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會去驪山的。”


    長孫無忌上前一步勸道:“殿下,不要去驪山。”


    “舅舅,那是孤的爺爺。”


    長孫無忌皺眉道:“殿下是儲君,該在這個時候代為支持朝政,而不是私自去驪山。”


    “可是,孤想要陪著爺爺走完最後一段路。”


    “殿下若去了驪山是為孝心,但違背了陛下的囑咐,才是不孝,萬萬不可前去,若要悼念可在城牆目送即可。”


    李承乾忽然迴首看著長孫無忌,“舅舅早知孤會這麽說?是要孤不孝嗎?”


    “諸多皇子中,隻有殿下能夠守在長安城了。”


    李承乾搖頭苦笑,“父皇究竟想要一個什麽樣的太子。”


    見太子不再說要去驪山,長孫無忌長出了一口氣。


    近來,有關李淵要離開人世的消息傳遍了朝野。


    這些年,李淵一直都在驪山頤養天年,正如溫彥博,張公瑾他們這般會離開人世。


    驪山沒有這麽神奇,它隻是一個相對富裕又安寧的地方。


    這些天,朝臣都很暴躁,知道那新羅的使者金春秋還留在長安城,李義府一邊踹著他,將他趕出了長安城,命他即刻返迴新羅。


    袁公瑜低聲道:“李少卿,東夷人沒一個好東西。”


    李義府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都是混賬。”


    金春秋在新羅是大臣,統管著新羅的大小諸事,但在長安城過得特別狼狽,他拍了拍衣衫上的塵土,終於是帶著餘下的新羅人離開了。


    走迴長安城的時候,袁公瑜問道:“李少卿,禮部從未有過要扶持新羅人的意思吧?”


    李義府迴道:“當然沒有。”


    “這金春秋現在還以為大唐要扶持新羅,成為東夷的強國。”


    李義府繼續走著,低聲道:“禮部從來沒有這麽許諾過了,他怎麽想與我等無關,大唐建設了安東都護府,那就勢必要一統東夷各地。”


    長安城的朱雀大街很擁擠,今天有一隊官兵匆匆而過,朱雀大街的行人紛紛讓開路。


    狄仁傑也看著這一幕,心情沉重,“他們是去驪山的。”


    張柬之正在給一個點頭哈腰的夥計付著酒飯錢,狄仁傑與晉王實在是太能吃了,竟然吃了一百多錢。


    李治起聲對身後的人道:“收拾收拾,本王去驪山。”


    公孫小娘重重點頭,便先一步迴去準備。


    貞觀十六年三月,今天李淵的宅院內有不少人。


    李道宗與李孝恭磕著南瓜子,聊著當年的事。


    孫思邈安靜地站在一旁。


    李玥與魏王妃帶著孩子們,神色滿是擔憂。


    李泰,李治與李麗質,東陽,高陽等一群兄弟姐妹站在一起,目光看著眼前。


    在她們眼前,張陽正在給皇爺爺與父皇講著一個故事。


    故事很荒誕,講的是伯夷與叔齊的故事,倆人在周武王的境內養老,卻因周武王伐紂,改國周朝。


    伯夷與叔齊是紂王的商朝臣子,倆人不食周朝俸祿,拒絕周朝俸養,後來他們餓死了。


    直到後人發現了他們的屍首,有個天真爛漫的姑娘說起了緣由,上蒼見伯夷與叔齊可憐,送了一頭鹿給他們,隻要喝鹿奶,兩位便可以為生。


    但伯夷與叔齊與貪心,他們喝了鹿奶還想吃鹿肉。


    鹿是一種很有靈性的生靈,察覺到了兩人的殺意,便逃走了,再也不會靠近兩人。


    他們這才餓死的。


    這個故事說完,張陽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碗。


    李淵最後看了一眼周圍的兒孫,隱約間也見到了當年的親人,之後緩緩閉上眼睛。


    帶著暖意的風吹過,宅院內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這位老人家身上。


    良久,太上皇手上的暖袋掉落了。


    王公公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李世民看著父皇久久不言語。


    長孫皇後捂著嘴許久沒有說話。


    李淵就這麽安靜地離開人世,臨走前他聽完了這個故事。


    宗正寺的人快步走入,安排著接下來的後事。


    翌日,長安城內滿城白布,天可汗的父皇離開人世了,正在驪山舉行著喪禮。


    不斷有人來到驪山村前跪拜。


    張陽輕拍媳婦的後背,看著她通紅的雙眼道:“誰都會有這麽一天的,誰都會經曆的。”


    李玥點著頭,收了收眼淚。


    李世民一直坐在父皇的靈柩邊,這位大唐的皇帝兩鬢又多了幾縷白發。


    三天之後,李淵的靈柩被送走了,送行的隊伍很長。


    張陽走在隊伍中,目光看著被抬著的靈柩,李淵經曆了漫長的一生,從晉陽起兵,進入長安,扼守崤關平定中原。


    他的一生經曆過悲痛,也經曆過驕傲。


    李世民給了一個隆重的葬禮。


    眾人的隊伍出了渭南就停下了,張陽給了媳婦一個安心的目光,再看周遭眾人,都是外戚和宗室中人。


    李君羨安排眾人在這裏紮營。


    夫妻倆走入一個營帳中,要在這裏守夜,等著李淵的葬禮結束。


    張陽對她道:“孩子們有兩位嬸嬸看著,你可放心。”


    李玥低聲道:“皇爺爺過世了,清清一定是最難過的。”


    “是呀,他老人家在的時候很寵溺這孩子。”


    她擦了擦眼淚,又道:“孩子總要長大的,她也該明白其中道理,她若不懂我會慢慢教她,直到她懂得為止。”


    “縣侯,趙國公相見。”


    聽到營帳外,王公公的話語聲,張陽先讓李玥休息,走到營帳外,見到了同樣一臉愁容的長孫無忌。


    當朝兩個權勢最大的外戚見麵,自然會引來周遭人的目光。


    “趙國公,他們都在看。”


    “那就讓他們看著吧。”長孫無忌正色道:“太子當初說要給太上皇送行,老夫將他勸住了。”


    張陽迴道:“太子確實應該留在長安城,孝是一迴事,能否聽從陛下的安排又是另外一迴事。”


    “太子問老夫,陛下究竟想要一個什麽樣的太子。”


    張陽反問道:“趙國公覺得呢?”


    長孫無忌撫須迴道:“大唐的社稷磕磕絆絆至今,該有個守成的皇帝。”


    “在下與趙國公的想法不同。”


    “老夫願聞其詳。”


    “正如趙國公所言,大唐社稷磕磕絆絆能有如今不易,大唐的下一個皇帝應該是守成治理的皇帝。”


    張陽雙手背負又道:“但趙國公疏忽的一件事,自漢以來這中原大地故步自封已很久了,而中原沉澱多年,該是要一個進取的皇帝,勇於開拓,一味地保持原樣,對社稷來說不見得是好事。”


    長孫無忌轉身看著他,皺眉道:“在這件事上,老夫難以苟同。”


    張陽又道:“我還是堅持保留自己的意見。”


    “你與老夫的道不同,但在對現在陛下的態度上,還能夠保持一致。”


    “我與趙國公的想法是一樣的,陛下的晚年不該是瘋狂的。”


    長孫無忌終於點頭。


    張陽與他又說了不少話,周遭的人紛紛沉默不語,想要聽到這兩位外戚究竟在這種時候商量著什麽。


    可也不敢靠得太近,話語聲聽得不清楚。


    就差探聽他們兩個外戚是不是要聯手造反。


    張陽感受到周圍的目光變得不太友善了。


    外戚畢竟是外戚,與他們這些宗室中人有別,甚至還是手握大權的外戚。


    趙國公離開,張陽這才走迴營帳內。


    李玥已然入睡,關中的這個季節夜風很大,唿唿的冷風吹得營帳有些晃動。


    張陽坐在火盆邊,從包裹中拿出一卷書看著,書卷中是閻立本對鐵路鋪設的各項設計理論。


    其中有不少錯誤的地方需要糾正。


    一夜過去,李玥醒來的時候,見夫君還坐在火盆邊,天色還未亮,她坐起身道:“一夜沒睡嗎?”


    “嗯,睡不著就想著規劃一些鐵路建造。”


    “家裏帶了一些幹糧。”李玥將家裏帶來的一些麥餅放在火盆邊。


    營帳外靜悄悄的,也不知道外麵的情形如何了。


    麥餅搭配著白開水,勉強應付了一頓。


    張陽走到營帳外的時候,發現昨日密布的營帳今日顯得稀疏,看來昨晚走了不少人。


    早晨的風還有些冷,張陽收緊自己的衣衫,看向道路盡頭站著不少的官兵,道路的盡頭先出現的一片白布,緊接著是一隊人影。


    李道宗與李孝恭率先迴來了。


    張陽向著兩位長輩行禮。


    “迴去吧,陛下已迴宮,一切從簡。”


    “您是迴驪山還是打算在長安城留一段時日?”


    李孝恭望了眼長安城方向,迴道:“迴驪山吧。”


    不多時,弟弟妹妹也迴來了。


    一家人迴了驪山。


    生活與往常一樣,李玥坐在華清池低聲道:“高陽,東陽還有清河打算在宮裏陪母後一段時日。”


    “嗯,發生了這種事,皇後身邊確實要有孩子陪著。”


    李玥忽然笑道:“時光隻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長恨離亭,淚滴春衫酒易醒。”


    張陽接道:“梧桐昨夜西風急,淡月朧明,好夢頻驚,何處高樓雁一聲?”


    晏殊的采桑子念起來十分動人。


    或許現在的李世民也覺得寂寥,齊州之亂給了這位自傲的天可汗一個沉重的打擊。


    李淵的過世,又給他的心頭沉重一擊。


    張陽又道:“我更喜歡天若有情天亦老。”


    “淚滴春衫酒易醒,也很好。”


    李玥雙手捧著茶杯低聲道。


    張心安有些擔憂地看著姐姐,擔心姐姐真會在這個時候去炸了長安城。


    不過看姐姐還認真地做題,又放心下來。


    時光又過了一個月,驪山交給了朝中一百門火炮,也僅有一百門。


    皇帝想要很多火炮,這火炮自然是越多越好。


    但驪山一直以生產力有限的由頭來抗旨。


    正逢大唐的第一位皇帝過世,坊間認為,驪山少了一大靠山。


    想來往後天可汗對驪山的要求會更多


    這天,長孫無忌匆匆走入承天門,一路走到了太液池邊,“陛下,不可再造大明宮。”


    太液池的裝點比以前更華貴了,站在水榭中就能一眼看盡這裏的風景。


    李世民沉聲道:“輔機,以往這些事,你不會多言的。”


    長孫無忌迴道:“陛下,鄭公幾次告誡應當簡樸,若陛下貪圖華貴坊間亦會效仿之,揮霍無度,民風便會奢靡,此風不可長。”


    李世民正色道:“你現在越來越像鄭公了,還以為你能與朕如當年那般交心。”


    聞言,長孫無忌低著頭,又道:“陛下,鄭公如今病重,若他知曉,勢必會拖著病體,前來進諫。”


    “你是臣子你該進諫,其實不用你說,張陽已在做了。”


    “張陽?”


    “嗯。”李世民沉聲道:“又有不少的關中民夫前往驪山,修建鐵路,他建立工程隊,你可知他的工程隊有多少人?”


    “臣倒是沒有問過。”


    “有三千餘人,分十六個隊伍,其中隊長一名,副隊三名,技術能手數十人,再分各個小隊,一眾民夫跟著劃分小隊行事,而這些人的總領便是閻立本。”


    聽陛下這麽說,張陽手中的工程隊好像是一支大軍,還有各個小隊。


    “就算是朕有心想要建設大明宮,也沒有民夫可用了,驪山隻要一句話,各縣就會將招工之事告知鄉民,他們甚至可以提前做好規劃,甚至能招攬多少民夫,關中有多少青壯勞力驪山都一清二楚。”


    “這是朝堂不如驪山之處,驪山的號召力未免太大了。”


    長孫無忌眼神狐疑,驪山確有這等本事,當初張陽設立的人力資源,當人力成了資源,成了驪山的卷宗之後,驪山便開始控製關中的民力。


    而且這勢頭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隻要有人想要勞作就去驪山村外的一處官邸,遞上自己的名字與籍貫,驪山確認之後三日內便可以給人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


    其效率令人發指,恰恰也導致了長安城各個坊市要用人,都要看驪山的臉色。


    驪山一邊掌握著工坊的生產,一邊掌握著人力的調配。


    偏偏是陛下起了要營造大明宮的苗頭,驪山就先一步搶走了民夫,讓陛下無法開工建設。


    長孫無忌感到壓力小了很多,張陽確實在按照約定辦事,壓製著陛下奢靡之心。


    在陛下安度晚年的這段年月,長孫無忌可以一直放任著驪山,直到不需要放任為止。


    李世民頷首道:“輔機覺得這驪山該不該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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