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立本帶人圍著這怪物,四下打量,並議論著,甚至還有幾句爭執。


    裴行儉帶人護著官道,圍觀人群又在這裏站了小半個時辰,見驪山再也沒了動靜,便紛紛散去。


    因此京兆府眾人也都長出了一口氣。


    裴行儉上前問道:“魏王殿下,現在可否將人散去了。”


    李泰聞言迴頭看了一眼,麵色上又多了挫敗的神情,“還是失敗了。”


    “我等都看得很盡興,驪山又可以名揚天下了。”


    李泰神情失落,緩緩道:“還是不夠成功,有很多問題。”


    驪山眾人還在圍著怪物收拾,裴行儉驅散了在這裏圍觀的人,帶著自己的人手也離開了。


    因驪山的事情,長安城內熱鬧非凡,這天全城都在議論一件事,驪山到底要做什麽?


    裴行儉皺眉走入破落的京兆府,習慣了長安城熱鬧又擁擠的生活,現在倒是有些想念在波斯的生活。


    在波斯的時候一切都很安靜,可以靜下心思考。


    在長安城卻是繁鬧得令人靜不下心。


    這種狀況持續很久了,以至於裴行儉都想不起來自己迴來多久了。


    他抬頭看了看被積雪壓塌的一片瓦,低聲道:“牛朝。”


    “在。”


    “你找些工匠來將這裏修繕好,翻新一遍。”


    牛朝連忙道:“裴府尹,朝中沒給銀錢呐。”


    其實朝中給過銀錢了,隻不過這些銀錢拿去給人家修整田畝和溝渠了。


    “本府尹自己出錢。”


    “喏。”


    “慢著。”裴行儉又叮囑道:“就用驪山的工匠。”


    “卑職這就去安排。”


    皇宮內,李世民看著一卷書,眼前站著是晉王李治,如今的李治也十三歲了。


    “這麽說來你是從驪山結業了?”


    李治迴道:“父皇,兒臣已通過了姐夫和皇姐的考試,雖說……”


    “雖說孩兒學藝不精,不如幾位皇姐。”


    他又誠實地補充了幾句。


    李世民瞧了這個兒子一眼,又放低目光繼續看著書卷,這是李治結業的文章。


    上麵是一些生產的論述,論述的主題便是當下的群眾生活與生產力的關係。


    不得不說這種文章隻有驪山人去寫。


    甘露殿內,李世民看得很專心,想要從文章中找到論述的突破口。


    可再仔細一看,又覺得這論述還是有點道理的,人的生活離不開生產力的發展,而生產力還會反哺給群眾。


    群眾的生產製造不僅可以得到豐富的物質,還能在過程中湧現許多智慧。


    物質與財富離不開群眾,這天下的萬千普通人才是財富產生者與擁有者。


    這就是驪山的唯物論?


    李世民皺眉思量著,再看李治,這孩子躬身站著,精氣神倒是不錯。


    “既然從驪山結業了,也出師了,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父皇,兒臣想要建設關中。”


    聽到這話,李世民的神情一凝,好似在講,你再給朕說一遍?


    李治補充道:“父皇,兒臣所言的建設關中與姐夫所言的建設不同,兒臣要在人們的精神上作建設。”


    黃口小兒,口出狂言,李世民很想這麽罵自己的兒子一頓,可念在他學成之後肯迴到朕的身邊,這些話也都咽了迴去。


    至少稚奴比青雀懂事。


    “嗯,去見你母後吧。”


    “喏。”


    李治聞言走出了甘露殿,宮裏的太監與宮女眼中,晉王殿下從驪山學成歸來有了很大的變化。


    尤其是精氣神上與同齡人差距很大。


    這就是從驪山走出來的孩子,當年的長樂公主也是這般的氣質。


    宮裏的小道路麵上又有了積雪,每走一步就會有腳印。


    李治看著宮裏一個個低著頭走路的內侍,眼神中多有不爽利。


    立政殿前,一個宮女站在殿前,陪在皇後身邊的宮女與後宮的其他人不同,就連衣著也華貴了不少。


    她朝著殿內吩咐道:“晉王殿下到了。”


    殿內的宮女手腳麻利地收拾起來。


    隨後,她便快步跑上前,“見過晉王殿下。”


    這位宮女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公孫小娘子。


    李治看著這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宮女,頷首道:“母後呢?”


    “皇後就在殿內。”公孫小娘子領著晉王走入。


    長孫皇後就坐在暖爐邊,還在整理著一些衣衫,“迴來了?”


    李治迴道:“嗯,兒臣通過了姐夫與皇姐的考試,已經結業了。”


    長孫皇後歎道:“東陽她們也結業了,還留在驪山呢?”


    “嗯,皇姐她們還可以學下去,隻是全由我們自己決定,是要繼續留著學藝,還是出山曆練。”


    李治一邊幫著母後整理衣衫,又道:“皇姐她們想接著學下去。”


    “唉……”


    長孫皇後歎息道:“還是因你父皇,她們才不願意迴來。”


    李治笑道:“母後不用擔心,母後隨時可以去見皇姐她們,今年除夕也會來宮裏的。”


    “嗯。”長孫皇後慈眉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嗯,長高了,也結實了。”


    李治正是長身體的關鍵時候,嗓音也厚了許多,正是處於一個男孩子變聲的年紀。


    他解釋道:“其實在驪山學藝還要鍛煉體力,每月五次體育課,我們都累得邁不動腳。”


    長孫皇後捂嘴輕笑道:“這是練兵?”


    李治點頭道:“像是練兵,有時體力測試比練兵更辛苦。”


    公孫小娘子讓人準備好了飯食。


    皇後看著兒子正用飯食,他狼吞虎咽吃著。


    “母後都讓人收拾好了,以後你就住在崇德殿,以前也是你皇姐與姐夫讀書的地方。”


    “當年也舍不得用銀錢修繕,現在修繕好了崇德殿也能住人。”


    李治一邊吃著飯食,一邊點頭,“多謝母後。”


    要換作平時,應該起身行禮的,晉王殿下在驪山學藝久了,疏於禮數,見皇後不怪倒也無妨。


    長孫皇後頷首道:“過兩年就要行冠禮,這兩年就留在宮裏。”


    李治用了飯食起身道:“孩兒先去崇德殿看看。”


    長孫皇後點頭道:“嗯,去吧。”


    等晉王殿下離開,長孫皇後低聲道:“這孩子吃得快,走得很快。”


    看著桌上兩碟菜吃得幹淨,碗中的黍米也吃得幹淨沒有留下一粒。


    “這孩子怎養成這樣毛躁的性情。”


    隨後,皇後對正在收拾的公孫小娘子道:“你也去崇德殿照顧稚奴吧。”


    “可是……”


    “本宮身邊的人夠多了。”


    公孫小娘子躬身行禮,“婢子這就去。”


    說罷,她又朝著晉王殿下離開的方向匆匆跑去。


    四周的宮女都投去了羨慕的目光,她們也想要去照顧晉王殿下,這是一份莫大的殊榮。


    崇德殿依舊在原來的位置,就在東宮邊上。


    李治推門而入,入眼的是一個昏暗的宮殿,頓時眉頭一皺,仔細打量著。


    這裏還有三兩個書架,書架很高需要梯子才能拿到上方的書籍,再往內走便是三張桌案,燭台和筆墨都準備好了。


    走到後屋,便是住處了。


    李治很不喜歡昏暗,因為住在驪山的時候,那裏的房子都是亮堂堂的,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他推開窗,讓風吹入殿內,也讓陽光照入殿內。


    這樣一來感覺舒服不少。


    公孫小娘子腳步匆匆而來,麵對陌生的晉王有些慌亂,行禮道:“晉王殿下。”


    李治點頭道:“母後讓你來的?”


    她迴道:“婢子留在皇後身邊這才第二年,皇後說讓婢子留在宮裏學禮學文章,婢子還會劍術,等婢子笄禮後便可以放歸。”


    公孫小娘子說罷,眼神中帶著些許期待。


    站在晉王殿下身後許久,一直都沒有聽到殿下的要求,想給晉王殿下舞劍看呢。


    “你去安排工匠,讓他們再將崇德殿修繕一番。”


    “啊?”


    小公孫訝異道,再看了一眼四下。


    李治補充道:“這裏太昏暗了,窗再寬敞一些。”


    “啊……嗯!”


    小公孫遲疑著點頭。


    李治自顧自走出了崇德殿。


    她孤身一人站在殿內,又覺得殿下是個很難親近的人,可談吐來看明明就是一個很開朗很和善的兒郎。


    崇德殿距離武德殿很近,李治在武德殿前站了片刻,又走向東宮。


    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了,迴到宮裏見過父皇與母後還要見過太子。


    東宮右率統領趙節早就等在這裏了,見到晉王殿下連忙行禮,“殿下。”


    李治點頭道:“皇兄可在?”


    “太子殿下就在殿內。”趙節迎著人走入,“晉王長高了許多。”


    李治頷首道:“是呀。”


    東宮殿外,李承乾喝著茶水,正在看著書卷。


    宮苑內還有積雪,倒也清淨。


    “皇兄。”


    李承乾忽然一笑,“稚奴來了?嗯,長高了。”


    李治躬身行禮,“讓皇兄掛念了。”


    “嗯,孤甚是掛念,也擔心你會如青雀那般就留在了驪山不來宮裏了。”


    “皇兄是在看朝中卷宗?”


    “嗯,近來長安城死了幾個人,是懸而未決的案子,死了一個太常寺的樂童,一個叫秦英,韋靈兩位道士。”


    “嗯?”李治好奇道:“有人在長安城行兇?”


    “大理寺已在查了,不用介懷。”李承乾隨手將卷宗丟了,上下打量著這位弟弟,“往後你也可來東宮與孤共理這些國事。”


    李治連忙退後一步,“弟弟在長安城還與好友有約,改日再與皇兄敘舊。”


    “是那位叫狄仁傑的孩子?”


    “正是。”


    李承乾沉吟道:“這孩子與許敬宗走得近,嗯,也無妨,你隨時可來東宮。”


    “弟弟告退。”


    “趙節。”李承乾囑咐道:“送稚奴。”


    “喏。”


    狄仁傑和張柬之就等在朱雀門,見人來了,快步上前,“晉王殿下。”


    李治開朗笑道:“仁傑!往後我們可以在長安城玩了。”


    狄仁傑介紹道:“這位是張柬之。”


    “在下張柬之,家父張玄弼,乃士林……”


    “仁傑!長安城有什麽好玩的事?”


    張柬之的話語就這麽被打斷了,本想在晉王麵前彰顯一下自己的身份。


    狄仁傑思量著,“近來長安城出了幾樁離奇的命案,大理寺查了,至今沒有結果,不過在下覺得不是找不到真兇,而是大理寺不想查了。”


    “為何不查。”


    狄仁傑靠著朱雀門的宮牆低聲道:“問過許敬宗,此事可能是那些賣紅燒肉的人所為。”


    “就這些?”


    狄仁傑又道:“我等為晉王殿下準備好了酒宴,先用酒再說其他。”


    張柬之雙手背負道:“這長安城還有許多有趣的地方。”


    狄仁傑解釋道:“柬之兄才學斐然。”


    李治好奇問道:“會作詩嗎?”


    聞言,張柬之忽然長歎一口氣,沉默良久一言不發,別說詩了,他現在一個字都憋不出來。


    他蹲下身,痛苦地捂著臉,哽咽道:“在下恨呐,恨驪山寫盡世間詩篇,卻不給我等文人留些許餘地,恨呐!”


    狄仁傑見狀笑道:“晉王殿下莫要見怪,驪山的詩篇已是他的心魔了。”


    李治笑道:“無妨,姐夫說過詩篇是寫不盡的。”


    張柬之還是一臉的痛苦,仰頭長嘯,“恨呐。”


    “你夠了!”狄仁傑踹了他一腳,這個張柬之哪有什麽文采斐然,都是裝腔作勢,還一副生不逢時的樣子。


    三人走到了一處酒肆,秦懷道,程處弼,李如璧等人都在這裏。


    他們都是長安城的權貴二代,也都是小輩。


    這些人很容易玩在一起,雖是小輩,可要說在這長安城稱霸絲毫不遜他人。


    以往住在驪山哪有這麽多的朋友。


    現在能夠如此多的同齡人,李治很是開懷。


    李如璧是老將軍李大亮的孫子,他詢問道:“晉王殿下此番來長安,往後還迴去嗎?”


    這群孩子又是飲酒,又是學著大人模樣摟著女子。


    李治卻是滴酒不沾。


    同樣不飲酒還有狄仁傑,倒是張柬之放浪形骸,想要一個胡姬摟著。


    李治迴道:“此番出山便是結業了,往後可以迴驪山看望也可以一直留在長安,本王想在建設關中人的精神世界。”


    “精神世界?”秦懷道倒吸一口涼氣,一時間沒有聽懂是什麽意思。


    眾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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