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笑道:“岑中丞的腳步,挺快的。”


    李治重新坐下來,目光看向遠處的正在修建的曲江裏,“說來這曲江池修建得確實太慢了。”


    岑文本剛走不久,張柬之就來了,他走到眼前拿起酒碗就喝了一大口,“陛下讓馬周去隴右清查田畝。”


    狄仁傑冷哼道:“隴右門閥那些人的手上多半都是髒的。”


    張柬之歎息一聲,“看來有不少人的頭要落地了。”


    李治漫不經心喝著酒水,氣餒一聲歎息。


    驪山,有一個個道士從遠方而來,他們是從中原各地來的,這些道士將手中的書卷交給袁天罡。


    這是中原各地從去年的年底到開春的氣候變化。


    袁天罡問道:“縣侯當真能從這些書卷上看出今年的冷暖?”


    張陽看著書卷上的記錄,眼前這一份是嶺南氣候的變化,看完一卷又拿起一卷,“去年的時候南方各地偏暖,但到了冬季,卻時而大暖時而大冷。”


    “我的方法與袁道長看日月星辰的推測之法不同,我比較相信能夠看到的。”


    袁天罡撫須道:“這些事不過是舉手之勞,老道很願意讓道門中人給驪山做事,你給道門好處時,我等也能心安理得。”


    張陽換了一個坐姿,抬眼一看是岑文本策馬而來,到了眼前翻身下馬。


    見他站在一旁也不講話。


    張陽繼續道:“今年吹向嶺南的台風不多,但每一個都是大強風,甚至席卷了整個江南東道,有五個大強風。”


    袁天罡問道:“這說明了什麽?”


    “大唐的氣候偏暖,在我任職太府寺卿這些年發現,不僅僅是中原,關外諸地包括遼東與天山,氣候反常地大暖大寒。”


    “而西南地方去年夏天幹旱兩月,秋季又是偏暖。”


    “台風能夠說明海洋的情況,因大強風多且滯留內陸時間長,說明海水偏暖,有足夠的力量積蓄起台風,而去年的秋季異常地溫暖,可到了冬季又是一場大寒。”


    這些話袁天罡已經聽不懂了,他詢問道:“所以今年會很暖?”


    張陽搖頭道:“這世界的氣候是一個整體,每一次的異樣都能夠看出端倪,氣候的變化要從多個角度來看,我認為今年會是一個大寒加大暖的趨勢。”


    “防備今年夏天的河北與江南水澇,關中要注意今年北方的寒潮。”


    袁天罡頷首道:“能知道往後幾天的天氣如何嗎?”


    “不能。”


    “不能?”


    張陽解釋道:“要預知往後幾天的氣候形勢,需要更龐大,更精細的觀測,目前來說做不到。”


    “我隻能通過中原各地氣候的變化,來預防可能會到來的災害,中原的農業是孱弱的,不!應該說現在中原的農業是很孱弱的。”


    袁天罡歎道:“在老道看來,你不過是想要將這些變化收集起來,至於有沒有用處,要以觀後效,總會有用的。”


    “若將來有後人能夠從這些端倪中找到變化原因,也是值得,老道會讓人去繼續觀察各地的氣候變化。”


    張陽將這些卷宗收入竹簍中,看向一旁的岑文本,“文本兄所來何事?”


    岑文本板著臉道:“縣侯寫的信,縣侯自己不知道嗎?”


    “嗷。”張陽一拍腦門恍然醒悟過來,“唉,我差點忘了,最近事太多了。”


    知道這兩人有要事要談,袁天罡自覺沒趣便離開了。


    “陛下說了,縣侯不該開價。”


    “那陛下覺得價格多少合適?”


    岑文本被這麽一問有些不耐煩了,“縣侯,朝中與驪山交易有很多種方式,不必一定要談錢。”


    張陽招手道:“小慧!小武!”


    兩個姑娘快步走來,“師父有什麽吩咐。”


    關中大地剛從寒冬中走出來,陽光溫暖宜人,嗮久了就不想動了。


    張陽躺在竹椅上,淡淡道:“朝中與驪山要交易造紙坊,可陛下又不願意拿出十萬貫,讓文本兄來談談,你們兩個與他談。”


    “好。”


    看了眼小武與小慧,岑文本欲言又止,“這……”


    “她們現在是驪山生產的主心骨,有些事連我都要聽她們的安排,按照我們驪山的結構上來說,她們是驪山的執行ceo。”


    “什麽?”


    見張陽一副懶散的模樣,眼前這兩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就能夠決定驪山這麽多的大事?


    岑文本心中遲疑了片刻,還是與這兩個姑娘說起了來由。


    小慧迴道:“依岑中丞所言,朝中與驪山交易確實沒必要談錢,這句話其實是沒錯的。”


    岑文本撫須點頭,心說她們比張陽開明多了。


    小武又道:“但驪山也不能虧錢,朝中需要拿出價值相等的代價。”


    “嗯,不知驪山的條件如何?”


    小慧思量了片刻,低聲道:“想要朝中給驪山一個特權。”


    “但說無妨。”


    小慧與小武對視了一眼,“驪山有不少貨物需要從西南與江南運來,但中原各地的關隘都要盤查,給驪山造成了很多麻煩,往後驪山的貨物途經各地州府時,可以查驗但不得扣留。”


    小武也補充道:“驪山打算在江南與登州附近建設海港,希望朝中能夠給驪山準許,讓驪山能夠用海路運送貨物。”


    “海路?驪山要出海?去何處?”


    小慧抱著賬冊又道:“隻是為了運送貨物而已,等南詔打通了交趾諸地的關隘,往後南詔的貨物也可以從海路運往中原,如此一來就不用走西南蜀道了。”


    岑文本看了一眼張陽,再看眼前兩個姑娘,她們的眼光很好,一眼就看到了海路對西南的局勢影響,他不禁問道:“南詔真的能打通交趾各地?”


    小武笑道:“這就不用岑中丞擔憂了。”


    “既然驪山要開辟海路,能夠去西南,也一定能夠去倭島與新羅。”


    “岑中丞能否給予方便?”


    接下來岑文本與這兩姑娘談著造紙術與海路特權的交易。


    張陽將鬥笠蓋在臉上,遮住了陽光,聽著這場談判。


    談判很順利,小武與小慧在驪山的利益上毫不讓步。


    等岑文本走過的時候,張陽側目看去,這人的臉色不太好,“文本兄談好了?”


    岑文本雙手作揖道:“在下這就去朝中,驪山等中書省批複吧。”


    “那多謝了。”


    買下驪山的造紙術不用付分文錢,隻需要給驪山一些特權就可以了。


    事情遠比想象的順利,岑文本翻身上馬便匆匆離開了。


    張陽又看了一眼,“這人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小慧走上前,欣喜笑道:“我們驪山的家業越來越大了,現在都要開辟海路了。”


    小武又道:“嗯,家業會越來越大了。”


    翌日,陛下很爽快地給了驪山批複,不僅僅允許驪山開辟海路,還允許驪山在必要的時候,能夠調用各地的折衝府兵馬來護送,為驪山的運輸保駕護航。


    商業離不開運輸,運輸問題就一直在張陽與李玥的心頭縈繞。


    運輸是個大難題,中原的土地地勢複雜,南北山川起伏,並不是所有地方都像關中擁有八百裏的秦川平原。


    夫妻倆商量了許久,在張陽的勸說下,李玥打消了要建設一條貫穿南詔與關中的鐵路。


    因要越過蜀地,還要經過西南的十萬大山,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李玥低聲道:“所以還是要借道海路。”


    張陽的目光也看著地圖,點頭道:“我們有蒸汽機,往後可以放在海船上,這是我們借道海運的一大助力,當然還要顧及安全,在海船要配備火器。”


    “朝中會允許嗎?”


    “這是南詔的火器與朝中無關。”


    “也對,夫君是南詔王,南詔的船是何模樣,那是南詔的事情。”


    李玥這麽說著,心裏還是擔憂的。


    夫君的這個做法很大膽,若是朝中知曉了難免會有衝突,這都是以後的事,可以早做安排。


    這些天,張陽總是將自己關在了車間中。


    小清清看著爹爹將一把粗糙鐵片放在夾具上,固定在車床,而後用一塊銅料放在另一個夾具上。


    爹爹腳踩著踏板,車床便開始運作,那塊圓柱體的銅料開始轉動起來,銅料觸碰到鐵片,一些銅絲被刮了下來。


    爹爹當即停下車床,再往銅料上塗了一些桐油,繼續做切割。


    就這麽往複。


    良久,取下了刀片,張陽感慨道:“動力不夠,轉速也不夠。”


    “爹爹是又失敗了嗎?”


    張陽點頭道:“嗯。”


    “爹爹是在做什麽?”


    “做螺絲。”張陽脫下皮革手套,無奈道:“工業技術要發展果然離不開動力。”


    小清清嬉笑道:“娘總說爹爹追求的太多,想要辦好的事也太多了。”


    “嗯,我再好好想想。”


    如果這個車床不能造出螺絲,它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張陽坐下來喝著茶水,目光盯著車床。


    小清清搬來了小板凳,也坐在爹爹身邊,雙手撐著下巴,目光看著這個車床。


    自己想著如何升級車床,能夠讓它有更多的動力。


    再看女兒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樣,好奇道:“你在想什麽?”


    小清清目光從車床移向牆麵,“女兒看過文本伯伯送來的書卷,長安城的城牆很厚,很堅實,女兒在考慮,那十餘尺厚的城牆該如何炸開。”


    張陽喝著茶水眉頭緊鎖。


    小清清又道:“女兒聽麗質姨姨說過,在力學上來說需要找到城牆的著力點,但長安城的城牆磚石是埋在地下的,根本找不到著力點,就算用火炮也需要炸很多次。”


    當初這個丫頭與李淵朝著長安城開了一炮,也不過是炸開城牆上的幾塊磚石。


    長安城又哪裏是這麽好炸的。


    小清清側目問道:“爹爹,有什麽辦法嗎?”


    張陽沉聲道:“辦法肯定是以後的,也不是太難。”


    “爹爹快說。”


    “隻是這個辦法教給你,你娘她又要發脾氣了。”


    “女兒不告訴娘。”


    當娘的總是嚴格管著兒女,做爹的還要安撫孩子。


    張陽鋪開一張紙,開始畫圖。


    小清清幹脆爬上了桌案,看爹爹畫出一麵牆。


    “城牆是用磚石砌成的,可砌城的磚石很大,但磚石與磚石之間是相互支撐的,當下方的磚石不牢固了,上方自然就塌了。”


    小清清聽得認真。


    張陽又在磚石的夾縫之間畫了幾個圈,低聲道:“你看這幾個夾縫,如果將火藥埋入這些夾縫中,為了提高容錯可以多在這些夾縫中埋入火藥,甚至是鋪滿整麵牆。”


    “女兒明白了,可以先在這些夾縫中打出一個個洞,在牆麵中塞滿火藥,並且一起引爆,長安城的城牆必定會被炸塌。”


    張陽發覺女兒在爆破上很有天賦,一點就通。


    小清清的神色上滿是憧憬,又道:“爹爹也想女兒炸了長安城?”


    “長安城會越來越擁擠,聚集如此多的人口,而這些人口不能成為生產力,隻會給關中增加負擔,隻有將這城牆推倒了,才能將這些人口釋放出來。”


    小清清嬉笑道:“女兒明白了。”


    張陽喝著茶水又叮囑道:“家裏的火藥我都丟了,隻有在每年的除夕前後才能玩。”


    “爹爹放心,女兒會好好讀書識字的。”


    “嗯,等你學好了才能更好地炸長安城。”


    朝中與驪山的交易有很多步驟要走,李泰親自安排將原本的造紙廠的器械搬出去,並且將紙漿的秘方也交給了閻立本的胞弟閻立德。


    原本的造紙廠空下來可以做更多的安排,李泰打算把車床全部搬入,鑄鐵廠和車間要分開。


    至於朝中想如何用造紙術,想要造紙術造出多少的紙張這都與驪山沒有關係了。


    張陽看到了岑文本帶來的賬冊,皇帝手裏有錢,在花錢這方麵向來是大手大腳,一個不善於經營的天可汗,對驪山來說又何嚐不是一個商機。


    “文本兄,朝中去年就用了三萬貫錢,這三萬貫都用在何處了?”


    岑文本訝異道:“有這麽多嗎?”


    張陽將賬冊遞給他,“你看看,陛下光是給十二衛府置辦軍械就用了五千貫錢,這錢又是怎麽花的?”


    岑文本糾結道:“對呀,這錢是如何花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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