少了一股心氣。”


    “什麽心氣?”李玥笑道。


    “與人爭的心氣。”


    “和什麽人爭?”


    李泰雙手懷抱眼神帶著怨氣,“和太子,顏師古。”


    李玥看看正在洗手的夫君,再看看爐子上煮著的飯食,“其實是青雀想錯了。”


    “皇姐是何意思?”


    “夫君的心氣向來很高,現在他是禮部尚書了,從來沒有把顏師古這類人看在眼裏,又何必與他們計較。”


    李玥又道:“青雀總是在意一時得失,以至於和太子的關係不和睦,登山則情滿於山,觀海則意溢於海,當目光放在一時的得失上,能夠得到了也不過是一時的。”


    “有人的目光看著山,隻能得到山中的景物,可若將目光放在廣闊的天涯海角,能夠裝下的便是整座山。”


    李泰細細迴味著自己的皇姐的話語,就算是顏師古等人再努力也終究不是張陽的目標。


    縱然顏師古等人再有才學,在張陽麵前,在社稷麵前他們連對手都不是。


    在水榭邊坐下來,李泰頹廢道:“姐夫和皇姐都快要活成聖人了。”


    李玥搖頭笑道:“就像是夫君說的,有心思與其糾結這些,不如多看著點括地誌的編撰,或許那會是魏王殿下畢生的成就之一。”


    身為皇姐,還要教導弟弟,李泰是皇子他能夠調動的人力物力很充足,有李世民給他撐腰,他想要做出成就,能夠調動的資源也是不少的。


    李玥耐心說著,“李淳風如今造出了黃道渾天儀,這是他的成就,數術也是他的成就,袁天罡正在解開一個巨大的謎團,若他有生之年當真可以解開,那也是他的成就之一。”


    聽人說道的時候總是不舒服的。


    看他一臉頹廢的神情,張陽笑道:“魏王殿下以後要是能夠掙很多銀錢也是一項很大的成就。”


    李泰點頭,“我一定要賺很多很多銀錢。”


    身為李泰的姐姐,李玥更喜歡青雀朝著受人認可的成就上努力,括地誌算是一個。


    賺錢多少這種事情頂多也隻是一個偏門,不論你賺了再多的銀錢,連史冊上的名字都沒有。


    你是皇子,頂多在史書上加一筆,是個喜歡賺錢的皇子。


    羊肉串好了,小武端坐著她的小嘴一張一合用力咀嚼著嘴裏的羊肉,默不作聲看著放在膝蓋上書卷。


    肉串上的肉汁滴落在書卷上,她會細心地擦幹淨。


    李泰沒什麽胃口,他拿了連串便離開。


    這個小胖子最近苦惱的事情越來越多。


    張陽小聲道:“魏王殿下這年紀就要到了叛逆的時候,還是需要好好扶正才是。”


    李玥小聲講道:“李恪當年有權萬紀做長吏,東宮有徐孝德做長吏,青雀身邊好像沒個長吏。”


    張陽點頭道:“那是他還沒長大。”


    “要是別人去做青雀的長吏,也不知道能不能教導好。”李玥低聲道:“不過夫君帶了青雀這些年月,不妨平時多多督促他。”


    張陽無奈搖頭,“魏王平時就很精明,本就是一個不會吃虧的人。”


    孩子缺少教導會走彎路,李泰現在要忙的事情很多很多,除了括地誌的編撰還有一些生意要忙。


    這孩子每天要辦的事情不少,更不要說像其他孩子那樣玩樂。


    當別的孩子整個年級還在沉溺騎射玩樂,李泰操持著流水上萬貫的生意。


    這些事情占據了他大部分的時間,也沒時間接觸別的事情。


    把他能夠叛逆的精力都磨完。


    要不是現在到了年關,李泰還在村子裏看著建設營帳外發貨物,他沒有太多空閑的時間。


    先是盛一碗稻米飯,再是把肉串上的肉剔下來,放在米飯上,再煮兩根菠菜解膩。


    一家人安靜地吃著,看著曲江池的風景。


    這裏安靜得可以聽到自己的唿吸聲,沒有波瀾的水麵也沒了春夏秋時那般有生機,更沒有魚兒從水麵一躍而起。


    迴到家中,王嬸正在和宮裏來的宮女交談。


    聽著她們的講述,今年還是和往年一樣在除夕夜邀請了公主與駙馬,更有新冊封的小郡主小武。


    李玥皺眉先把事情答應下來。


    本來今年就打算和李玥一起在驪山放煙花,也沒打算去宮裏過除夕。


    媳婦左右犯難,拒絕也不是,去了又壞了之前的打算。


    注意到她求助的目光,張陽低下頭繼續畫著圖紙。


    餘光在一看,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已經坐在了身邊。


    她一手撐著下巴,目光看著圖紙,“為什麽要在浴池上放這麽個架子。”


    語氣帶著一些埋怨……


    張陽繼續畫著圖紙,“這是挑水用的,我們這個架子的高處跳入水中一定很好玩。”


    李玥左看右看,“那為何要在浴池邊放這麽多的床,夫君要露天洗澡,還要洗了澡就睡覺嗎?”


    “這是躺椅,用來休息和曬太陽的。”


    “夫君的癖好越來越古怪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話語的重點都不是這些,而是除夕夜。


    媳婦是個富婆,她也喜歡浪漫,原本除夕安排的是浪漫的一夜,眼看要被宮裏個攪和了。


    要是不搭理她,她可能會一直無休止的問下去。


    張陽擱下筆喝了一口茶水。


    夫妻倆緊挨著坐在一張長凳上,她要一直坐在旁邊不依不饒多半是沒辦法繼續畫圖紙了。


    “話語是你母後讓人送來的。”


    “嗯。”李玥應聲點頭。


    “這說明你父皇心裏有了宴請的人選,旨意還沒下來。”


    “我也這麽認為,不過父皇的旨意說不定明天就到。”


    張陽又是想了想,再開口道:“明天多做幾個菜去宮裏。”


    這麽說了,李玥才肯離開。


    再看眼前圖紙,被媳婦這麽一鬧也沒有心思繼續畫。


    灌了一口茶水,張陽定了定心神把圖紙收拾整理起來。


    除夕夜就要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天還沒完全亮堂,張陽便早早出門去買菜。


    打算著先去宮裏請皇後和陛下吃一頓飯,等除夕那晚便可以帶著媳婦一起去驪山放煙花。


    每每到了年關,長安城內都很熱鬧


    “今天這麽早就來買菜呀。”一旁的大伯笑嗬嗬講道。


    “等天亮了來的人就多了。”張陽在大伯的鋪子上挑揀著,“這些肋骨都切了賣我吧。”


    豬排骨一直是個不錯的食材,豬肉在長安不歡迎的當下,這種排骨也很少有人會買。


    大伯一邊把排骨都劈斷又講道:“早點來也好,再過會兒東市的人也會越來越多,又擠又鬧。”


    張陽點頭收好了排骨,“多少銀錢。”


    “一些骨頭,送你了。”


    張陽還是付了十文錢,轉頭再去買兩隻新鮮宰殺的兔子。


    要說碰巧吧,一個吐蕃人來東市很奇怪,要覺得對方是特意又說不過去,看著祿東讚朝著自己走來,張陽轉身就當沒看見。


    想來就當今天沒見他,可祿東讚還是大步走到麵前,躲是躲不開這個自我感覺非常良好的吐蕃人。


    “我說過,會再來長安城的。”


    “你一個吐蕃人不在驛館吃喝,來東市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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