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不想將書院的事情管得太死,至少在任命上多一些可以周旋的餘地。


    也不想學術院被這些條條框框設得太死。


    等眾人都離開之後,李泰獨自一人坐在房間內,將桌案上一份份的書卷收拾起來,放在櫃子上。


    將這裏掃一掃,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能聽到學術院外的都是吵吵鬧鬧的聲音。


    今天是新生入學的第一天,也是最熱鬧的一天。


    書院將絕大部分的錢都用在這一次的新生安排。


    李泰關上門之後,才覺得安靜了許多,便拿起一卷看了起來,這是姐夫所寫的理論知識。


    這些都是姐夫讓人送來的,理論知識很生澀。


    李泰坐下來喝著茶水,皺眉看著,嚐試著用自己的理解來消化理論知識。


    其中有一些化學反應,姐夫將世間萬物分成了幾種元素。


    還有重力,引力,摩擦力的種種計算公式。


    這些計算公式早在幾年前,李泰就已掌握了。


    但其中議論關於物質變化的理論知識,以前倒是沒有聽說過,物質的質量與大小無關隻與構成有關。


    並且還要製造更為精細的托盤天平。


    在此基礎上,還要提出問題,建立猜想以及後續一步步地驗證。


    李泰將這些寫下來,覺得這些可以是驪山學術院將來的方向。


    書院中的尋常事務可以交給李治,李麗質還有房玄齡安排。


    李泰全心全意埋頭消化著這些理論知識,其間還有不懂的,便讓人送去驪山。


    姐夫往往會在第二天讓人將書信送來。


    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李泰才將姐夫的這幾卷初中科學勉強吃透了大半,並且重新編寫,用現在的學子較為容易理解的方式,重新編寫了一遍。


    又用去了半年的時間。


    歲月如梭,驪山有了新的書籍,那是驪山人對世間萬物獨特的見解。


    一次又一次,驪山學術院用常人無法理解的速度,證明著這個世界的真相。


    驪山學術院終於克服了煤油的提煉,並且製成了汽燈,一種不用怕被風吹滅的燈。


    燈的外表是用琉璃做成的透明罩子。


    驪山學術院做出了更為精細的機械鍾,不像以前的那種那樣笨重,這種鍾就是一個木匣子,一個人就可以捧起來,木匣子的前端有著一個羅盤,便是轉動的時針與分針。


    以前還有人說時鍾是驪山將人力當做資源的工具之一,可以更好地壓榨關中人力。


    但現在沒人再這麽說了。


    在生產的大勢上,唐人的理念正在發生變化,他們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也更強。


    驪山第一次完成了單缸二進程的發動機運行。


    消息剛剛送出去,人們隻是聽聞有這麽個東西,並不知道此物作什麽用。


    皇帝下了旨意,命驪山將一應研究公之於眾之前,先要得到朝中許可。


    鐵路的鋪設停下了,在驪山還沒有準備好圖紙與規劃之前,鐵路的下一次鋪設會在五年後。


    在此之前不會繼續再鋪設鐵路。


    正乾四年過去,中原大地日升日落。


    張清清與朝中交付了工事,這一次姐弟倆人站在皇帝李承乾的麵前,殿外是一車車的銀餅與金子,這都是給驪山的報酬。


    李承乾親手給這對姐弟倆倒上茶水,“這一年辛苦你們了。”


    張清清道:“陛下,其實在修建的過程中我們還在宮中各處安放了火器。”


    李承乾動作停滯,目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這些埋著火器的位置,隻要我清楚,隻要我想我隨時可以引爆它們將皇城炸成一片廢墟。”


    張心安神色凝重聽著姐姐的講述。


    李承乾的神色多了幾分冷峻,又多了幾分惱怒。


    張清清繼續道:“如果皇帝再敢打驪山的主意,我可以隨時炸了皇宮。”


    “陛下不用懷疑,我不是我爹,爹爹與很多長輩有情分,如河間郡王,如李靖大將軍,可我不同,我沒有這麽多的束縛,您也不用懷疑,這種事情我做得出來的。”


    李承乾沉聲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張清清又道:“陛下也不用派人去找,找不到的,除非將我修過的宮殿與宮門重新拆了。”


    李承乾拍案而起,唿吸沉重。


    “殿前的這些金銀我們就不要了,其實宮中在第二期的交付中,我們就已收迴了本錢,這利潤還給陛下,我們隻要本錢。”


    張清清帶著弟弟站起身,又道:“往後長安城要拆除皇城在內的另外幾麵城牆。”


    她躬身行禮道:“另外我給皇帝一個警告,長安城的負擔又快到臨界了,必須將其餘的幾麵城牆拆除,將人口釋放出去,給予土地房屋,以後隻保留皇城的城牆足矣。”


    說罷,姐弟兩就離開了,也沒有帶走殿外的金銀。


    “她好大的膽子!”李承乾在興慶殿內怒不可遏。


    可宮裏不敢將這對姐弟怎麽樣,火器依舊掌握在驪山手中,一旦這兩個姐弟有什麽意外,整個中原都將萬劫不複。


    李承乾知道自己賭不起,也拿她們沒有任何的辦法。


    “皇帝,以後你再敢打驪山的主意試試?”


    張清清的警告,在李承乾的腦海中迴蕩。


    對朝中來說,驪山不造反全靠在李世民的情麵上。


    貞觀一朝的長輩對張陽來說是有情義的,所以他不會造反。


    但張清清是小輩,她可沒有這麽多的情感負累,她對皇帝的心思比張陽簡單太多了。


    走出承天門的時候,張心安問道:“姐,你什麽時候埋的火藥?”


    張清清笑道:“就當皇帝以為這是一個很劃算的買賣時。”


    “姐,你的手段真是……”


    張清清又道:“以前的師公與我講過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很有意思,富商,皇帝與大臣之間的故事,三人麵臨選擇,都想要得到將軍手中的刀……”


    她將當年張公瑾與父親說過的博弈故事說給了弟弟聽。


    現在的大唐皇宮更加恢弘壯麗了,原本錯落的宮殿現在少了許多,重修的宮殿更大,也很漂亮。


    這大唐皇宮少了一些雕梁畫棟,華美絕倫。


    多了一些恢弘,肅穆與大氣。


    迴到驪山之後,張清清開始跟著小慧姨姨與小武姨姨一起主持家業。


    在小武與小慧眼裏,這孩子就像是個天生的繼任者,她善於決斷,能夠自主判斷優劣處境,也能夠拿出驪山小主人的風範與諸縣周旋。


    正如長樂公主李麗質所言,大唐會有更傑出的女子出現。


    而張心安又開始了苦讀的生涯。


    ……


    到了正乾七年,一支船隊遠航而來,出海時十餘艘船,六十多個船員。


    但最後迴來的隻有六艘,人手卻多了百餘人。


    這是江南徐家的遠行成果,他們去了海洋與陸地的另一頭,先在歐洲的海灣與遠征的唐軍會合,並且還渡過了大海,去了另一片大陸。


    他們帶來了許多的作物種子。


    張士貴也坐著海船迴到了中原。


    正乾六年的冬天,張陽與李玥走在山間的小道上,熊大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


    夫妻倆將家裏的事都交給了小慧與小武還有女兒。


    賦閑之後,張陽這才覺得這才是真正的退休生活。


    張陽擰開杯蓋,熟練地揮了揮杯蓋的水滴,而後喝下一口茶水,長出一口氣,“三十七了,這個年紀退休,我還算滿意。”


    李玥也三十有三,她眯眼幸福地笑著,“夫君看起來一點都不老。”


    握著她的手,張陽又道:“隻是我們一直在一起,沒覺得自己老了,你看看我的手還有這麽多的老繭。”


    李玥將夫君的鬢發重新紮起來,又道:“是呀,你的手總是有這麽多老繭。”


    張陽道:“你的手還是冰涼的,從來沒變過。”


    “你這是人還未老,心已老了。”


    “我在大唐度過了二十年,這二十年感覺好漫長,好漫長。”


    李玥笑著點頭,她抬首道:“是啊,我又活了好多年好多年呀。”


    “縣侯!縣侯!”


    孩子的喊叫聲在山林間,這孩子快步跑來,遞上書信開心道:“縣侯,大唐的遠航船隊迴來了。”


    張陽點頭道:“是嗎?”


    李玥給了這個孩子一顆糖果。


    糖果是夫君做出來的新吃食,隻不過這種糖沒有果味,入口有淡淡的鹹味,在口中含得久了便會是甜味。


    也不知道夫君為什麽要將沒有果味的糖,叫作糖果。


    她挽著手臂,低聲道:“書信中寫了什麽?”


    張陽笑道:“他們迴來了,帶來了許多的作物的種子,我們大唐終於要有花生,辣椒和土豆了。”


    “那都是什麽?”


    “來年開春就能送來。”


    李玥明媚一笑,“那一定是好事。”


    張陽繼續道:“這一次遠航損失的人手很多,十六艘船隻出海,折損的船隻就有十艘,損失四十餘人,遠航四年才迴來,這般巨大的虧損恐怕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想出海了。”


    聞言,李玥低聲道:“總會有人要出海的,你常說的,這個世界很大。”


    張陽歎道:“是呀,世界很大,大唐開了這個頭,前赴後繼,人們的探索之心不會斷,開拓是我們唐人的精神,一定還會有人再出海的。”


    夫妻倆默不作聲地繼續走著,熊大時而走在兩位主人的前麵,時而落後兩位主人幾步。


    這頭熊上了年紀之後,比家裏其他的熊更黏人,總是會在主人左右。


    就連張清清,它也是愛答不理的。


    秋兒快步跑來,“爹!娘!二哥說要出征塞外,要去北方。”


    張陽的臉迅速板了起來,怒喝道:“你告訴他張心安!小子要是膽敢踏出驪山一步,老夫打斷他的腿!”


    “喏!孩兒這就去傳話。”


    這一年,房相過世了,他的名字會一直留在驪山的學術院。


    時光到了正乾十年,張清清已經成了驪山的掌事人,十九歲的她已可以號令關中了。


    秋夜的宮中,皇帝李承乾再次劇烈咳嗽了起來,這一次咳出了血。


    宮中慌亂,盧照鄰已是個須發皆白的老人,他躬身道:“陛下,您需要靜養。”


    李承乾喉口發甜,咽下了血腥味,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理政了,便叮囑道:“傳朕旨意,命太子李象監理國事,內閣許敬宗,岑文本,褚遂良輔政。”


    夜風吹到了驪山,李世民須發皆白,他沉聲道:“終究是承乾他自己拖累了自己。”


    長孫皇後低聲道:“這孩子呀,總是這樣。”


    李承乾離開了皇宮,但他沒有去驪山養病,而是去了高陵縣。


    驪山派了一隊醫療團隊去給李承乾看病。


    這位皇帝的病情總算是有所緩解了,他手裏握著一個東西,這是農民從地裏挖出來的。


    於誌寧道:“陛下,這是土豆,這是大唐的祥瑞。”


    李承乾笑道:“真好,朕還想去泰山封禪呢。”


    於誌寧低聲道:“陛下,您這是何必呢?”


    李承乾坐在輪椅上苦笑,“朕沒有辜負他們,也沒有辜負父皇,張陽,還有他們……”


    於誌寧躬身行禮,大聲道:“陛下從始至終沒有辜負任何人。”


    李承乾笑了,這一迴笑得很開心。


    太子監理國事的第二年,許敬宗便扶著太子李象登基了,這是大唐的第四位皇帝,也是這天下的第三位天可汗。


    十九歲登基的李象站在新建的太極殿前,命人宣讀著旨意。


    大唐經曆了匆忙的武德一朝,經曆了波瀾起伏的貞觀一朝,經曆了正乾一朝的肅清。


    這一次大唐的年號上元。


    李象自小是個懂事的孩子,朝野上下都喜歡這個孩子。


    登基後的第三天,李象來到甘露殿,這是宮裏少有沒有重修過的殿宇,走入這處殿宇。


    李象皺眉在這裏翻找著。


    一眾內侍等在殿外,也不知道陛下在做什麽。


    終於,李象在角落找到了一個盒子,他先是撫去盒子上的灰塵,緩緩打開,入眼的是一張張的紙。


    紙張很舊,看來年份很久。


    他緩緩打開其中一張,貞觀十一年,修河西走廊嘉峪關,天可汗皇帝向驪山借六十萬貫,賦稅償還……


    貞觀九年,天可汗皇帝為買下高昌,抵押驪山行宮,欠驪山三千萬萬貫。


    貞觀十七年,為買下南詔,欠驪山兩千六百萬萬……


    貞觀十三年,買驪山棉服用於軍中中原各衛府,欠驪山三百萬貫……


    ……


    看著這一張張的借條,李象麵色慘白,這個十九歲的皇帝忽然大喊著,“我不當這皇帝了,我不想當了!”


    (後記完)(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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